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子珺愣愣看著兒子，小傢伙給媽媽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臉一扭別開頭，不說話了，子珺把兒子的小腦袋扳過來問：“馮一你叫爸爸了？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沒發現。”

馮一的小臉紅了起來，拽開子珺的手嘟囔了一句：“本來就是我爸爸，有什麼好奇怪的。”

子珺伸手揉亂了他的頭髮：“你很喜歡他對不對？”

“誰，誰喜歡他了，珺珺今天好奇怪，怎麼總問這樣無聊的問題。”小傢伙臉更紅，目光有些閃爍。

子珺笑了起來，挺能理解兒子的小彆扭：“是，媽媽無聊，你喜歡他就好，媽媽一直怕你不喜歡爸爸呢。”

馮一抬頭看着子珺：“珺珺你真闖禍了對不對？”

子珺搖搖頭：“媽媽沒闖禍，放心吧，媽媽只是想來看看你，剛才那個小男生是你朋友嗎？”

馮一點點頭：“他就是我說過的岳群，我哥們。”

哥們？子珺好笑的看了看下面：“你的好哥們等着你呢，媽媽就不煩你了，也該回去了。”

馮一往操場看過去，果然，岳群抱着足球在下面等他呢，見馮一望過去，沖他揮揮手喊了句：“我等你一塊兒回去。”

子珺拉著兒子站起來，給他整理了整理運動服領子，拍拍他的頭：“去吧，好好學習。”馮一不滿的道：“珺珺你這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子珺笑了起來：“好，好，我家馮一厲害，是媽媽說錯話了。”馮一這才轉身往下走，走到足球場邊兒上，回頭看了看子珺，挺男子漢的嚷嚷了一句：“快回家，別到處亂跑，走丟了爸爸會着急的。”

馮子珺點點頭：“放心吧，小管家公。”

馮一這才跟岳群搭着肩跑了，到了宿舍樓門口，岳群還一個勁兒往後望呢，馮一拍了他一下：“喂，看什麼呢？”

岳群嘿嘿一笑道：“馮一，我都不知道你媽媽這麼漂亮，比我爸所有的女朋友都漂亮，而且，好溫柔哦，剛她沖我那麼一笑，我覺得陽光都出來了。”

馮一踹了他一腳：“你小子少打我家珺珺的主意，我告訴你，我爸可厲害了，而且，特別喜歡珺珺，喜歡到了變態的地步，我有時都嫉妒呢。”

噗……岳群笑了起來：“我說你至於嗎，不過，你家真好，有爸爸，有媽媽，我只有爸爸，我都沒見過我媽媽的，長這麼大，她從來沒來看過我，哪怕一次都沒有。”

馮一愣了愣，認識岳群這麼久，還沒談過這麼深入的事兒，不禁側頭看他，發現一向開朗的岳群，臉色暗淡，眼裏既渴望又難過。

這一刻馮一忽然就知道，岳群會是自己一輩子的朋友，好哥們，馮一的胳膊搭在他的肩上：“估計你媽媽一定有什麼苦衷，之前沒找到我爸爸之前，我也以為這輩子都找不到我爸爸了，我媽告訴我，她都忘了我爸爸是誰，我媽媽不是騙我的哦，是真的，我媽媽有臉盲的毛病，一個人至少要見十次以上，才有可能記住，而我爸她只見過一次，所以你知道，想找到我爸爸，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兒嗎。”|

岳群好奇的問：“那你怎麼找到你爸爸的？”

馮一笑了一聲，拍了拍胸脯道：“我自己找的，厲害吧，見我爸的第一次，我就知道這個男人有資格當我爸，然後，他就真是我爸，你說神不神奇，所以，你不用想這麼多，沒準有一天你媽媽就回來了。”

岳群小臉一喜，繼而又是一暗：“可是我媽回來也沒用，我爸有那麼多女朋友，每次回去，我看到的阿姨都不一樣。”

馮一頗有些同情的點點頭：“這倒是個問題。”想了想很夠朋友的道：“其實也不難解決，等你媽媽回來，我幫你把那些亂七八糟的阿姨趕跑不就得了，跟你說，這方面我可厲害了，走，回去洗澡了，洗完澡我給你講講我過去的豐功偉績。”說著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子珺嘟囔了一句：“總覺得他家珺珺今天不對勁兒。”

子珺等兩個小傢伙搭着肩膀進了宿舍樓，才走了，出了學校回頭看看，不禁搖搖頭，其實自己真不用操心兒子，從四歲開始，馮一就能把他自己的生活安排的井井有條，順道還能安排她的，自己其實是兒子的累贅，所以她要吸取教訓，好好的照顧好肚子裏的女兒，她能做到。

“小姐下雨了。”在校外等候的司機師傅喊了一聲，子珺回神，走過去坐進出租車後座：“抱歉，讓您等了這麼半天。”

司機師傅人很好，搖搖頭道：“沒什麼，又不是讓我白等，打着表呢，要是我一天遇上一個您這樣的活兒就什麼都不愁了，咱下頭直接去機場嗎？”

子珺點點頭：“嗯，去機場。”子珺側頭看着窗外，城市的風景不停後退，上了高架，不一會兒就出了市區，她忍不住回頭看了看，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六年前她走的時候，帶着肚子裏的孩子倉皇而逃，六年後的今天，她依然帶着孩子，卻走得如此不舍。

即使到了這種地步，她依舊不舍，不舍兒子，不舍那個男人，不舍他們的家，雨下大了不少，雨絲落下來漸漸阻斷了視線。

子珺回過頭來，聽見司機說：“今年雨水真多，天氣預報報的今天有暴雨，您說南邊都旱成那樣了不下雨，偏偏在咱兒這兒下，老天爺啊真不厚道。”

司機師傅叨叨着閑話兒，子珺沒搭話，她沒心情，到了機場的時候，鄭教授看見她打趣的道：“我還以為你又改主意了呢，航班晚點了，還一個小時才登機，咱們去哪邊兒喝杯咖啡吧。”

子珺點點頭，跟着鄭教授辦了手續，去機場咖啡館要了兩杯咖啡坐下，鄭教授看了她一會兒道：“有件事忘了告訴你，老師要結婚了。”

什麼？馮子珺愕然抬頭，鄭教授忍不住笑了：“怎麼，真當你老師沒人要了啊。”

馮子珺急忙搖頭：“不，不是，我只是有些意外。”

在子珺眼裏，鄭教授的世界裏只有他研究的課題，她的專業，從來不知道還有別的，不過以前剛進學校的時候，大約聽到一些傳聞，鄭教授也是這個學校的學生，年輕的時候有過一段銘心刻骨的愛情，後來因為種種原因分開了，鄭教授至今未嫁，不想現在卻要結婚了。

子珺忍不住打量老師，發現老師跟過去真不大一樣了，看上去依舊嚴謹，但眉梢眼角卻縈繞着絲絲柔情，雖然淡，卻不容忽視。

鄭教授見她這麼望着自己，不禁笑了一聲道：“其實不僅你意外，我自己也覺的意外呢，想不到過了那麼多年，那個人仍然等着我，當年分開，固然有一定外在原因，但根本原因還是因為我們各自的驕傲，他驕傲，我比他還驕傲，他不願意放棄他的理想，我同樣也不願意放棄，所以，被犧牲的只有愛情，那時候，不覺得自己是錯的，總覺得比起理想來，愛情不值一提，但現在想想還是太傻了，就算夢想再偉大，也比不得身邊兒有個愛你的人，尤其女人，平淡的幸福才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當年，我要是能妥協一步，或許我們也不會蹉跎這幾十年了。”

子珺愣愣的道：“師公是老師當年的戀人嗎？”

鄭教授笑了：“你老師的死心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女人，即使分了，到底是老師唯一愛的人，除了他，還能是誰，到了這個年紀才想明白，老師是個挺失敗的女人，但老師的運氣還是不差的，至少我愛的人還在，而且，他還愛我，這大概是我這輩子最應該感謝上帝的一件事。”

鄭教授看着她，頗有深意的道：“所以，老師覺得，無論你做什麼決定都要好好想想，老師不想你成為第二個我，有些事蹉跎了，就可能永遠失去，畢竟，不是什麼都能找回來的，尤其愛情，更何況，你都結婚了。”

子珺有些不好意思：“老師怎麼知道的？”

鄭教授笑了：“你這張臉啊，從你上大一，老師第一眼看見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兒，根本藏不住一點兒心事，那那個老公，我雖然不喜歡，但我還是得公平的說一句，那個男人很愛你，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是藏不住的，哪怕你老公是褚氏的大老闆，商界的精英，可在愛情面前，所有人都一樣，上帝不會因為他的地位，金錢，能力，而有所眷顧，甚至，有的時候，對於你老公那樣的人，還更苛求一些，因為這樣的男人大都驕傲，這並不是缺點，而是說有時候，他們會過高的要求自己，遇上困難，或者不能解決的事兒，也不會跟你商量，而是選擇隱瞞，尤其，在他們愛的人面前。”

子珺腦子裏忽然劃過衍深的臉，他那麼看着她說：“我有理由，但不能告訴你，我只要你相信我，你說你有腦子，那好，用你的腦子，用你基本的辨別能力好好想想，我們之間點點滴滴，你就應該相信我，子珺我愛你，我寧可傷害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不會傷害你，無論我做什麼，都是以愛你為出發點的，即使我現在不能解釋，為什麼不要這個孩子，但我愛你這一點不會錯，我求你相信我，就信我這一次好不好，拿掉這個孩子，我們還跟過去一樣幸福，有馮一，有你，有我，我們一家三口不是很幸福嗎。”

子珺忽的站了起來：“老師很抱歉，我得回去，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問他。”撂下話，轉身沖了出去。

鄭教授搖頭失笑，嘆了口氣道：“但願自己做對了，估計這丫頭不會跟自己去了，不過這樣也好，如今她才想明白，對於女人來說，幸福比什麼夢想，專業，學科都重要的多。

想到此，站起來出去準備登機。剛到候機大廳，迎面撞過來個小丫頭，慌裏慌張的不知道跑什麼呢，鄭教授給她撞得險些摔倒，那小丫頭急忙扶住她：“阿姨，抱歉啊，您沒事吧。“

小丫頭抬頭那一瞬，鄭教授忍不住愣了一下，是個挺漂亮的小丫頭，一笑起來嘴角有兩個甜甜的笑窩，很可愛，實在沒法讓人討厭，鄭教授搖搖頭：“沒事兒，走路還是慢點好。”

小姑娘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那個，我是太興奮了，頭一次回來，您沒事兒就好了，我先走了。”揮揮手跑了，還是有些毛毛躁躁的，鄭教授搖頭失笑。

子珺出來才發現雨下的更大了，等了半天，才等了一輛出租車，剛坐進去，旁邊兒的門也開了，坐進來個小姑娘，看上去也就二十齣頭的樣子，穿着弔帶牛仔褲，拖着個小小的橘色行李箱，對着子珺討好的笑了笑，雙手合十道：“拜託，拜託，實在不好等車，咱倆拼一個好不好。”

子珺看了看窗外的雨幕，點點頭，小姑娘眼睛一亮：“太好了，我一看就知道你人美心善，一定會有好報的，真的。”

子珺忍不住笑了起來：“那我就不多謝你吉言了。”跟師傅說了地址，小姑娘不認生，一路都跟她嘰嘰喳喳的，說什麼她哥哥管她多嚴多嚴，她是偷跑出來的等等，即便子珺心急如焚，仍然被她逗得笑了幾次，不過這車是不是開的太快了。

“師傅，您開慢點兒，雨太大，視線不好，很危險。”子珺發現車子開得有些過快，急忙提醒了司機師傅一句。

那師傅揮揮手道：“放心，放心，這條路我一天不知道開多少遍，閉着眼都能走。”說著油門踩下去，車速更快。

“您還是慢點兒……”子珺剛出口，就不禁驚恐的睜大眼，迎面一輛攪拌車沖了過來……子珺最後的記憶就是下意識護住了自己的肚子……

而接到馮一電話趕往機場的褚衍深，正好跟車禍現場擦肩而過，卻被告知，子珺跟她老師乘坐的那個航班，剛出國境線就發生墜機事故，全機組人員包括所有乘客無一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