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深夜暗算
眾人休整一番,下午沈醉墨依例在屋中養病,遣了石夏給陳宜母女送上關切的問候,不出所料的是,陳宜的院子大門緊閉,敲了半天門也沒人來開。
石夏不着不慌不闖,將包裹好的禮盒在門外放着,再提了氣道:“小姐病中仍挂念你們的傷勢,命我送來殿中療傷聖葯,東西我就放這兒了。”
嘹亮的聲音傳播面積很廣,角落裏不少僕人交頭接耳,“這小大姐果真是菩薩心腸……”
而菩薩心腸的沈醉墨正在掃蕩,這些年,陳宜母女日子過得一直很順遂,積攢起的珍奇寶物不在少數,如今她正一件件打量着屋內擺設,順便有沒有小金庫一類的,畢竟剛剛送上了她平日裏親手研製的藥膏一副,這手工費、藥材費總要收回一些吧。
雖然她明白,這葯,陳宜母女是打死都不會用的。
真可惜啊,蒼天作證,她這次真的沒再葯裏面加奇奇怪怪的東西。
這世道,這人心,真是不苦,她搖搖頭,將一白玉鑲金邊香爐在手上顛了顛,塞到一個大布袋中。
袋子滿了后,暫時停了手,喚道:“六淵,把這袋子弄出去放好。”
一聲音應聲而至,拿了東西后又悄無聲息飄走了。
不知道會在這府中住多久,還是先下手為強。
前世她是一名孤女,自小生活在孤兒院中,看透世間滄桑、人情冷暖。
穿越到這裏之後,雖然開頭幾年身體不好過得辛苦了點,但後來日子還是很不錯的,富足,安樂,還有前世最為難得的真情。
她過得很舒心,只是,給自己定下幾個原則以防萬一,其中一個就是永遠不嫌銀子少,能多就多,畢竟太多時候銀子還是很重要的。
石冬看了看一下子光禿禿的屋子,“小姐,這,這也太……”太徹底了吧。
“沒事,等這事辦完我們幾個,”重重拍上石冬的肩膀,“一起分!”
“好……”石冬嗆聲答,而後小臉泛紅地轉移了話題,“屬下去弄些仿製的放這……”
……
夜,有一種極致的香氣氤氳飄蕩,消融殆盡后,幾道黑影無聲無息出現在屋外,注視着宅院裏動靜。
那股香氣初聞時濃郁,再聞時淡若無痕,廊檐下燈籠隨風盪着,花草處蟬蟲凄凄。
黑衣人見院落中人毫無察覺,暗自舒了一口氣,轉身小心翼翼離開。
他們將將離去,一道快得近乎看不見的影子就飄了過去。
本是一片漆黑的屋內燃起一支蠟燭,燈影彤彤中沈醉墨放下掩鼻的白帕,悠悠道:“沒想到啊……”
原以為經過上午一事多少這些人能消停點,沒想到剛過了幾個時辰就有人主動送上門。
石冬推開軒窗嗅了嗅,“這藥味調配的與院中木香氣味相似。”
“還懂得用花木香氣來掩蓋藥味,可惜……”長生殿中什麼藥材都有,什麼奇珍也有,加上殿中人基本都學過醫學知識,藥味剛剛彌散,院中眾人就已反應過來。
“魂斷香不傷人性命,只是會讓人神智混亂,產生錯覺。小姐,這……”
“想讓我忘記什麼呢?”沈醉墨抱頭做苦思冥想狀,“七歲之前的事我全都不記得了……”又頓了頓,“要是記得的話多好……”
而且剛才來的幾個黑衣人的身手明顯比白天的府中的護衛要強上很多,派這麼厲害的人來只為了放魂斷香,說明對方不想讓她想起來的事必定很有殺傷力。
原主的記憶連帶着她的魂靈一併消逝,她想不起來任何舊事。
這幾年雖花了大量人力物力去收羅資料,但畢竟年代久遠,師父起初並不贊同她插手這些事,待她自己有能力去做時,發現很多痕迹早被人為抹去了。
譬如八年前國公府放出過一批下人,但這些人出府後早因各種原因死了個乾乾淨淨。
譬如她的那位病重的生母其實已經好幾年沒有露過面了……從下午六淵等人查探的情況來分析,幾乎可以肯定的是,她的生母不在府中。
那為何,沈勁松還派人給她遞了信,請她下山看母?
這一切都隱隱透露着詭異。
石冬見狀,上來寬慰道:“小姐,石夏已經跟出去了,想必一會就能知道是何人所為。”
“嗯,”石冬石夏自幼跟隨着她,二人性子相得益彰,一個沉穩一個活潑,“何人所為我能想到,只是我對她想掩藏的東西很感興趣啊……”
……
大宅的另一邊,沈思悅坐在床邊,有黑影閃身進入,隔着水晶簾跪地稟告,“稟夫人,屬下已完成任務。”
原本靠在床邊正在喝葯的陳宜面上一喜,連聲道:“好,好!”
沈思悅攪着葯汁的湯匙停了停,口氣冷如寒冰,“母親,你做了什麼?”
“我……”陳宜不敢與她對視,“我什麼也沒做。”
“你!”沈思悅看向地上跪着的人,大喝一聲,“你說做了什麼!”
黑衣人不敢有違,將剛剛所作一五一十說了,沈思悅面色更寒,冷聲道:“下去!”
這時,床榻上響起咳嗽數聲,陳宜雙目閃躲,喃喃道:“悅兒,悅兒,為娘是怕……怕……”
“母親你在擔心什麼?”沈思悅擱下藥碗,“下午都和你說了,不可輕舉妄動,對方實力我們都還不清楚,動得越多,錯的越多!您怎麼就不明白?!”
見女兒是真的生氣了,陳宜急忙解釋,“那魂斷香價值千金,藥效驚人,只要連續讓那賤人聞三個晚上,她就會神智錯亂。等你父親回府,就什麼都不會發現了……”
“母親!”沈思悅打斷她的話,“你以為她會那麼容易上當?退一步講,當年之事她是不可查能到證據的,你擅自做這事反而會打草驚蛇!不管發生什麼,母親你只需咬緊牙關不認就行了!而且,您忘了這護衛是誰的人嗎?!”真是,真是蠢啊。
沈思悅與陳宜,歸根究底,生長環境有很大的不同,造成她們的性格也不一樣,陳宜自小被家人寵慣了,出嫁后仍舊胸無城府,驕傲蠻橫,而沈思悅則早早學會謀划構思,時不時幫她善善後。
陳宜見到女兒怒容,心中咯噔一下,想了下,似乎她說得也有道理,心下稍安。不過一會,又似想起什麼舊事憤憤然道:“都是那個賤人咎由自取,當然若不是她橫插一腳,我怎麼會屈身為妾!”又咳嗽一聲,閉目道,“要不是那個小賤人躲在長生殿,我早想法殺了她……”
“恕女兒多嘴,”沈思悅最後的一點耐心被她耗光,“母親再如何,都不能妄自議論長生殿,這是大忌,也是她目前最強大的護身牌。女兒有些累了,先行告退。”言畢,離開屋子。
此時屋頂上,一抹濃黑的影子停了停,又飄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