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大地囚籠
白得像裹住屍布的電腦屏幕,發著駭人的銀灰色光芒。
李開心如同一尊石像,認真的盯着屏幕上面的文字,逐字逐句的考究。
不一會,噼里啪啦的打字聲再次響起,如此反覆幾次后,整個通宵沒有休息的李開心,靠在自己的椅子上思考。
如果藍冉家不是住在狀元樓c座,按現在李開心來說,他不會去管這些閑事,他只想有個安定的生活。可那棟樓是愛人的居所,沒有選擇的餘地的李開心,只有重出江湖一條路可走。
過了差不多十分鐘,一道精光從李開心的眼中閃過,已經有了些眉目的他輕輕嘆了口氣,然後爬起來,倒在床上死死的睡去。
這個白天李開心做了個很奇怪的夢……
……
大江兩岸,百里桃林,幾葉漁舟在浪濤中跌宕。
落日垂江,漁歌唱晚。
江邊有個村落,村口有個鐵匠鋪。
鐺……鐺……鐺……
鐵匠鋪中飛濺的火星,如夜中螢火,飛着飛着便消失了。
村中有幾株大桑樹,樹上的鳥兒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
天漸漸黑盡。
晚飯後,不少村民三五成群的聚到了桑樹下。
不多時,待人聚得差不多了,一個教書先生模樣的中年男子姍姍走來,然後坐在了桑樹正下方一尊磨盤大的石頭上。
“昨天說完了,諸葛孔明草船借箭,讓曹孟德吃了一個啞巴虧。”
說書先生的蒲扇搖了起來。
“先生!”
說書先生剛開口,人群中一個稚嫩的聲音喊了一聲,“諸葛亮向曹操草船借箭的大江,是我們村邊的這條大江嗎?”
“正是!”
先生面容儒雅,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
“是我們村口這片灘地嗎?”孩子的聲音很天真。
“哈哈哈哈……”
還不等說書先生回答,人群起了哄的大笑起來。
“不許笑!”
小孩在眾人的大笑聲中脹紅了小臉,大聲反駁道,“我今天在江邊撿到了一個鐵箭頭,諸葛亮草船借箭一定是這兒!”
“哈哈哈哈哈……”
人群中的笑聲更大了。
不知誰來了句,“莫不是昨日先生說完,村口鐵匠趙叔,隨手扔了幾箇舊箭頭誆你們這些小兒。”
“哈哈哈哈哈……”人群的笑聲更響了。
笑聲漸遠,說書先生手中的蒲扇再次搖了起來。
“今兒我們接着昨日的說,說的是什麼呢?”
說書先生故意賣了個關子,“《借東風》!”
“好……”
“好啊……”
“好呀……”
說書先生一連說了兩個時辰,桑樹下的村民們聽得那是如此如醉。每次說書先生說累了,口乾舌燥之際,總會有個妙齡的婦人端上一杯熱茶讓他潤口。
待說書先生喝完,這美麗動人的婦人就退到一旁,跟着大伙兒一起聽說書先生講故事,眼中儘是溫柔。
“周郎在帳中不時踱步,突然魯肅扯開帳門大唿道,‘東風來了,東風來了……’”
說書先生手中的蒲扇停了下來,“今天就說到這裏,明日咱們接著說。”
好多聽得如此如醉的村民意猶未盡,有些埋怨的碎了幾句口,三三兩兩的歸家去了。
說書先生笑了笑,起身挽起之前一直給自己遞水的婦人,朝村尾的籬笆小院走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
李開心醒來時,天已經黑了。
把充好電的手機打開,裏面是藍冉二十多個來電提醒。
“喂!”李開心撥通電話回了過去。
“你死哪去了,你知不知道聯繫不到你人家很擔心?”電話那頭,藍冉焦急的聲音宣洩而來。
“昨天打遊戲太晚,手機沒電了,我才起。”
“大懶豬!來醫院陪外公吃飯不?”藍冉的聲音恢復了以往的溫柔。
“我找初陽有點事,太晚的話就明天過來。”李開心撒了個謊,掛完電話,他把所有裝備放進背包,鎖了門準備去狀元樓c座。
李開心的外公外婆,還有老媽小姨全部去九寨溝旅遊,今天晚上的飛機回來。
剛走出小區,一輛白綠相間的出租車停在了李開心面前,司機探出頭來,也沒問他去哪,直接示意他上車。
李開心覺得這個司機有些面熟,一時間又想不起在哪見過。當他關上副駕駛門的一剎那,他終於記起是什麼時候見過這個司機大叔的好多年前,自己去調查《校園七不思議》的時候,曾經搭車去了龍堡,當夜開車的就是這個司機大叔。
“看來你記起我了。”司機大叔的車開得飛快。
“記起來了,你是那個訛了我兩百塊錢的司機。”李開心說道,“今天我要去狀元樓小區。”
“你哪都去不了了,就到這裏了。”司機大叔自顧自的開着車,說了句讓李開心一頭霧水的話。
“你小時候給你大剪刀的老頭是我。”司機大叔說罷,在李開心眼中變成了那個理髮的老頭模樣。
接着老頭又變成了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給你做眉骨縫合手術的醫生也是我。”
李開心詫異的盯着這個人沒有說話。
“今天該終結了。”司機大叔變回了出租車司機的模樣。
“終結什麼?”李開心盯着他。
“你們生活的這個世界,不過是我們製造的一個囚籠。”司機大叔把車停在路邊,點了一根煙。
“而你們這些人的靈魂,都是這個囚籠中的囚徒。”司機望了望繁星點點的夜空,“這個星球為什叫地球,你知道嗎?因為這裏是大地的囚籠啊!”
“之所以囚禁你們,是因為當年你們這些人,不僅給龍族,還給我們造成了極大的困擾。”司機大叔似乎在回憶經年往事。
“所以你們必須經受生生世世的煎熬。”
司機頓了頓,“讓命運的悲劇不斷重演。”
“好像你還是不太明白我在說什麼,那我就給你解釋一下吧。”
司機大叔平靜的說著,“岳飛當年就算不被十二道金牌招回來,悲劇一樣會上演。李廣就算馬踏匈奴封狼居胥,一樣也不得善終,不得封侯。還有陳慶之,就算黃河之水沒有天上來,他的白袍一樣遮不了天……”
“無數人的悲劇,其實從出生的那一刻起,早已命中注定!”司機大叔下了結論。
“那我又是誰?”一直到這裏,李開心才開口發問。
“當年你是一個,讓我們吃盡苦頭,吃的苦頭,比岳飛、李廣、冉閔、高長恭等等,多得多的人。”司機大叔的眼中充滿了欽佩的神情。
“所以,你經受的苦難也要比他們多。”李開心從司機大叔眼中,捕捉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忍。
“為什麼你要告訴我這些?”李開心盯着他。
“因為在那個時候,你對我的先祖曾手下留情。我的先祖曾想助你逃離劫難,無奈勢孤力單。”司機大叔黑色的雙眼望穿了夜空。
司機轉過頭來,指了指李開心包中的物件,“我之所以多次幫你,也是這個原因。”
“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用你們的話來說,我不過只是一個,看守地球這個大地囚籠的獄卒罷了。”司機大叔看了看左腕上的手錶,“還有一個小時,你家人的飛機就要到森城了,不過永遠無法安全降落。”
“你說什麼!?”李開心發出了一聲怒吼,在他的生命里,身邊的親友重如泰山,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
“想讓飛機安全降落的話,除非你跟我走。”司機大叔開除了他的條件,“你也可以選擇不跟我走。”
“哈哈哈哈哈……”
李開心第一次笑得有些失態,“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司機大叔沒有答他的話,如果可能的話,他也想說出另外的答案。
“能不能幫我最後一個忙?”情緒平復后李開心問道。
“你說,只要我做得到。”
“你幫我找人繼續支助劉鵬鵬的姐姐劉霞,直到她讀完大學。”
“行。”
“那把我股票賬戶中的錢,拿一部分用於支助劉霞。剩下的把藍冉家錢的房貸還了。”
李開心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剩餘的,你給我外公外婆,還有我媽吧。”
“我幫你完成。”這些對司機大叔來說都是舉手之勞的小事。
“還有件事,狀元樓c座的東西,你能不能幫我一併辦了?”李開心盯着他。
“這是你自己的塵緣,我插不了手。”司機大叔如實回答。
“我死了會有魂嗎?”李開心面上的神情極為複雜。
司機大叔又吸了一口煙,“這個要看你自己了。”
“如果有的話,能不能留我幾天?”李開心哀求。
司機大叔想了想,給出了一個答案,“時間不能太長!”
“能不能再問一個問題?”
“你說。”
“接受輪迴責罰的是我,和我身邊的人沒有關係,能否這樣理解?”李開心盯着司機大叔,他想藉此開出他最後一個條件。
“按理說是。”
“那麼請抹去我身邊所有人,我曾經存在過的所有記憶!”
“這個有點難辦……”
當司機大叔回過神來,看見李開心灼熱的雙眼時改口道,“我答應你……”
……
……
李開心獨自一人,坐在沒有人,沒有車,也沒有路燈的公交車站。不知不覺,他傷心的哭了起來。
哭了很久,很久……
抽泣着的李開心感覺有隻手在撫摸自己的頭,他抬起頭來看見是母親田蘭。
田蘭正難過的看着自己的兒子。
李開心獃獃的望着田蘭,突然開口道
“媽!我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