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蘭兒

“那五個能離開這個村子的小孩子為什麼會大哭大鬧呢？哦！也許是他們那時候年紀太小的原因吧？如果有那樣的機會我一定會很高興的，可是……我的身體為什麼這麼差？連參加測試的機會都沒有？”

華斐一覺醒來，思緒又不覺回到沉睡前的那個問題上，他煩惱的把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長的濃眉大眼堪稱漂亮但面色灰白沒有一點血色的一張臉滿是懊惱，思緒轉瞬間又飛到另外那件困惑他的事情上。

“小夥伴們為什麼都不願意來陪我玩？村子裏的叔叔大嬸們為什麼都不來串門？我真的像他們說的是一個不祥的人，會給身邊的人帶來厄運嗎？我的病會傳染給別人嗎？可是我的父母每天照顧我，也沒有被傳染上啊，他們為什麼要這麼說呢？小夥伴們笑的那麼高興，是因為如他們所說在草地上打滾很舒服嗎？還是因為山野裏面真的有那麼多好玩的東西？我好想像他們一樣啊！可是……如果將來我的身體有好的那麼一天，我一定要……”

小華斐出神的看着窗外，認真的傾聽着院牆外小孩子們的喧鬧聲，小小的他心靈里有着無盡的疑惑也有着無盡的期盼。

窗外樹上不知何時重新飛來兩隻小鳥兒在那裏追逐打鬧着，華斐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可轉瞬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臉上只剩下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落寞與憂傷，就在這時一陣輕巧的腳步聲在他窗外傳來，華斐的臉色瞬間顯得興奮起來，微微抬頭向窗外看去，隨即一個小女孩充滿稚氣的小臉蛋出現在窗外，調皮的做了個鬼臉，然後轉身從門口跑進來，奔到華斐床前，高高舉起合在一起的兩手。

“華斐哥哥，我來看你了，你看我幫你捉的小蟈蟈兒，給你解悶兒。”

“小蘭兒，你又偷跑出來了嗎？”華斐掙扎着半坐起身，喘息兩聲后，急忙接過小女孩手裏的一隻草綠色小蟲，放進枕邊一隻小籠子裏。

村民們都害怕華斐的身體會傳染，所以在這個村子裏面在大人的“熏陶”下，沒有小孩子願意跟華斐做朋友，只有這個叫蘭的六歲小女孩，她總是找機會偷偷跑到華斐家裏來，纏在華斐身邊。

“蘭想華斐哥哥了嘛！好想好想哦！”蘭撒嬌的撲到華斐懷裏，華斐趕緊用雙手護住她，不過華斐軟弱無力的手臂只能勉強扶在蘭身上，起不了一點作用，好在蘭知道華斐的身體狀況，立刻懂事的從華斐身上滑下來乖巧的坐在床沿，伸手扶華斐重新躺下來。

華斐躺回床上看着蘭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你不是昨天才來了嗎？還有前天、大前天、大大前天……”

“可蘭還是想華斐哥哥啊！”蘭看着華斐的眼睛認真的說道：“媽媽不許蘭來找華斐哥哥，可是蘭就是想來，華斐哥哥不想蘭來找你嗎？華斐哥哥不喜歡蘭了嗎？”說著說著蘭的眼睛裏面開始開始積聚淚花。

華斐一看要糟，趕緊笑着裝出一副誇張的樣子來，“想，當然想，華斐哥哥比蘭兒還要想，不要哭啊，乖蘭兒，華斐哥哥最喜歡蘭兒了，怎麼會不想蘭兒呢？蘭兒是華斐哥哥最重要的人裏面的一個啊，華斐哥哥一輩子都會喜歡我的乖乖蘭兒的。”

“那華斐哥哥要答應蘭，一輩子都不離開蘭，蘭要一輩子跟在華斐哥哥身邊。”精明的蘭立刻趁機要挾提出條件。

“這……”華斐不由苦笑起來，他這個身子，還能有一輩子么？但看看蘭兒小嘴撇着的程度，可沒他猶豫的時間了，還是趕緊答應吧！

“好、好、好，華斐哥哥答應蘭兒，華斐哥哥一輩子不離開蘭兒，這樣行了吧？我的蘭兒小祖宗。”

蘭馬上破涕為笑，“這還差不多，華斐哥哥你要記住你答應蘭的，蘭可不會忘記的喲！你渴了吧？你等着，我幫你倒杯水去。”蘭說著跳起來，高興的在屋子裏面忙碌起來，每次來她都盡自己所能的幫助華斐。

一晃三年時間過去了，華斐已經十二歲了，這天華斐獨自像個老人一樣蹣跚在村后那條山路上，命如遊絲，隨時都會隨風而逝的覺悟和長久病痛的折磨，小小年紀的他幾乎有着隔世老人一樣無欲無求、淡薄寧靜的超脫心理，在他心裏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是值得他去留意的，更沒有什麼是值得他去追求的，人生不過是一個無奈又痛苦的旅程，現在的他不再嘆息怨恨自己身體的孱弱，因為沒有理由也沒有那個必要。

這三年，雖然他勉強掙扎着活了下來，但他的心態也改變了很多，對生活的渴望和外面世界的嚮往也逐漸消失淡薄，如果說讓他現在死去，除了對父母的愧疚，唯一還能讓他稍稍留戀的，就只有村后小山包頂上日落時，變換於天際的那抹晚霞，因為那抹晚霞好像三年前被父母帶到臨村去生活的蘭，那麼的燦爛耀眼又溫和如春，溫暖着他枯燥的心，每次看到那抹晚霞都能暫時激起他心低殘留的對生的渴望。

那個小山包頂也是華斐能走到離村最遠的地方，現在華斐那休養積攢了兩個月之久的體力足夠他再次爬上那個小山包，所以他習慣的又一次走出家門，走在這條小路上。

華斐喘息着站在小山包頂上，竭力忍耐着乏力帶給他身體上的不適，他來的正是時候，那抹晚霞正慢慢在天際鋪開，瞬間變換出各種各樣動人的姿態，每看一次華斐都覺得那抹晚霞變的更絢麗多彩，像極了一個正在對他發出邀請的調皮女孩。

撲哧一聲，華斐突然輕笑出聲來，“我在瞎想什麼呀？雲彩霞光只是自然的產物，不可能有什麼變化，只不過是我對這景色的喜歡使得我產生了幻覺吧！”

“唉！你可知道你並沒有產生幻覺，我們是真的在同你交流啊，我們是有意識有生命的，只是你們人類一直都不知道，我們儘力同你交流，但好幾年了，你還沒有感受到我們的存在，也不知道你最終能不能真正感受到我們的存在。”

突然這麼一句不知道從何而來飽含幽怨的話在華斐耳邊響起，華斐拍拍耳朵，疑惑的轉頭四面打量，可是，沒有人在啊，在他視線所及的地方都看不到一個人影，這是怎麼回事？

“誰在說話？是在對我說話嗎？你說的話真是奇怪啊！你能說話當然是有生命的，人們怎麼會不知道你的存在呢？”

“天啊！你聽到我們了，你感受到我們了，太好了，太好了！”那個聲音驚喜的大叫了起來，天邊那抹晚霞也瘋狂的扭動起來，做出萬千動人的姿態。

華斐茫然四顧，疑惑的說道：“你是誰？你在那裏？我怎麼看不到你？”

“你不要找了，你找不到我們的，在你周圍，我們無所不在，但你找不到我們的。”

這個聲音再次響起，華斐猛的愣住了，因為他發現這個聲音是直接在他腦袋裏面響起的，絕對不是他的耳朵聽到的，就算是天地變色也不會為之動容的華斐不禁為這個發現而驚訝，但他沒有害怕，因為對他來說，沒有什麼是值得他去害怕的了，華斐只是揚聲問道：“你是誰？為什麼戲弄我？不管你是什麼人，你還是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