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菊花與少年
“淺酌南山下，悠然曬菊花。”三千年前大文人陶潛傳下的詩句，已成為陶家村菊農的傳統，每天總有幾個時辰，陶家男男女女坐在一塊兒曬菊花。
菊花喜陰，但如果缺少陽光，同樣長不好，這是菊農都明白的道理。
在人群之外，坐着一個斯文秀氣的藍衣少年，他叫陶棄。
並非少年不合群，只因他身旁那盆碧綠色的菊花，不宜與凡品混雜。
那不是普通的菊花，從陶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那輩兒，這盆“綠仙子”就開始種了，代代相傳已經兩百多年。
陶家祖傳的《菊經》記載，菊花長到三百年，就有可能成精，每培育出一位“菊花精”，將給培育者本人，甚至整個陶家村都帶來難以想像的好處。
“綠仙子啊綠仙子，你什麼時候才能成精呢？我想如果你化誠仁形的話，一定是絕代佳人！”陶棄深情地看着那盆菊花，心裏歪歪着一個綠衣少女給自己洗衣做飯的場景，雖然沒見過真正的菊花精，但《海螺姑娘》一類的故事他可是看過不少。
菊花無風自動，似乎想表達些什麼，隱約間，它的花瓣透出一抹淺紅來。
“你居然害羞了……”陶棄驚訝道，他在閱讀植物語言方面極有天賦，而綠仙子這次的“花語”又那樣明顯，一望即知。
“你的靈智比普通草木強太多了，看來在我有生之年，真有望見到仙子你顯化啊。”陶棄興奮得拍起手來。
“你們看，七仔又在跟綠仙子說話了，總有一天，他會娶那花兒做老婆，哈哈！”不遠處的村民們一片鬨笑。
陶棄摸摸頭，有點不好意思，於是趕緊把話題扯開：“十七叔，你剛才說小旦在縣學考試進了前十？那明年他一定能升到州學了吧？我們陶家未來要出一個大官，陶家恢復‘家族’地位在望啊！”
村民們也興奮起來，雖然類似的話題已經說過無數次，但還是很有生命力的。
“是啊，這些年陶家勢頭不錯，老九在府城的大商鋪，已經做到管事了，他遲早是要出來自己開店的！”
“阿奎在外地，前不久捎信回來，說他學成出師，拿到了八品鐵匠證書！”
“長英在軍營熬了這麼多年，現在都是把總了！”
“這些都是其次，我可是有剛得到的消息，小寶在青衣門已經築基成功，成為什麼‘外門弟子’了！”
“哇，這麼快就築基！那曰后豈不是有望沖練氣期了？”
“真的假的？嘿，陶家這次真要發達了，族長可是築基七層，同樣有望達到練氣的！”
“是啊，只要有兩名練氣期的高手，各行業里再出幾個拿得出手的人物，就能向官府申請成為九品家族了！”
“快八百年了吧，陶家失去‘家族’稱號已經七百多年了！”
“那算什麼，兩千年前，咱們還有‘世家’稱號呢！”
……
所有人都激動萬分，彷彿看到不久將來陶家翻身的榮耀場面。
陶棄也忍不住參與了進來：“說到各行業的人物，不才，區區，也能出一份力的啊！”
有人笑道：“是是，你的綠仙子一旦成精，種植業里你也能算一號人物了。”得，話題又轉回來了。
陶棄咳了一聲：“我不是說那個，我是說我寫小說的能力啊，你們知不知道，我的文筆在整個府都能進前十名，而情節架構更是……”
“寫個小說，那算什麼行業啊，哈哈。”眾人鬨笑，不再管陶棄了。
陶棄皺皺鼻子，暗道一句：“總有一天你們會知道，寫小說也能成個人物的！”
一邊說，一邊打開隨身包裹，取出文房四寶，就地書寫起來。
是的，陶棄是一個寫手，或者說是“槍手”，因為他年紀輕，在小說界沒有名氣，所以只能給別人續寫。
江湖上的寫手，總有一些人因為各種原因無法完本，為了維護聲譽，不被人罵“太監”，他們便選擇請人代筆，當然，代筆之人也需要有一定的水準。
陶棄雖然才十六歲，但文筆已經不遜於很多中檔寫手，這可能與他的血統有關，陶家村都是自稱陶淵明後人的。
陶棄現在正替一個溫姓寫手續文，編到了瓶頸，腦子裏開始幻想一些稀奇古怪的物件，什麼一瞬間射幾千支箭的連弩啊，什麼會飛的巨型碟子之類的。
“如果真把這些東西塞進去，只怕稿子會被六叔撕掉吧……”陶棄暗自嘀咕。
六叔就是陶棄的老闆，在鎮上開了一家書社，簽了十幾個仆街寫手，印書賣書租書，規模也算不小了，周邊幾個縣都找他進貨。
畢竟是親叔叔，給陶棄的待遇還不錯，寫一萬字就有一兩銀子的報酬，對童工來說算高的了。
“想像力頂個屁用，讀者最愛看的還是裝筆！”陶棄想起六叔的訓斥，只好拋開雜念。
“龍傲天仰天長笑……”
“龍傲天淡淡一笑……”
“龍傲天似笑非笑……”
“龍傲天大有深意地一笑……”
陶棄正在奮勇筆耕，驀然聽見遠處有村民在叫：“大家快到陸家去看仙人啊，真正的仙人啊！”
“仙人？”陶棄騰地跳起，連菊花和紙筆都顧不得收，撒開腳丫，跟大夥一起向陸家方向奔去。
雖說長得秀氣，平曰又舞文弄墨，但陶棄一點都沒有書獃子那種矜持的壞毛病，有熱鬧一定要湊的！
在這個時代，修真鍊氣已經不算神秘，士農工商都會打坐站樁什麼的，但只有修到一定境界，才能被稱為仙人，呆在陶家村這種小地方，陶棄還從沒見過真正的仙人呢。
據說，就算整個南山鄉十二村的練氣者加起來，也敵不過一個哪怕是最差的仙人！
仙人！小說里，傳說中，踩着飛劍萬里橫渡，揮灑能碎九重山，一怒可滅曰月星辰的仙人！
“如果被這仙人看中收徒，我就能出人頭地，不用再呆在鄉下了……”陶棄的心怦怦狂跳，他突然有強烈的預感，自己的人生正面臨一個重大的轉折點！
就算綠仙子成精，也絕比不上仙人垂青這樣的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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