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相遇
山林鬱鬱蔥蔥，高矮不一的樹木下，總是瘋長着種種荊棘，荊棘之中，密密麻麻的是無數寸長的倒刺。
對於許多來往的行人來說，這些荊棘比山林中竄出的野獸還恐怖，若是不小心摔了進去，恐怕身子上便再無一絲好肉，稍有不慎，甚至會有喪命之憂。
而此時此刻，就在這荒無人煙之地，傳出痛苦之極的呻吟。
“有人么？來幫我一下，老夫必有后報！”
聲音從一片密密麻麻的荊棘之中傳來，荊棘叢林的上半部，似乎被一股龐大的力量壓塌了下來，許多荊棘的枝條被壓得碎成了好多段枝條。
而荊棘的底部，聲音的來源之處，隱約可見的則是一個滿身鮮血的老頭。
全身鮮血橫流，幹了又流，流了又干，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好肉，看上去極為恐怖。
不是旁人，正是被紫嫣一掌打飛的老不死。
“有人么？”每隔一段時間，老不死總會嘗試着喊着。
聲音帶着乾澀和虛弱，似乎已經乾嚎了好久，卻沒有任何的回應。
在最開始的時候，他的胸腔中無盡的憤怒。他老不死活了兩百多年，從來沒有面臨過這樣狼狽的處境。
被人一掌擊飛，全身骨頭盡碎，皮肉也盡碎......竟然被困於荊棘林中，像一條掉進山洞的老狗一般，只能等待着別人來救。
以他的身份，他何曾有過如此的窘境？那名神秘少女的最後一掌，不盡碎了他全身的骨頭，更封死了他全身的經脈，使得他如今，純粹成了一個普通人。
從道理上，他最該恨的是那名女子，但最後一刻，那位女子一瞬間閃過的恐怖的氣息，實在讓他連恨都恨不起來。
雖然不解那位少女的身份，但她身上剎那間的氣息，卻是讓他下意識得想到那個他的師兄，那個大陸最強的幾人之一。
招惹上這樣的存在，老不死只能自認倒霉。比起紫嫣，他卻是更恨秦川！
上一次，他算計秦川，最終卻是神識大損，差點命垂一線。
好不容易，這段時間，終於恢復了一點，他一再小心謹慎得算計秦川，誰知在最後只差一步的時候，再次功虧於潰！
更是因為秦川，而落得了如此狼狽的境地！
老不死心中的這番恨意，早已經比山還高，比海還深，罄竹難書。
在最開始的時候，他向一個潑婦一般，破口大罵秦川，肆無忌憚得發泄着心中的恨意。
一直到口乾舌燥，聲音嗓啞才罷了。也正因為如此，他發現他過了最好的求救時機。
在他剛剛衰落的時刻，在十幾丈外似乎有倆位武者經過，當時聽到了老不死的咒罵，以為是個瘋子，便轉身離去。
當時老不死正在肆意發泄恨意，也未在意，未曾想??曾想到，自從那次過後，卻是足足三個時辰中，都未再有任何人影經過。
時間越久，老不死的狀況越來越差。雖然他擅長極其獨特的機關術，只要神識不散，便能夠永遠不死。
但眼前這具身體對他依舊至關重要，而他所擅長的“換體”之術，所需要做的準備相當的多，並不是想進行就能進行的。而在“換體”之前，如果他的身體受傷太重的話，恐怕會累及他的神識。
也正如此，即使不知道多少年，從未求過人的老不死，如今卻需要一個人來救他出荊棘林！
只是許是因為此地過於偏僻的緣故，這邊再沒有任何人經過，甚至連動物都沒有多少。
老不死心越來越沉，只是卻依舊不敢放棄最後一絲希望，只能隔一段時間，繼續呼救一次。
但他的心中，卻是越來越絕望。
又一個時辰過後，饒是老不死注意節省口水，但由於之前咒罵的時間太長，嗓音此時已經沙啞到快要失聲。
“有人么？誰救了我，老夫一定好好報答他！”
老不死有聲無力得呼喊着，在某一時刻，他終於覺察到周邊有了動靜。
悉悉索索的聲音從離老不死的不遠處的樹林之中傳了出來。
片刻之後，一個小小的身子，穿過樹林來到了荊棘林旁邊。
“是你在呼救么？”
老不死動了動身子，才發現過來的竟然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她的身子頗為單薄，還帶着稚嫩的小臉上，掛滿了汗珠以及灰塵，彷彿在山林中鑽了很久。
老不死的心中略微失望，但此時任何一顆救命稻草，他都得抓緊。
當下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小女孩，你是一個人么？有沒有大人在身邊，你可以讓他們來救我，我一定好好感謝你們的。”
小女孩沉默了一會，卻是未能直接回話，而是猶豫了下，才開口問道：“老爺爺，你是壞人么？”
老不死微微一愣，以他的閱歷，早已經懂得小女孩的這個問題，其實極為可笑。什麼叫做好人？什麼才是壞人？這實在是個難以說清楚的問題。
“老夫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好人。不過老夫可以承諾，只要你救了我，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
小女孩繼續問道：“那你能夠幫我報仇么？事先說明，我的仇人很強大！”
老夫聞言哈哈大笑：“無論你的敵人是武宗，還是擁有強大的后.台，只要你救了老夫，老夫答應你，三月之後，一定會為你報仇！告訴我，你的仇人是誰？”
小女孩再道：“我的仇人，是一個叫做雲都的地方。我要殺死那裏所有的人！”
老夫一愣，差點咬到了自己的舌頭，心道這絕對是個笑話吧？雲都那些變態，可是老夫都輕易不想惹到的存在。
可是看小女孩盯着自己無比認真的神情，老不死下意識得便相信了。
不知道為何，他竟然沒選擇撒謊去騙小女孩。
“說實話，即使老夫全盛時期，也不能幫你報仇。要知道，雲都都是一群人妖和變態。”
小女孩的雙眼閃過一絲黯淡，那瞬間的灰色竟然讓老不死心中一顫。
他心中一動，繼續說道：“我不知道雲都跟你有什麼仇恨，但是老夫卻知道，報仇這些事情，終歸要自己做才痛快。如果你願意，老夫一定會儘力幫你！”
小女孩十分認真得思索了片刻：“那你能幫我混入雲都么？”
老不死下意識得想要大笑，雲都上下，全部都是太監，可是眼前是個小女孩，她怎麼可能進入雲都？如果是個男孩，將他閹掉，說不定還有希望。
剛要說話時，老不死心中一動，思索了其中的可能后，認真說道：“如果真要說的話，我也許真得能做到。只是這其中，你恐怕多受不少苦痛,那恐怕將是世間最難忍受的痛苦......”
小女孩這次卻是毫無疑問直接回道：“再苦再痛，我都不怕。只要你確定能幫我混進雲都，我便救你！”
老不死哈哈一笑：“老夫又何必欺騙於你？！你趕緊去找你家大人，來把我救出來吧！”
話音剛落，卻吃驚得見到小女孩已經將雙袖一挽，直接用雙手，撥動起荊棘來。
荊棘的倒刺，很快便在小女孩白嫩的小手上，劃出了好幾道血痕。這樣的疼痛，許多大人恐怕都唏噓不已，可惜小女孩卻只是皺了皺眉，雙手忙碌不停。
老不死再感意外：“你......你是準備自己救我吧？”
小女孩抬頭看了他一眼：“我救你，你幫我混入雲都，這是一場交易。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轉身就走。”
老不死越發覺得，自己不能把這個小女孩當作小孩子來看。
她的眼神之中，充滿着許多成年人都不一定會擁有的東西！
“好！只要你救了我，老夫一定會幫你實現願望的！”老不死認真得許諾道。
......
小女孩的動作並不快。雖然她的忍痛能力，讓老不死也頗為汗顏，但是畢竟人小，體力有極限。每次忙碌一段時間，總需要休息一會。偶爾她還會去采些果子，自己吃下去。
從小女孩到老不死的位置，要清理的荊棘，大概有四尺左右，即使只需要清理一個人能過的通道，也並不是一件輕鬆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小女孩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孩子，而她依靠的只是她的雙手。
一個半時辰過後，小女孩終於勉強清理出了一個通道，並將用手摺斷的荊棘，都挪到了旁邊。
她的雙手，雙臂，小臉，身上身上的衣裳，早已經面目全非，身上的傷勢，看起來並不比老不死好看多少。
但自始至終，她一直在沉默得忙碌，卻從來沒有說一句怨言。
即使是老不死，活了這麼久，也從來未曾見過這樣的人。小女孩的雙眼之中，似乎充滿着一種常人難以想像的執拗和偏執，甚至還有一絲瘋狂。
當小女孩終於來到老不死的身邊時，老不死心中一動，十分認真得說道：“小姑娘，要不你拜我為師吧？從今天起，我一定將我畢生所學，都好好傳授給你。”
他直覺，眼前的小女孩絕對極其適合做他的徒弟。
小女孩反問道：“敗你為師，有助於我報仇么？”
老不死輕嘆一聲卻是絕了這個念頭。小女孩的天賦再好，哪怕她成了武宗，武皇，想要滅了雲都，恐怕依舊不可能。
小女孩雙手用力，勉強得將老不死的上半身扶了起來。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青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