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揍人
從到了慶豐機械開始,雲非這是第一次出來外面溜達。由於明天休息,在外面遇到不少的工人給雲非打招呼,心裏煩躁的雲非也就僅僅是點頭回應。
這個時代的任何城市,都不會有後世的繁華。不過這些年,正是廣州這地方高速騰飛的時代。工廠如雨後chun筍一般往上冒,全國各地的年輕人都懷揣着發財致富的夢想,瘋狂地往這個城市裏面湧來,他們卻沒有想到,他們那麼多人,也就只有寥寥少數能夠在這片充滿機遇的土地上實現自己的理想。
留給這些年輕人的,只是青chun消逝之後的滄桑。
這是一個新建的工業區,綠化並沒有後世的工業區或者工業園那麼好,很多地方還在新修廠房。
街道上有不少十六七歲穿着工作服溜達的年輕人,她們都是這個新工業區裏面大大小小的電子廠裏面的流水線工人。雲非不知道,為什麼天天長時間加班的她們沒有覺得壓抑,反而能夠在偶爾不加班的夜晚在外面大街上開心地笑着。
每個月幾乎都沒有休息,每天上班時間超過十個小時,她們居然還能夠保持着一份愉快的心情。雲非真的不知道她們是無知,還是麻木。也不知道該為她們慶幸,還是該為他們悲哀。
並不寬敞的街道,有着不少的流動攤販,賣着各種小商品。也有不少賣着小吃的攤販旁邊圍着不少年輕的女孩子。這個時候,已經不是八十年代剛剛改革開放的時候了,那時候的人們,掙了錢就往家裏面寄,自己哪怕是一分錢也捨不得花。
這裏屬於白雲的郊外了。到慶豐機械,剛開始幾天在廠里忙着卡馬特公司的樣品,後來又忙着培訓數控人員,到最近幾天,更是忙着整改廠里的環境以及管理,從來都沒有出來好好地逛一逛這個時代的廣州工業區。
耳中充斥着各種聲音,微醉的雲非沿着街道向著遠處的黑暗走去。這年代的珠三角,不像二十年後,幾乎找不到黑暗的角落。
雲非喜歡呆在黑暗中。他喜歡享受黑暗的孤獨,在黑暗中靜靜地坐着,點上一根煙,慢慢地思索那些無聊的東西——比如外星球上面有什麼,或者生命的意義,再或者自己應該追求一個什麼樣的理想之類。
那是一種享受。在喧囂的世界裏,只有黑暗中,自己心中的那一片凈土才會出現。可以在黑暗中肆無忌憚地想一些不且實際的東西,不會有人罵,也不會有父母說。
想到父母,雲非的眼睛濕潤了。如果在這個世界上原來那個自己存在着,自己現在應該才十歲吧,父母還是那個小縣城裏面農機廠的工人。等有了機會,一定要回到原來那個地方,去尋找一番自己的父母,即使不能相認,至少,前世報答不了父母的養育之恩可以在這個時代報答一番。
至少,可以讓這個時代的父母不用因為廠子破產而起早貪黑地跟跟城管捉迷藏。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四周都是荔枝園。這段時間正是荔枝上市的時候,荔枝園裏面點點的燈光那是園主在守夜。附近有了太多的工廠,很多工人晚上跑到園子裏面來偷荔枝,不守着,或許一晚上整個園子都會被偷光。
雲非停了下來,摸出褲兜裏面的煙,點上一支之後就坐在路邊的泥地上,一邊抽煙一邊望着不遠處的荔枝園裏面的點點燈火發獃。
自己應該何去何從。慶豐機械的問題,如果不改變,要不了幾年就會直接倒閉,可自己想要改變,才發現,不僅王慶豐的思想保守,整個工廠的思想都保守無比。慶豐機械的管理人員,大多都是王慶豐的親朋好友,即使不懂,他們也得待在那個位置上。
自己卻不能改變這廠子裏面的弊病,貌似有點對不起那麼高的工資。
走吧,不知道該往哪裏走;不走吧,卻又無比憋屈。
剛才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同時,也想到了自己所佔據的這個身體的父母。但是自己卻沒有關於這具身體的任何一點點的記憶,連能夠證明自己存在這個世界的身份證也沒有。
自己應該如何去找到這具身體的父母?人,應該懷着一顆感恩的心。既然命運安排自己佔據了這具身體,這具身體的靈魂已經不存在了,但是這個人應該還在的。起碼,應該代替這具身體原來的靈魂盡孝。
原來為了生存,沒有時間考慮這些,閑暇下來,這些問題就不得不去面對了。應該如何尋找,那還真是沒有辦法,唯一的,就是只能等待着這具身體的父母來尋找自己。
“丟你老母,站住,老子逮住你非得把皮都給你剝了……”
一個中年男人怒罵的聲音打斷了雲非的思索,向著聲音來源的方向看去,一道電筒光在向著雲非這邊晃着,隱約還有幾個人影在跑動。
估計這又是偷荔枝的。
雲非真的有點想不通,一斤荔枝又花不了幾毛錢,何必再這夜晚冒着這麼大的風險呢!
男人怒罵的聲音越來越近,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從腳步聲來聽,前面跑着的,肯定是兩個女孩子,雖然急促,但是並不沉重。
不大一會兒,兩個嬌小的身影就從雲非前面跑了過去,雲非感覺到,從自己前面跑過的兩個女孩子都盯了自己一眼,不過卻沒有停下跑動的腳步,其中一個女孩手裏彷彿提着一個袋子,黑暗中也看不清楚。
追來的男人離兩個女孩不足十米。
中年男人的電筒,照在了叼着煙坐在地上的雲非身上。
刺目的電筒光,讓雲非很不適應。
“我說,你不去追她們,用電筒照着我幹什麼?”對於本地人,雲非本能的沒有好感。說不清什麼原因。
“嘿嘿,小子,你跟她們是一夥的吧?”男人yin笑着。對於他來說,很喜歡這樣的夜晚,是否抓住偷荔枝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得找到那些來這裏打工的人賠錢。
只要有人偷荔枝,抓住了,一人賠個五十,那可是一筆非常可觀的收入。這是這附近的荔枝園主都知道的事情。
“跟他們一夥?大叔,你覺得我像么?再說了,你覺得一個男人讓兩個女孩子跑去偷荔枝,在這個地方等着,符合邏輯么?”雲非很淡定地閉着眼睛吐出一個煙圈,中年人的目的,他比誰都清楚。
在前世聽人說這邊的事情,他還覺得好笑,但是親身遇到了,還扣在自己頭上,這就讓人鬱悶了。
“丟你老母,你個爛仔……”中年人直接就開罵了起來。
“啊……丟你老母,啊……”
聽到中年人罵自己母親,這是雲非所不能忍受的。四川人本來就喜歡說髒話,“艹你媽”幾乎是口頭禪,但是雲非從來不說。母親,在雲非的眼中,是這個世界上最神聖的,容不得任何玷污。曾經上大學時,就因為這打了不少的架,雖然到頭來,受傷的往往是他,他依然死性不改。
雖然只有十六七歲的身體,不過素質卻遠勝當年的宅男身體。雲非從地上起來,對着男人小腹就飛起一腳。聽到捂着小腹往下蹲的男人口中依然不感覺,直接又是一腳。
“記住,你也是媽生的,不要動不動就丟人老母,到頭來,只是丟了你自己老母。”雲非說完就跑了。
他可沒有那種在這裏等着其他本地人追來,以及等着派出所到來的英雄氣概。那樣子的人,只能是裏面的。
這時候不跑的,那就只能是笨蛋。要是被本地人給圍上了,少不了挨一頓打,然後還得賠不少的錢,如果被抓到派出所,可能就不只是被打以及賠錢能夠了事的。要知道,派出所的人,也是這裏的本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