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風水輪流轉
琴音浩蕩,音域寬廣得驚人,一起一落間震撼天地,使得喚醒戰奴激昂的鐘鼓音紊亂,音攻相抵,電閃雷鳴。
景象極其可怕,舉世皆驚——傾盡古國千萬載底蘊,無盡戰奴踏着死氣而來,必勝之局還未成型,卻被這一人一琴整個攪亂。
“據傳妖皇古琴當年神戰隨妖神而出,一曲葬魂,葬盡百萬人傑,名動九霄。真是傳說中的妖皇古琴!?”
無怪於人慌亂膽怯,實在是妖皇古琴凶名在外,在上古就位及曠世神兵前列,卻在神戰後銷聲匿跡了。不只是各大勢力,就連五大上古皇朝都派遣強者遠赴妖域尋找,苦覓無果,而今竟然出現了。
不少道修抓狂,捶胸頓足:“怎麼什麼好東西都讓他給佔了,廢了丹田還能逆天,還有沒有天理!”
妖神已故,通靈的古琴在上古受盡妖域萬靈信仰,其尊位就已等同於仙脈境老祖,而今估計早已是羽化境,能兵解化為人身……難怪此子敢對古國兵戎相見,他根本有恃無恐!
直到這時候齊國仙脈境族老變得嚴肅,有麻煩了。三年前算到齊國有一大劫,三年相安無事以至於都忽略了那回事。
那幾位老祖說的沒錯,安逸得太久,以至於都忘了刀子抵在心口上是什麼感覺,他們習慣了高人一等,習慣了萬事掌控與胸,肆無忌憚決定旁人的生死。甚至在前一刻,他們都沒把這群妖魔放在眼裏。
“羽化境都出來了還怎麼打!懇求皇主去請鎮國祖皇出關,只要鎮住古琴,這百萬妖獸連同百萬魔修在內也都不足為懼!否則,哪怕千餘仙脈境齊出也必將死傷慘重,此戰無論勝敗,齊國定元氣大傷!”
更何況死得冤啊!
這是自上古積累至今的強者,唯有震世英傑忠心護國之輩死後才會屍身不腐,護佑皇朝,戰奴再多也擋不住羽化強者一擊!
戰事愈演愈烈,拖得越久越對古國不利,更何況如此莊嚴的祭典大戰來得突然,當著整個修真界的面,堂堂上古皇朝,被一個小輩逼到如此地步,他們丟不起這個臉!
“快去請皇祖出關!”
然而詭異的是琴音依舊,洪荒凶氣驚天,但古琴遲遲沒有異動。
“不對,不是真正的妖皇古琴。”
三位護國老祖看出倪端,當場將兩頭仙脈境妖獸霸主撕成碎塊,怒吼出聲,嗓音洪亮瞬間穩住全場,“只是在擾亂戰鼓及鐘聲,他故弄玄虛是在拖延時間,別自亂陣腳,助敵人之氣!”
的確不是真正的妖皇古琴,只是仿品。
不過卻也是妖族至寶,能為妖眾助勢,逆天威力有如此時,足以讓世人眼紅。
齊木端坐於虛空之上,沉眸撫琴,置若未聞。
他唇齒泛白,額上冷汗直冒,才片刻功夫,十指鮮血直流,血肉模糊。
舉世皆在為古琴出世而震驚,囂張狂妄如煤球卻難得沉寂了,齊木一心奏曲,它也不曾打擾,只是懸浮在他頭頂,黑芒如絛,吞噬波及而至的殺伐。
至尊神器冠以至尊之名,全盛時或許比妖皇古琴還要強上幾分,只是煤球雖通靈卻大6無名,沒有信仰加持,歸根結底也只是法器。
與此同時,皇城一里開外已被夷為平地。
成百上千萬妖獸聞音戰力暴漲,獸血沸騰,大掌一揮,數頭三丈高的不死戰奴被扇飛而出,實質性凶煞之氣凝成紅黑之色籠罩龐大的妖獸軀幹,嘶吼聲震魂,令人渾身發毛。
這些妖獸哪怕受傷渾身血肉模糊,戰意更甚,彷彿沒了痛覺,銳不可當。有琴音縈繞,妖獸渾身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彷彿成了不死之軀,大殺四方,驚世駭俗。
連同地府弟子在內數百萬生靈,無盡極境守護飛龍俯衝而下,一如當初守護妖塔那般盡心盡責,不惜以死。妖塔乃是妖族聖地至高秘寶,演化出的守護者也有部分妖族血脈,經琴音洗禮實力遠勝於前。
這場曠世之戰早已經由逃竄的眾人以靈石記錄,傳遍整個修真界,此時此刻,這一幕深深烙印在無數人心頭,膽寒又震撼。
泱泱大國,昔日的皇都淪為煉獄。
龐大的浮空島懸於虛空之上,浩浩蕩蕩的飛龍遍佈十方天空籠罩整片天穹,而下方群魔亂舞,死人軀戰奴密密麻麻,彷彿延伸到天際,不見終結。
根本沒完沒了。
一國底蘊千萬年積累,這才顯露冰山一角,足以讓人望而卻步。而此刻卻深陷泥淖,被地府堪堪克了個徹底。
有人說,這哪是魔域勢力,分明是妖獸窩啊!魔域與妖域相隔千萬里之遙,向來井水不犯河水,還是說齊國運氣如此背,不止惹了魔尊,也觸怒了妖皇?
更有人說,地府弟子哪怕引靈境也有極境坐騎,一直以為只是訛傳,沒想到竟是真的。就連仙脈境妖獸霸主都對府主言聽計從,齊木能耐也忒大了!不愧是天生人皇,以一人之力也能扭轉乾坤,年紀輕輕位極教主位,只是,哎……可惜了。
……
皇城內,琴音驚天,必死之局被破,妖獸血脈復蘇打得痛快,無數弟子望向半空,端坐的青年如神般偉岸,泰然自若,堪堪扭轉戰局。
守護飛龍重重疊疊環繞在齊木周身,護其性命,妖獸源源不斷地從浮空島躍下,謀划此戰最核心的智囊端居其上古國疆域盡收眼底,統籌全局,而後由妖龍古塔發號施令,細分到每一位生靈。
像一架最精妙的寶器,分工明確,將傷害最大化且己方傷亡降到最低。
狂化的凶獸以一敵百,穩住戰局,打亂了戰奴的戰陣,有條不紊地行進,逐個擊破。
這是很奇怪的現象,洪荒及流放之地不安分的妖獸竟然出乎意料的默契,極其團結。只能說有誰在指揮。
能將周圍戰況瞭然於心且準確制定周密謀划的人,只可能在戰場中。是誰?
齊皇浴血,他一臉陰霾眸光轉向齊木所在處,陰厲之色一閃即逝,渾身真元暴漲,下一剎那竟然一擊粉碎近百守護飛龍的軀幹,化為白光殺向齊木。
“小木!小心!”
齊皇竟親自出手,全場來不及反應,就看到五指如鉤刺入青年的頭顱。
鏘!
其貌不揚的漆黑短劍穩穩抵住指骨,火星四射,發出刺耳的聲音。齊木只顧着護住古琴仿品,頭顱受了傷,眉心鮮血滴落流進眼睛裏,手掌按下,琴音尖銳刺耳。
“府主!”地府眾人大驚,既而勃然大怒。
“總算知道這些妖獸是從哪裏來的了,能逃出流放之地,你本事不小。卻也到此為止了,殺你,易如反掌。”
齊皇動了殺心,引動信仰之源於己身,震開黑劍,搶奪古琴,不惜以高境界壓制,斬殺那青年。
“齊木!”修真界人類也不過這副德行,不遠處陌陽面色陰冷,背脊處雙翼展開,衝過來卻也來不及了。
“此戰只可能是齊國妥協將我娘的骨灰迎進皇陵而告終,除此之外一直到國滅為止,殺了我也沒用。”齊木面無表情,神火盡出,催動石人煉體之法護體,身軀卻依舊在仙脈境皇道威壓下動彈不得,骨骼寸碎。
必死無疑之際,不知為何,他心裏平靜至極。
骨頭粉碎的痛楚不過如此,多年來脊椎疼得死去活來也已經習慣了。他是孤兒,對那沒見過面的娘親着實也沒多大實感,但疼痛難耐的時候抱着骨灰罈就能平靜,似乎真有那麼個親人,事後依然愛着他。
喜怒哀樂都嘗遍了,這輩子在不同的世界活了兩次,曾威風八面統領千萬弟子,也曾失去摯友崩潰到什麼原則都忘了,其實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沒關係,尊上會為他報仇。
嗯?
誰會報仇。
齊木猛地一顫,一陣寒意從腳底升起。
陡然厲吼出聲,他翻轉身軀手持古琴擋住殺伐!
嘭地一聲巨響,七十二根琴弦根根斷裂,琴身斷裂!齊皇不禁震驚,傾盡仙脈境皇主全力一擊,古琴半毀。
狂暴狀態的凶獸頓住,有剎那獃滯。
“我不能死!”齊木崩斷臂骨,緊急關頭一把握住漆黑短劍,手中鮮血淋漓,狂暴真元全部注入劍內,剎那間黑光大盛,抵消禁錮軀體的威壓,迅速後退。
【你着道了,險些化道!仙脈境遠非你能抗衡,不該以此琴吸引注意,已經有不少人盯上你了,這琴不是人彈的,你目的達到了,援兵已到,快走。】
煤球慌了,仙脈境強者能動用禁忌手段,不近身就能讓人化道身亡。齊木果真是意志堅定,竟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蘇醒,已經大大出乎它的意料。
齊皇窮追不捨,雷電顯化成數十道手臂粗細的閃電劈向那道身影,困住四方,以身為刃劃開空間,瞬息殺至眼前。
白光一閃,薄紗雪衣通透,馥郁芬香撲鼻,一隻芊芊玉手輕拂虛空。
轟!
“位及仙脈境後期竟然對小輩出手,很好。”青冢女皇長發如瀑,絕代風華,廣袖一揮,冷聲道,“有請諸位長老走一趟,把下方齊氏皇族小輩全殺了。”
“你敢!”齊皇怒了,這不是敢不敢的問題,而是根本擋不住!
戰場混亂無比,時間耽擱得太久,不只是青冢古山,就連戰奴群中也被來歷不明的森白骷髏骨堆滿了。九方人馬66續續匯攏而來。
這是怎麼回事,百思不得其解,守護皇都的眾弟子面如死灰,各大城池都淪陷了么!
青冢女皇嘲諷道:“風水輪流轉,威風的古國皇主可曾想過會有今天。”
兩皇水火不容,必有一戰,只在此時。
齊木氣得發抖,他雙目充血,殺氣陡漲百倍不止。
擔心他而趕來的不少強者但見他的樣子,頓時渾身發毛,不敢靠近。
“這是你惹我的!”
“畢方、窮奇、狻猊聽令!為地府三大仙脈巔峰屍傀為坐騎,與青冢仙脈巔峰太上族老一道,分別對抗齊國三大守護老祖!賜三方殺陣,可動用包括禁忌神器在內的任何法器,不惜一切誅殺三人!妖龍古塔聽令,徹底禁空!入侵者立斬!浮空島一次聚靈,分百次出擊,派遣兩百萬守護飛龍下界,攜以妖族法器轟遍齊國國土,所需靈石自給自足!”
但凡靈脈神藏,摧之搶之,作為孕育守護飛龍的靈力來源。這也是地府底蘊深厚不缺靈石,否則哪有如此恐怖數量的飛龍盤踞虛空,遮天蔽日。
資源多,平日消耗得也多,只是匠師族製作寶器每日來就是天文數字。
這也是地府低調的原因,忙着奪資源靈礦,除了戰戰戰再無其他,就連小弟子也有極境坐騎,御空而行,也沒閑工夫特地招搖過市。
而值得一提的是,與眾弟子關係親密的守護飛龍搬東西運靈石熟練程度,堪比飛行本能。
“……妖域諸位領主聽着,齊國皇族所有抵抗之人,包括仙脈境族老在內,一個不留!”
齊木目光冷峻,一氣呵成,不出半刻鐘,一切準備就位,這些年來大小萬餘戰,地府弟子紀律之嚴明,大6鮮有勢力能及。
神級浮空島聚靈一次的能量逆天,哪怕分百次也能毀城,他的意思自然是摧毀所有傳送陣,這要精確到具體方位,由妖龍古塔來辦。
與其殺了外界援軍而結仇,還不如讓他們趕不來。
“殺!”
隨地府而來的所有生靈均出戰,戰勢滔天,無一退縮。陌陽立於饕餮背上,趕到齊木身側,但見後者冷靜異常,出手凌厲,兇狠而果決,這才鬆了口氣。
齊木眸光滲人,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血色麒麟血一直捏在手裏,手心冒出汗來,都沒有半分動靜,看上去就像顆紅色石頭,淵落沒有說過用處,甚至連來歷也從未告知。
這裏魚龍混雜,強者至強,弱者也不少,混戰殺敵心有餘力。
【這是什麼,給本大爺瞧瞧。】煤球伺機問道,它一直沒機會見着,總覺得這血珠瞧着眼熟,卻想不起來。
齊木沒聽他的,直接放進了空間,煤球不悅。
【不就是那位送你的嗎,聽說還被你扔過一次,小家子氣,本大爺又不會吞了你的。】
“你吞的還少嗎。”
煤球無言,偶爾會覺得齊木捉摸不透,大抵是現在這樣。
俗話說跟誰過久了,就會變得和那人很像,它就不懂了,明明自個和齊木朝夕相處,怎麼這人半點沒學到它的好。
“我突然想起來,好像四年沒聽他說過半個字。”齊木煩得很,“此戰結束了再說,我懶得廢話,別惹我。”
煤球一愣,突然想起齊木情緒大變前說的話,恍然大悟。四年來杳無音訊,總共認識才多久!它思忖片刻,脫口而出:
【喂,該不會是那位不要你了吧。】
齊木打了個寒戰。
側身,手起刀落,將砍向背心的兩人斬成兩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