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四章 小雞啄米
惡少隊伍被這房頂上的一排火槍打下來,前鋒有了死傷,隊伍里便有許多人的腳步慢下來。隊伍里李佳湖的聲音狂喊:“愣着幹什麼?繼續上啊,火槍能打死幾個人?快去殺了嚴鴻!”他們長久養成的彪悍作風,很快恢復了鬥志。這二百餘人又潮水般衝到門口。
隔着敞開的大門,已經能看見滿屋驚慌的賓客,什麼文武大員,富商縉紳,都在紛紛往兩邊閃。看着這些高高在上的人們在自己面前如此慌亂,惡少們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不由得大為興奮,腳下步子加快,手中兵器揮舞,口中扯長了嗓子高叫“殺——”
忽然,沖在最前面的人看見,廳堂里,迎面一排錦衣衛站出來,平端武器,黑洞洞的鳥銃對着正門。十餘道紅光一閃,砰的一陣爆炸,已經蝟集在門口的惡少又被打倒好幾個,滾的滾,翻的翻,連帶被後面的人踩踏,慘叫聲不絕於耳。
後面的惡少吶喊着繼續前沖,幾個人剛衝進門口,但見眼前紅光一閃,兩支巨大的竹木杆棒橫掃過來,枝葉亂抖,刺得惡少們手足開洞,上躥下跳。二十餘名錦衣衛也已經飛身躍來,橫在門口,綉春刀閃爍,短矛伸縮,將大門牢牢封住。嚴園大廳的這門雖然寬闊,也不過數人并行而已。商子強帶領這二十餘名武藝高強的錦衣衛,再加上兩支仿照浙軍狼筅的配合攪動。輕而易舉便將大門封個嚴嚴實實。外面的惡少雖然有二百餘人,但能沖在前面廝殺的只有少數,反而變成了以寡敵眾的局面。沖在前面的。被狼筅揮舞,又被錦衣衛刀槍刺殺,眼花繚亂之間,只剩了三分戰力。錦衣衛以多對少,那還有什麼客氣?刀光幾閃,很快便將沖在前面的幾個惡少圍殲,然後後面的惡少再衝進來自動填補這被包圍虐殺的區域。這麼沒幾下。大門口堆着的惡少屍體已經疊成了小丘,後面的人要衝進來更加困難。
便是有個別惡少仗着蠻勇。拼力殺過防線,也不要緊。周儔帶着幾個錦衣衛站在後面,對這些漏網之魚,便是飛身上前攔截。以多圍少,一擊格殺。正廳還有二十名錦衣衛,一半拿着火銃,裝彈,對火,一半裝備袖弩,上弦,瞄準,專門補漏。嚴鴻在大廳之中總共不過用了五十名錦衣衛。一時之間,卻已將個大廳守得嚴嚴實實。
外面的惡少們當然不會這麼傻乎乎干挨打。有人開始往窗戶飛竄,拿出大鐵鎚。準備破窗而入,也有的往兩邊亂竄,準備從其他房間包抄到大廳中。還有的拚命往大門沖。錦衣衛雖然用了奇門兵器,畢竟不是浙軍,沒有鴛鴦陣的嫻熟配合。那狼筅揮舞開來聲勢雖然大,卻也攔不住許多惡少。更有人站在外圍。用弓弩朝大廳里發射,壓制錦衣衛。惡少們拼出去多死傷幾個。只要短時間衝進去較多的人,把錦衣衛們全部招架住,自己這邊的人就能源源不斷的殺入,一旦兵力展開,三四個打一個還能吃虧么?
可這段時間,房頂上的火銃依然不緊不慢,一陣接一陣地打下來。那房舍有一丈多高,錦衣衛們又預先備了沙袋作為掩體,伏在上面射擊,下面的人很難還手。惡少們要衝進大廳,就得在正門口密集隊伍,錦衣衛都不用瞄準,直接開火掃射,怎麼打怎麼有。有幾個武藝高強的惡少,試圖爬牆、飛躍上去拚命,卻被錦衣衛用袖弩給射下來,就算不射死,這仰面跌落後腦勺着地,那也是活不成了。還有些惡少拿出弓箭往上發射,也都被沙袋擋住,基本傷不到人。又有幾個惡少往牆角甩火把,企圖點燃房舍。但錦衣衛在屋頂上備了許多水桶,見到哪裏冒火光,就半桶水淋下來,沒多久,已經把正廳周圍淋濕個編,再將火把湊上去,也只見冒煙,不見生火了。
更可怕的是,在大廳外面,二道院子裏面的幾處房舍窗口,也開始有火槍打出來。槍聲並不密集,大致只有幾處,每處不過幾支火槍。但現在惡少們圍攻大廳,目標可以說非常集中,被這院子裏的槍從背後近距離點名,避無可避,形成了一邊倒的干挨打。也有些惡少狂叫着,往射出槍彈的小房子衝去,試圖和錦衣衛近身玩命。但這些小房子本身都經過加固,外有磚泥,內有擋板,只留下許多個射擊窗口,變換着往外噴射死亡的彈丸。惡少們情急之中,連門都找不到在那裏,只能圍着房子嗷嗷怪叫。而且這些房舍的位置選擇十分仔細,彼此之間都不過二十步距離,可以火力相互支持。惡少圍攻一處房子,就是把後背亮給了另一處,腹背受敵。便是躲在一個屋子的射擊孔死角里,對另一處屋子來說,卻恰好成了絕佳的固定靶。使用弓箭的惡少也試圖往射擊孔里發射,進行反壓制。但對於射擊兵器而言,近距離對峙,有掩體和沒掩體那是天壤之別,根本不是對等的交鋒。那些惡少又不敢正對着射擊孔,就算能把箭射到射擊口上,也很難正好射中躲在後面的錦衣衛,往往不過是在磚石上賤起一陣塵土而已。
彼時火槍威力遠不如後世,若是拉開了打,嚴鴻佈置這幾十名火槍手,對上二三百惡少,發射不了幾輪,打不死一二十個人,就得陷入不利的肉搏。可是現在嚴鴻料敵在先,在院落里佈置了相當於後世火力點的東東,惡少們對此毫無防備,稀里糊塗衝進了這個屠場,空有肉搏能力,圍着磚石加固的堡壘,想沖沖不進,想砸沒法砸,就變成了一邊倒的干挨打局面。尤其這是火器,不是弓箭。弓箭雖然準確度和射程可能比火器遠,但若是身披鎧甲,或者手持盾牌,都能擋住。這火器的威力卻是更大,尤其錦衣衛配置的鳥銃更非小可,這麼近距離里,一個小小彈丸打來,任你是金鐘罩鐵布衫的功夫,還是兩重皮甲,也都腦破腸穿,做了一個死人。便是武藝高強,也絕無用手中刀劍撥打彈丸的道理。至於手接彈丸,對不起,這不是七龍珠,也不是黑客帝國。
這麼乒乒乓乓打了兩柱香功夫,惡少們寸功未得,反而被院子裏的火槍打倒了數十人。打死的倒也罷了,受傷的躺在地上,享受着彈丸肉里鑽的**滋味,發出慘絕人寰的叫聲和呻吟,更讓活着的人士氣低落。有的惡少看出門道,企圖用院子裏的木板、石塊去堵塞外面小屋子的射擊孔,但試圖做這種嘗試的人,紛紛被屋頂上的錦衣衛火銃打倒。由於外面和屋頂的火力不斷掃射,正門口發動衝擊的惡少們也不敢再聚集在那裏了,轟然退下。結果屋裏面的錦衣衛槍手發動反攻,從門口和窗戶也往外射擊。這麼著,剩下的惡少,被這並不密集的火力,壓迫得紛紛在院子裏尋找分散躲避的地方,龜縮不動。但儘管龜縮,也不能保全性命。現在屋頂和房間裏的錦衣衛,只不過是瞪大眼睛在尋找可以做目標的惡少而已。一旦發現目標,就集中幾支火銃打過去。多數時候,伴隨着轟鳴的,就是一聲慘叫。
李佳湖伏在二道院子的門角里,氣的咬牙切齒。他不是沒想像過,錦衣衛武藝高強,自己的惡少苦戰、血戰,甚至在肉搏戰中兵敗的情形。但他卻做夢也沒想到,明明是更看重肉搏的房舍攻防戰,自己的優勢兵力卻淪為火槍屠殺的靶子。
好在李佳湖本自膽大,即使在逆境之中,也不肯絕望放棄。他叫過兩個黨徒:“你倆個趕緊出門去,把咱們的火銃調進來!”他甚為後悔,原本以為院落中近戰火器用不上,不如留在外面控制街道。卻不想嚴鴻恰好拿這個做了殺手鐧。如今,惡少們的火器雖然從數量和質量上都遠遠沒法和錦衣衛相比,至少總能反壓制一陣,勝過完全的干挨揍。
兩個惡少得令,往院門外奔去。剛剛到門口,卻聽頭道院門和二道院門之間又是砰砰的幾聲連響,兩個惡少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一個捂住肚子,一個抱着腦袋,滾到在地上,掙扎了一陣都不動了。李佳湖這才發現,在二道院門距離不過一丈的一叢竹木裏面,也隱匿着一座小小的磚房,上面開了幾個射擊口。嚴鴻竟是要把他這二百餘人,盡數封死在院落之內,加以殲滅。
李佳湖勃然大怒,招呼一個黨徒:“馬老五,上牆,出去招咱們的火銃進來!”
馬老五答應一聲,手在牆上一撐,飛身而起,上了牆頭。他輕功甚佳,行動敏捷,那火器如何來得及發射?卻聽夜空中一聲弦響,跟着馬老五悶叫一聲,如同麻袋一般摔倒下來,頭頸上端端插着一支羽箭,箭頭自後頸射入,從咽喉穿出,創口正汩汩冒着帶泡沫的鮮血。那馬老五手腳亂抓了一陣,很快蹬腿了。
李佳湖抬頭看去,卻見正廳二樓的一扇窗戶口,隱隱有一位佳人,手持一把雕弓,一現而隱。他自然不知道,這佳人便是嚴鴻的四姨太張青硯。紫清雙俠武藝卓絕,箭術也是一流。當初濟南之圍時,夏紫蘇在城頭奪硬弓,射殺白蓮教頭目,滿城驚懼。如今張青硯在這區區數丈距離射殺一個跳上牆頭的惡少,那不過是牛刀小試,易如反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