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嫡女回府
雲荒大陸之南,有國名為大誠,富饒昌盛。其帝都京都,更是繁華錦繡。
今日,京都城長街上人頭攢動,店家將門前懸挂上紅色廊燈,換上新衣后立於長街兩旁,翹首以盼。
吱呀呀的聲音中,厚重的城門在幾位守城的將士的推力下緩緩開啟,一隊人馬快步上前分開人群列在兩邊。
本還偶有喧嘩的人群頓時鴉雀無聲。
一片靜寂中,迎着清晨的漫漫曉霧,一輛馬車徐徐行在街道上,馬蹄叩打着青石地面,發出噠噠的脆響。
那馬車所到之處,民眾紛紛低下頭,不直視車中人,以示敬意。
此刻,在京都街的第一樓,若水閣,有兩名男子正執子對弈。
執黑子的那個年歲還小,顯得玲瓏剔透很是小巧可愛,他抓着頭髮,嘟着嘴巴,“大哥,我又輸了。”
執白子的男子一身紅衣,淡玉色的臉龐華光潤澤,五官尤為精緻,秀眉俊目,瓊鼻薄唇,聞言後放下棋子道,“你還小。”
說完這句,不知為何心中有些氣悶,抬手推開軒窗向外望去。
這時,那馬車正巧行至他的視線範圍內。
馬車並不豪華,只在四角處吊了幾串銀鈴,隨着行進發出悅耳鈴聲,聲音不大不小,恰巧控制在了不讓反感人起膩的範圍內。
而在車外,四周蒙了一層白紗,透過簾幔,能隱約看到幾個正端坐着的身影。
那孩童見大哥如此,也來了興趣,扒着窗欞看了幾眼后道,“哦,想起來了,國師的徒弟,就是今天回府是吧?”露出小腦袋掃視了下周圍,坐回位置鼓着腮幫子道,“我說今兒小爺我來的時候氣氛怎麼不對呢,這些年進了長生殿還能下山的人太少了,難怪那麼多人要看……”
他的話沒說完,男子已收回視線,伸手便要將軒窗合上時,突然,一陣風平地而起,吹得大街上捲起一陣沙塵,男子漫不經心掃了眼,忽然,那手頓住了。
馬車旁的白紗被風卷得大幅度的搖擺翻動,那一瞬間,露出了車內當中位置上正襟危坐的人。
女子正對着他的視線,一身黑衣,墨發簡單綰成一個高髻,風吹起簾幕的那刻,她正以手掩口,雙眸微眯,那架勢,分明就是在打呵欠。似乎察覺到旁人的目光后,又極快地擱下手,端莊坐好,溫婉眉目中含着幾分笑意。
那……那個動作……
竟是那般熟悉!
不自覺地和烙印在心底的影子重疊在了一起……
馬車已行過去老遠,他才收回手,一項沉穩的手指在輕輕顫抖。
那孩童雙手托腮,“大哥,再陪我下一局吧。”
久久不見回應,再看面前的男子,發現他直着身子,視線牢牢鎖着那遠去的車隊,他極輕地問,“小天,你剛才說她是誰?”
“啊?”小天咂咂嘴,“不就是衛國公的大女兒沈醉墨么,據說年少被國師抱過去,現在回府看望重病的母親。”
“她多大?”
“十五?十六?我哪知道啊……”小天不滿道,“大哥你到底陪不陪我下棋了?”
……
而此時馬車內,離衛國公府的範圍越近,圍觀的人就越少,沈醉墨終於吐出一口氣,捏捏肩膀,“累死了。”
“少主,”旁邊一梳着雙平髻着一身白衣的瓜子臉姑娘湊上來,“再堅持一會。”
“對啊,少主。”另一個同樣着白衣的姑娘附和道。
“嗯。”沈醉墨小聲問,“石冬,石夏,回府後要做些什麼可都記下了?”
“記下了。”圓臉的石夏嘴角一勾露出滿懷期待的表情,“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嗯~”主僕三人露出陰測測的笑,一起點頭。
馬車終是行至國公府前,此時朝霞已升起,有府中丫鬟僕人向上欲撩開簾幕,被沈醉墨帶來的人阻止。
府中之人其實也十分期待見這位美名在外、仁慈善良、賢淑知禮,極受國師大人信任,甚至傳言她已是下任國師候選的大小姐,各個都伸長脖子瞧着。
除了幾個人。
一個是雙手正絞着帕子,頭戴八珠金步搖,身着玫瑰紅蹙金長裙的貴婦人,衛國公沈勁松的平妻,陳宜。
還有一位是着煙霞色齊胸襦裙的柔美女子,陳宜之女,沈思悅,她正穩穩扶着陳宜,面色平靜,看不出喜怒。
馬車穩穩停下后,先是一姑娘跳下馬車,而後,從馬車內伸出一截雪白的皓腕,在兩人的攙扶下,沈醉墨下了馬車,輕喘一聲,唇邊噙着笑意,又似乎帶着自責,微低了頭道:“……讓各位久等了。”
何止是久等,簡直是折磨人,三個時辰,她還沒睡醒就不得不起身梳妝接這個小賤人回府,要不是沈勁松在外巡視中還不忘派人傳信,讓她一定要好好交代,她才不會來。於是她輕哼一聲,“架子擺的倒大!”
沈醉墨美目流轉,滿臉歉意,“姨娘說的是,只是我這身子實在不好……馬車行程快不的。連累各位了。”
她一身肅穆黑衣,襯托着白皙的膚色更為透明,嗓音清潤,原本她高高在上的位置已讓人不敢造次,但吐出的話又人情味十足,更讓一眾僕人心中莫名共鳴,紛紛贊同,長途跋涉,確實是不容易。
而陳宜的注意力全被那聲“姨娘”吸引了過去,她血氣上涌,不自覺脫口道:“住嘴!小賤人!我是這裏的夫人!”
說完,便覺得手臂一痛,扭頭,竟是沈思悅在她胳膊上擰了一把,她剛要質問,腦中回想起剛才的話,也僵了。
沈醉墨似是蒙了,慌忙以帕掩口,咳嗽一下,身子晃了晃,石冬趕緊上前扶住她。
而石夏則甩着鞭子上前,“啪”的一聲抽在地面上,“你剛剛說什麼?”
沈思悅眼神再三示意陳宜不要言語后,鬆了她的手臂上前欠身,“請姐姐不要介意。”
沈醉墨好久才緩過勁來,那眼中朦朧間有些霧氣,讓人分外不忍,“不知醉墨哪裏做錯了。難道,我父親他,他,休了我母親?”
已有僕人暗自搖頭,這樣心善的小姐夫人也不放過,真是罪孽啊。
陳宜把帕子捏得死緊,這麼多年,她最為憤恨的就是這點,國公爺不曾休妻,她就算有了一切地位,在名分上,也永遠是個後來者,名不正言不順的後來者!平妻又如何,難聽點還是個妾!
沈思悅抬眼望去,見她雖是一身出家修行之人常穿的黑色緇衣,髮髻也簡單普通,但五官極美,那種美不同於常見的大家閨秀,帶了點病弱也無法掩飾的氣勢,她心念暗動,不由自主開口反駁道,“此言差矣,姐姐久不在京都,自然不知母親的身份地位皆是被認可的,陛下曾下特旨,父親的兩位妻子皆為正室,不分嫡庶。”
沈醉墨尤在傷心,只是轉念間就明白過來,這沈思悅扣了兩頂帽子,一為成長於荒野,不知世事風俗,二為藐視皇家,不遵聖意,這沈思悅果然如事先調查的內容所顯示的,不是個善茬。
不過,她等得就是這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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