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司馬戍
章節名：第三章司馬戍
“你……想說什麼”王紫道
“孤魂野鬼雖算不得什麼厲害的，卻也不是一般人可以見的，而老夫敢肯定，曉竹女娃是斷斷沒有這本事的，再者，女娃你方才問起的，真的曉竹怎會不知？”老者邊說邊仔細看着王紫的神情，可惜王紫自始至終連眼皮都不曾抬起，不曾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你可見過、靈魂附體？”半晌，王紫想了一個比較可能的說法
“誒？女娃，你還真不是那曉竹女娃呀！”老者驚訝的叫道
“靈魂附體雖奇，但大千世界，卻也常常上演，穿越時間空間的限制進駐另一個身體，只是，身魂不符，不能久存啊。”
“靈魂穿越？”王紫聞言看向老者
老者這才看到王紫的眼睛，靜靜地無波無讕，而你卻感覺她能鎖定你的靈魂深處，像是下了咒一般，沒有她的允許，腳下一步都挪不動，方才出於興趣而試探的心此刻彷彿被極寒的氣流吹過，從頭涼到腳，而對於她的指令似乎生不出半絲反抗的心。
“靈魂穿越多出於陰司的運作不利，靈魂脫離生死道墜入人間人類的身體時有發生，然能真正能在人類身體裏活下來的靈魂少之又少，一則靈魂與軀體的不相符致使靈魂最終再入生死道，再則陰司亦不允許這樣的錯誤持續下去……”
老者短暫的失神，反應過來時已經不由自主的解釋起來。
“換言之便是借屍還魂，女娃，你……”老者忍不住想確認王紫是不是如此時，想到方才的眼神，趕緊打住了，面對王紫，顯然不允許他有太多的好奇心。
“曉竹的身世？”王紫問道
“曉竹，曉青，曉煙，曉環是這青城葯堂堂主十五年前帶回來的嬰孩，在這葯堂做小葯童，卻也只負責後山幾片小葯圃，清閑得很，反倒對於四個小娃娃，兩位藥師成庄，季子武倒是一有時間便教授其醫術……”
“據老夫所知，四人雖小小年紀，亦不曾下山，但那醫術，與苦心鑽研幾十年，如今炙手可熱的老中醫相較，亦有過之……”
“當今社會西醫盛行，西醫簡單、快捷，於生活節奏如此快的都市生活之人確實更適合，中醫學缺少傳人，再加上如今這華夏，想要那麼健全的中醫藥草已然非常不易，老夫在這世間飄蕩了將近兩千年，目睹朝代更迭，時代變遷，中醫在這過程中埋沒的豈止一二……”
“但成庄，季子武的醫術卻令老夫嘆為觀止，來這醫病的人，幾乎沒有他們醫不好的，二人教四個小娃娃很用心，葯堂人雖不多，卻對四個娃娃極其恭敬……”
“堂中規矩，十六歲准四人下山，卻因曉竹女娃去年病情加重延緩至今，說來也怪，老夫在這山中停留百年，每隔多年，葯堂都會帶幾個嬰孩回來，教授醫術，卻在二十年後不知所蹤”老者說到此處眉頭緊皺，似對此時頗為不解
“不知所蹤？什麼意思”王紫問道
“此前還有三個孩子曾在葯堂，十六歲下山後，便沒有出現過這山上，老夫也曾下山找過，卻終不得結果，像是……人間蒸發了。”老者快速的在他的本子上翻了幾頁接著說
“九十二年前兩個孩子，五十年前一個孩子，如今，曉竹四人已在此待了第十七個年頭，老夫之所以在這裏停留這麼多年，卻是想看看這娃娃們究竟去了哪裏”老者說完，垂首停在空中。
王紫沒有說話，半晌，道：“你既是鬼怪，可知道季子武，成庄有什麼不凡之處？”
“他二人很少在山上，老夫看不出有何不凡，但也不曾靠近過，佛頂山，可不是個簡單的地方啊~”
“倒是這萬清寺的僧人，有幾位大師金光罩頂，不是我等能接近的，女娃你……還是……不要靠近他們為好，這……”
“好了，明天下午到後山葯圃等我，你走吧”王紫打斷老者斷斷續續的話，聲音淡淡的說道。
“那老夫便告退了”老者也向王紫行了一禮，抱着書飄走了，臨走時忍不住看了一眼王紫，仍是那樣靜靜的倚在樹旁，微闔着眼帘看不到任何情緒。
王紫看了看斜掛在西邊的太陽，起身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塵土往葯堂走去。
王紫緩步走在下山的路上，這裏位於山頂，山頂上是一個大大的平台，所謂後山也不過比葯堂所在的地方高出十數丈，連接其間的山路坡度極緩，但即便這樣，王紫仍感覺心口悶悶的。
“這個身體，就這樣下去，不知道還能活多久”王紫平靜的想
既然重生了，那她絕不會放棄任何活下去的機會，只是這個青城葯堂和萬青寺處處透着神秘，且不說她現在身體根本沒有辦法悄聲無息的離開，依着成莊上午走時意味深長的眼神，離開必定引起他的更深猜忌，以他們在華夏的勢力，找一個人何其容易。既然成庄，季子武醫術那麼好，為什麼醫不好這心臟病，再說，為什麼不送去醫院，做心臟移植手術活下來的幾率才比較大吧。
這青城葯堂什麼時候建成，掌握華夏將近七成的醫藥產業，背後勢力究竟如何卻連一個活了兩千年的人都查不到
至於葯童為什麼失蹤，此間有什麼玄機，卻不是她探究的，她只想儘快離開這裏，而最大的問題……
王紫的思緒在看到門口徘徊的人時停了下來，那是曉青，旁邊的石桌旁坐着曉煙和曉環，三人都是一副眉心緊鎖的樣子。
王紫故意加重了些腳步，果然三人馬上就看向她
“你去哪了啊？誰讓你一個人出去了，啊？你不知道叫個人一起啊，你知不知道現在很晚了啊”曉青邊走過來邊數落着，口氣是他一貫的彆扭。
王紫不想跟他浪費口舌便轉頭看向走過來的曉煙，她不是曉竹。“有什麼事嗎？”王紫問了一句便朝屋裏走去，三人跟上
“曉竹，我們很擔心你，天快黑了，路不好走……晚飯還沒吃吧，我給你放在保溫盒裏了，你先吃點東西”曉環上前幾步扶住了王紫的手臂，王紫僵了一下，差點將曉環扔出去，隨即放鬆身體藉著曉環的力道走進屋內。
屋內只有王紫勺子和碗碰撞的聲音，三人沉默的坐在一旁，只有曉青不時飄過來的眼神，有些埋怨，有欲言又止。
王紫看出來他們有事情說，但是她必須先吃東西，由於身體的原因，只是一些清淡的食物，許是加了些草藥，嚼着有點澀，她從前並沒見過。“有什麼事，你們，成……師傅讓你們說什麼？”王紫用紙巾擦了擦嘴，靠在椅子上，淡淡的問道，這幾人神情這麼凝重，曉竹和他們親如手足，讓他們不能說出口的事屈指可數。
“你！你到底是……”曉青突然站起來衝著王紫低吼道
“曉青！你坐下，先說正事！”曉煙拉了一把曉青，阻止了他要說的話
“哼！”曉青氣哼哼的坐下
“曉竹，成師傅說，讓我們三個下山”曉環猶豫了一下終於說道，說完馬上看向曉竹，有些忐忑，有些擔心。“……什麼時候？”王紫頓了一下問道
“半月後，成師傅會帶我們走”曉環看着王紫，曉竹雖然平時不說，但她知道她最在意的還是她的身體，只是沒想到成師傅居然決定讓他們先下山，他們走了，曉竹怎麼辦，想着，曉環的眉頭越皺越緊。
“恭喜”“……”“下了山，一切小心”王紫說道，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雖然她覺得說不說沒什麼差別。“曉竹，我們會請求成師傅和季師叔，讓你跟我們一起走”曉煙在旁邊急切地說道
“留你一個人在山上能做什麼啊，還是跟着我們吧，省的給堂里添亂”曉青也在旁邊說道
“不需要，以你們的醫術，難道不清楚我的身體”王紫道，跟三個時刻關心着你的人，她不得不稍作解釋，雖然他們關心的對象並不是她。
這話說完，三人身體都不由得僵了片刻，神色有些黯然，有些隱晦的悲傷。
“曉竹，說什麼呢，我們可是說好的，一起用醫術名揚天下呢，你可不能跟我們分開，不然，缺了你這個針灸專家，讓我們上哪找啊！”曉煙走過來拍了拍王紫的肩膀，娃娃臉上的笑有些勉強，卻充滿了鼓勵“對啊曉竹，我們是姐妹，怎麼能分開，你這丫頭想什麼呢，我會把你的葯碾成粉末，不會有問題，再不然，就不下山了唄，大家都說城市裏亂七八糟的，哪有山裡清靜”曉環溫聲說道，走到王紫面前搭上她的脈搏，片刻后說道：
“這次醒來，你的身體很穩定，成師傅也說過你恢復的很好，不過還是要注意休息……”
“我們還要去萬青寺里幫忙，明天我們再來看你”曉環道，說完就拉着曉青往出走
“曉竹，不管什麼時候，你都要記得，我們是姐妹！”臨出門時，曉環丟下一句話轉眼間房間裏只剩下王紫一人，腦海中不由得響起那句“我們是姐妹”，可惜，她想要表達的人，已經不在了，作為這個身體的外來者，她不想承載這個身體的感情。
曉竹的靈魂，也許她知道在哪，但現在的情況，連靈魂都維持不了，更別說兼容一個身體，她用了曉竹的身體，雖然並不是她的本意，但她會用足夠的代價去換。
王紫閉上眼睛望向窗外，華夏有句古話，既來之，則安之……
她相信這一切會明朗的……山中的夜來得特別快，剛才還紅霞滿天的黃昏不一會兒便被星空取代。
從王紫房間的窗戶剛好看到萬清寺院中隱隱燈火，想必也是那些來進香的人夜裏宿在哪裏，給這無盡的黑夜染了顏色。
“萬清寺……”靜謐的夜裏響起王紫輕聲的呢喃，很快便消失在被黑暗吞噬的空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