001 弟弟

沈勁松選的地實在太好，這讓沈醉墨一時沒急着回去，一行人光明正大的賴在莊裏吃吃喝喝，聽風賞景，沈醉墨還如孩童般天天去盪鞦韆。

除此之外，庄中最為熱鬧的就是每天石夏和夏松這對冤家之間的大戰。

夏松是個魁梧的漢子，雖頂着一張格格不入的俊逸臉龐，但平時換了青衫還是很搶眼的，可這幾天，他很憂傷。

除去一些客觀因素，他本能覺得自己一威風凜凜的堂堂護衛淪落為現在這個模樣着實是可悲，比如現在他本能地覺得一棍子敲暈無孔不入盯着沈醉墨的石夏，以此來完成主子的心愿，給他們兩人創造出獨處的機會是一件最省事的事情，可惜的是他還是本能地覺得石夏看起來並不像是一個那麼容易被敲暈的人，最讓他憂愁的是，本着好男不和女斗的原則，他從不輕易動手，以致一張臉上總是青一塊紫一塊－－這對他的形象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旁人要是見着主子身邊的貼身侍衛是一張大花貓臉會怎麼樣？

他還沒想明白這個問題，就見手下幾個小兵見着他后蹲一旁捂着嘴巴笑了。

他只好把滿腔的鬱悶之情通通發泄在了那幾個倒霉蛋身上。

之後就沒人敢當著他的面笑了。

除了石夏，天天指着他那張臉笑得人畜無害。

除了沈醉墨，天天好奇地打量着他那張臉，發出感嘆，你這小夥子最近是怎麼了？怎麼老是受傷呢？

除了蘇佑，平時一直對着他的冰塊臉總算這幾日有點鬆動，微微扯動着嘴角，似乎是對他這種捨身的行為的一種讚賞。

夜晚，夏松仰望着夜空，心中淚水直流成一條小河。

……

五天後，一行人收拾妥當一掃來時的低調，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沈醉墨更是恨不得把所有的馬車上都掛上衛國公府的標誌，狐假虎威地大搖大擺地在鬧市中穿行，雖然事後回想起來，這的確是有點得瑟過頭了。

不過，怕什麼？！這馬車內確實有着現任的衛國公啊，就算這不算數，不還有個靖王蘇佑么？！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蘇佑絕對不是傳說中最默默無聞無權無勢無人疼的孤苦王爺，換句話說，絕對不是省油的燈。

因而，她笑眯眯地靠在他懷裏，捏着嗓子問，“以後我和你爹同時掉水裏了，你救誰？”

“……”蘇佑默默。

豎起耳朵的夏松在心底里為她喝彩，這膽量，這能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置喙當今聖上的，王爺還絲毫不在意同樣笑眯眯看着的人，恐怕只有沈醉墨了。

“嗯？”沈醉墨尾音上揚，笑得更加明媚燦爛。

“如果……如果我和你師父一起掉水裏，你救誰？”蘇佑點了點她的鼻子，忽然開口反問。

“額，這個嘛……”

第一回合，結束。

沈醉墨重整旗鼓，“如果我和你爹，打架了，你幫誰？”

“……你們為什麼要打架？”

“比如，比如，他要打我，我想回擊過去，比如，他已經打了我，我要報復……你怎麼辦？”

“我覺得這樣，手心手背都是肉的問題，自然是……誰的錯就打誰。”

第二回合，結束。

沈醉墨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勇氣了，“如果你爹逼你娶媳婦，你怎麼辦？！”

他不是說自己愛她么，既然愛，那必定是不願意娶別人的是吧，如果被逼着娶親，那他要怎麼辦？

“嗯，這個……我自然是……”蘇佑猶豫。

“什麼？”沈醉墨期待。

“溫香軟玉在懷，也不錯……”

“然後？”沈醉墨微怒。

“既然讓我娶，我不娶也不好……”

“繼續。”沈醉墨怒。

“但是，除了你，我誰都不娶。”

沈醉墨心中不滿一掃而光，嘿嘿一笑，突然想起來問這些話的目的，又準備再接再厲再度出聲時，背後的蘇佑已俯下身來，擁住她，唇擦着她的耳垂，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而堅定，“墨兒，你想和我說什麼都行。”

“啊？”沈醉墨一啞，隨即橫着脖子道，“哪怕是我想和你說，你爹惹得我很生氣，我想和他對着干？你要怎麼辦？”

“你來這裏之前我和你說過，你想做什麼都行，不用顧忌，因為天塌下來，我也頂着。”

“我知道，可是，那是你爹，”沈醉墨眯了眯眸子，“難道你不是親生的？”

“……這個，你是想多了。”蘇佑有些哭笑不得，“不過你為了和我說一件事，為了顧念我而拐彎抹角的樣子，可愛，而且，”他親了親她的脖頸，“而且，真好。”

“……”沈醉墨見心中所思被他一語道破，臉頰微熱，“我就是不明白你老爹為什麼要殺我。他這件事做的我生氣，我就算做不了什麼，心裏也總是憋着不痛快，總得把那點子不舒服平息下去才是。”長生殿因地位特殊，一直受到歷代君王的推崇與尊敬，她是想不明白，皇上是哪根腦子不對勁了想殺了她，他是真的不怕老頭子他們？他就沒想過如何和長生殿交代？或者……腦中有一個念頭，很快閃過，快到她只是微微愣了下，卻沒有抓住。

“放心吧，這次回京后，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了。對了，還有一份大禮要送給你。”

“什麼禮？吃的喝的玩的樂的？美男？還是金銀珠寶？”沈醉墨原不是個輕易放下戒備的人，但不知為何聽到蘇佑的話，整顆心就定了下來，像是一個渾身炸毛的小動物，在他人的撫慰下，平復了心中的不滿。

“嗯……”蘇佑答得有些飄忽，說話語氣有些蕩漾，眼神有些蕩漾，人也有些蕩漾，“應該是個美男吧……”

“好！”沈醉墨激動拍手！不知道有多美，她很期待，既然是她的了，那她怎麼處置都行的吧？要不要運到嬌樓去，掛個牌賺點銀子……

……

馬車在第二天傍晚就回到了京都，沈醉墨衡量再三后，把蘇佑趕下馬車，“你還不適合現在出現。”

“好。”蘇佑乖乖地下了馬車，戀戀不捨看了她一眼，“晚上我來找你。”

臉不紅心不跳理所當然的樣子，讓沈醉墨權衡再三后，還是砸了一個枕頭過去－－不知道這些話要悄悄說啊！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你是要鬧怎樣？！

馬車暫停，沈環換乘到她的這輛車來。

此時的沈環，已不再是幾個月前沈醉墨所見到的那樣怯弱膽小，他樣貌未有多大變化，但髮髻梳得一絲不苟，身着寶藍色小衫，衣料質地也都是上乘。最不同的是他的氣質，褪去了青澀，徒留沉穩。

他盤膝坐在榻上，背挺直，“姐姐。”

沈醉墨有些唏噓，幾個月前的小男孩雖然嫩了點，但還是能看出作為孩子的天真模樣的，如今這人，太過古板了點，也太過穩重了點，彷彿自己成了那揠苗助長的惡手，生生將他從孩童期帶到成人期。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嗯，你怕嗎？”

“不，”沈環堅定搖頭，“我不怕。”

“那就好，不愧我弟弟，記着，別人要是打你了，你就打回去，我在後面給你撐腰。”

“記下了。只是姐姐，我想求你一件事……”咬了咬唇，朗聲道，“能不能給我重新取個名字？”見她不回應，又解釋道，“我不喜歡這個現在這個名字。”

太過女孩子氣，也被烙印了太多屈辱的過去。

“可以。”這個要求倒是出乎沈醉墨的意料，“只是名字可以改，經歷不能忘，我希望你將來不管處於什麼樣的位置，都要記得曾經發生過的事。改名，不是逃避過去的方法。”

“嗯……”見自己想法被拆穿，沈環一張臉慢慢紅透，“姐姐說的我一定會記住。”

“好，我想想……”雖說沈醉墨一項最煩取名字，覺得取名字什麼的最麻煩了，曾經大師兄新選了四個靈秀的小侍女讓她給取名字，她憋了半天，憋得滿臉通紅，好不容易才想出名字，小冬小南小西小北，氣得大師兄恨不得一巴掌拍暈她。

目光掃了圈，見車內還沒有書在手邊能翻一翻找找靈感，她想得更為痛苦。

車內寂靜一片。

“對了，”許久，她一拍手，“就叫沈佐榮，你覺得怎麼樣？”

“輔佐榮華嗎？”沈環輕聲問，“姐姐的意思，我知道。”

“我也不是……”沈醉墨又眯了眼，呆了呆，天知道她剛剛是恰巧靈光一現，腦中並沒有想什麼，“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我知道，姐姐和靖王，”沈環埋着頭，看不出喜怒，聲音平淡，“姐姐必定是想將來讓我輔佐靖王殿下。”

“……”沈醉墨沒想到他會想到這層，一時無語，回過神后乾脆利索地彈了他一個腦蹦，“你用心計去怎麼想別人，那都可以，但是，我不許你這麼想我，你是我弟弟，就算我再有所求，我第一重視的還是你這個人，你明白？”

有些不解氣地又彈了一個，“我從來都不是為了利用你而護着你！”

最後彈了一個做總結，“你若不願，我待你安穩后，就離開。”

“姐姐……”沈環抱着額頭，忽然嗚咽道，“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了……”

－－－－－－題外話－－－－－－

第一卷結束了，下面是第二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