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應劫

第五十九章 應劫

越過咖啡屋幾乎滿座的客人們,我大步走進裏間丁劍鴻的辦公室。丁劍鴻辦咖啡屋的本意並不在賺錢,僅僅是想起到一個掩飾以及給顧客放鬆心情的作用,卻偏偏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他的生意比周圍所有以此為生計的咖啡屋都要好。世界上很多事都是這樣,就如追女孩,有時候花盡心思也未必能得到個好結果,越是執着,傷得越深,最後只能落個無奈地鳴金收兵,黯然退卻的結果。丁劍鴻剛辦咖啡屋時,周圍幾個本地老闆見他是外地人,便找人來恐嚇他,想逼他收攤走人。誰知一番較量下來,現在他們見了丁劍鴻都要恭敬地叫着大佬,一副溫順如綿羊的表情。

老大和丁劍鴻早就等得不耐煩了,見我進來,馬上把一份文件樣的東西推到我面前。我拿起一看,全都是人名和數字。沒等我發出疑問,丁劍鴻說:“你仔細看了再說話吧。”

隨着我一行行仔細地看下去,慢慢的,我開始激動起來,身體裏的血液像燒開的水,翻滾沸騰,就差沒從嘴裏向外冒了。這紙上寫的是和曹陽有關的收賄送賄的記錄,我幾乎欣喜若狂,假如屬實的話,這小小的紙片就是曹陽的命門,類似於武俠小說里高手們的死穴。根據紙上所列的清單,數額非常之大,甚至,可以說曹陽這次死定了。

清單的前半部分是曹陽父母的受賄記錄,這部分並沒有詳細的數據,大部分只是一個人名。重要的是雙陽公司在廣州活動的一切,記錄得非常詳細。他們為了爭取一個造價數億的工程,幾乎可以說是瘋狂的向外撒錢,給相關人員送賄的數額大得嚇人,上上下下都打點到了,甚至本市一位經常在電視上露面的大人物都赫然在內。

不知道丁劍鴻從哪弄的這東西,以前我對偵探行業並沒有任何好感,一直認為他們乾的儘是些下三濫的事,現在想來,也許任何事都有它的兩面性,就看用的人怎樣了,譬如菜刀,你可以用它切菜,然後做出頓可口的美味,也可以用它砍人,變成件兇器。

當我向丁劍鴻問出我的疑惑,他說:“我也不知道是從哪來的,有人郵寄了給我。”

這話猶如盆冷水將我由頭淋到了腳。

丁劍鴻繼續說:“我收到這東西后,先也是不敢相信,後來還是決定去調查看看,在廣州這邊有可能會驚動曹陽,我便去了湖南。我找的是紙上列的幾個小人物,用了點小小的手段,結果卻發現資料上所列的全都屬實。”他看着我一字一頓地說:“現在我可以肯定,這是誰在暗中幫着我們。”

我的好心情又隨着丁劍鴻的話死灰復燃,忙問:“你沒去調查是誰在幫我們?”

丁劍鴻喝了口咖啡,說:“知道我們和曹陽有仇的人,只有那天在咖啡屋裏的同鄉。同時,有能力得到這些東西的,只有是曹陽身邊的人……”他拍了拍桌上的資料:“以周陽和曹陽的精明,這些數據別人不可能接觸到,而且……這資料上,有關曹陽父母的一切都比較含糊,也就是說這人並不太清楚湖南的事,很可能是道聽途說。這次我去湖南調查時,發現資料上一些名字有錯誤,音同字不同,更證明這人對湖南的事只是聽說。而廣州這邊的數據則非常詳細,他肯定參與了這些事,你說,能參與這種機密,又能打聽到曹陽父母一些**,還有可能幫我們的人會是誰?”

這下不光是我,就連老大也明白了過來,齊聲說:“周陽!”

丁劍鴻點了點,眼睛中異光閃動:“對,除了周陽不可能再有別人!”

看來我一直錯怪周陽了,沒想到他為我的事居然這般煞費苦心,一陣感動,我很想打自己幾個耳光,忙拿出手機準備聯繫他。丁劍鴻阻止了我,說你要幹什麼?我回答說:“給周陽打電話,我們好好談談。”

丁劍鴻很小心謹慎:“談是必須的,不過現在還早,曹陽有可能和他在一起,我們等晚一點才聯繫他吧。”

在好不容易等了兩個小時,喝了6杯咖啡,去了4次廁所以後,我終於忍不住撥通了周陽的手機。周陽似乎沒有一點意外,第一句話就是:“蛤蟆嗎?有什麼事?”我說你來趟咖啡屋,我們幾個都在。周陽毫沒猶豫,回答說:“行,我馬上就到。”

等周陽來了之後,我把那份資料放在他面前,問:“這是你做的吧?”

周陽笑了笑,點燃支煙,說:“對,對你們應該有幫助吧?”

所有的事都真相大白了,雖然我明知謝謝其實一錢不值,還是對周陽說了這兩個字,感謝他這樣用心良苦。周陽說:“我沒有你想的那樣偉大,開始我真的是要和曹陽合作,後來發現他總是借故拉攏我的職員和我的朋友們,我猜曹陽是想站穩腳后甩掉我,我不會給他這機會的。”他重重吸了口煙:“我不否認也有為你報仇的打算,不過這已經是後來的事了……”周陽輕描淡寫地說:“那天老大來找我麻煩,讓我想起我們在大學裏的事,算了,錢這個**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這次就不和曹陽合作了,媽的,沒有曹陽也會有張陽,李陽。”話雖如此,他的臉上頗有心痛之色。

周陽一直是個很牛逼的人,除了表現在高超的泡妞技術上,他拉幫結派的本領更稱得上一流,所以隨着周陽交際***的擴大,我們幾兄弟都不敢相信他會為了我們付出很多,就算他本來將我們的友情看得再重,在那群官宦弟子的***里混上一些時候,什麼都會變質,那***可是丟一個聖女進去也會很快變成蕩婦的。因此這次就是丁劍鴻也沒認為周陽會幫我們,儘管周陽的出手還是有他的原因,但這世上本沒有完美的東西,一定要強求的話,只能是自尋煩惱。

周陽和我們商量了很久,我們擔心假如利用這份名單去整曹陽也會牽連到他。周陽不在乎地說我早有了安排,到時我去自首,不過是出點血,我上面有人罩,不會有什麼大事。他提醒我們:曹陽的關係來自於他的父母,這裏有一部分高官是他父母的戰友和同事,要想扳倒曹陽必須先整倒他的父母。周陽說曹陽見我投資了幾千萬,所以沒有懷疑我,有時為了在我面前吹噓他父母的能力,泄漏了不少東西,你們一定要利用這些資料去對付他們。

丁劍鴻說我明天就聯繫反貪局。周陽搖頭反對,說沒有用的,曹陽的父親在湖南那邊根深蒂固,今年又想撈個市長做做,地方部門拿他沒辦法,那樣只能讓他結識更多的人,最後反而成了鐵板一塊。要干就要從上層找關係,還有就是通過他的政敵去打垮他。周陽在這方面確實比我們強多了,他說:“你們別看現在反貪搞得那麼火熱,級別高點的官員,其實都是倒在派系鬥爭中,所謂反腐,其實只是派系間洗牌的一個武器。”

隨後周陽向我們提供了兩個與曹陽父母旗鼓相當的政敵,其中一個正是他這次市長選舉中的對手,假如他能得到相關資料,肯定會用來大做文章。不光這樣,丁劍鴻準備再赴湖南,根據資料上的名單,不擇手段也要拿到相關的證據,再通過他一些客戶的關係幫忙,他最先成名所認識的那台灣老頭就是全國政協的,想必在京里有一定勢力。我也打算請林華通過他的後台搭上京里的關係,再加上周陽的裏應外合,數管齊下,這樣,上下裡外一齊動手,曹陽想不死都難。

我們再仔細地部署好行動步驟,並結束這次會談時已經零點了,搭周陽的車回到家裏時我已經很疲倦,本來就喝了不少酒,再加上心情的起伏實在太大,現在我只想好好睡上一覺,於是一進房間我就倒在了床上。

那個夢在我才進入睡眠時便迫不及待地出現了。自從認識了林箐以後,這個夢出現的頻率就慢慢變少,最近這段時間都沒再來打擾我。如果不是它的突然再次現身,也許我都會以為那只是我的一個噫想,而隨着時間的流轉將它徹底的埋葬在記憶里。

還是那輪冷月,還是那如薄紗般的輕霧,我依然看不清楚那個站在高處哀傷哭泣着的女孩,也同樣地動不了我的身體,只能搖頭,大叫着不要。女孩也依然聽不到我的喊叫,只是一步步,慢慢卻又堅定地走向前方……

我在夢裏拚命地掙扎着,提醒自己立即醒來,不要去看這我無法承受的一幕。但我的腦袋裏彷佛有一條條隱形地繩子在束縛着我的意識,我掙斷了一條,又有更多的繩子獰笑着將我捆綁得死死的,讓我無法從夢裏醒來。於是我只有一如從前般看着那個瘦弱的背影慢慢哭泣着走向那似乎永無盡頭的黑暗……

終於掙脫夢魘醒來的一剎那,我從床上一躍而起,同時聽見自己從夢境中帶來的一聲大叫:“不要啊,小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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