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兵分四路
第二天清晨,大家就將那一桶寶石扔進了海底。說時遲,那時快,守信用的菲利浦馬上浮上水面來。三兄弟一一跳上菲利浦的脊背,然後抬頭望着還站在懸崖邊的西爾維婭,齊聲喊道:“妹妹,妹妹,你也一塊兒來吧!”
西爾維婭擔心地瞅瞅安德烈,又猶豫的看看喬治,最後又探詢的望了望路易。最後,她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縱身一躍,輕巧的、不偏不倚的坐到了菲利浦身上,就坐在路易身後,順勢摟住了他的腰。在旭日的光輝下,菲利浦馱着他們破浪前行,向著凶崖島的邊界進發。
很快,大家就來到了凶崖島與龍王的地盤邊界處。到了這裏,虎鯨將他們輕輕放入水中,然後溫和的說道:“抓好你們的行李,你們就要上路了!”
聽了他的話,四兄妹越發的焦急、興奮和緊張。他們緊緊地摟住彼此和行李,睜大眼睛看着菲利浦。
菲利浦同情的輕輕搖了搖頭。“這可不行,你們必須分開走。”他低聲說道。
四兄妹絕望的彼此戀戀不捨的看了一眼,明白只有服從,於是輕輕掙脫出彼此的懷抱,只是緊緊地、依賴般的抱着行李,將臉貼在木箱上面,激動的期待着。“安德烈,作為長子,你先來。”菲利浦低沉的聲音響起。安德烈神色緊張的向前遊了一段距離。
說時遲,那時快,菲利浦突然騰空躍起,在空中瘋狂的舞動着粗壯有力的短尾巴,在落下時濺起了剛勁的巨浪:“一浪千里!”
安德烈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只覺得有一股強大的水柱將自己衝上天空。這水幕後浪推前浪,只將驚恐的安德烈送入了遙不可及的遠方。
“喬治。”驚嚇之餘,菲利普鏗鏘有力的聲音再度響起。喬治也重複了剛才安德烈表演的節目,他在騰空躍起的水流中感到失去了重心,頭重腳輕,沒有“立足之地”,腳下失去了大海的依靠。他遠遠的看見了在前方飛快的奔馳、手足顛倒的安德烈,但是他也沒有力氣去叫喊,況且他可不想招致龍王的衛兵。他隱隱聽到身後的水流聲,便用盡全力扭頭一看,正好撞上了遠遠的路易的那雙驚恐的綠眸子。更遠處,西爾維婭見到哥哥們全都走了,心裏便很不踏實。不過菲利浦還是很守信用的也將她送上了旅程。她跪在感覺並不結實的水流間,眯起明亮的藍眼睛去眺望遠處一個個的小黑點。那是哥哥們的身影,她頓時有了安全感。她回首望了望孤零零的菲利浦,他已經不見了。孤單的西爾維婭只有緊緊地貼着她丁香紫色的木箱,依偎着它,心裏充滿了對未來的迷茫和恐懼。
可是,事情遠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順利。菲利浦的體力有限,連續發動四次絕招,自然是“一浪更沒一浪強,被前浪踢倒在海灘上”。當西爾維婭重重的擦過地面,身上的衣服也被劃破了時,她驚恐的發現:哥哥們並不是在這裏着陸的。周圍沒有一個人影,她落到了臨近海邊的一條街上。此時已是午夜,而濕淋淋的少女還沒有找到一個歸宿——鬼一樣寂靜的街上,總感覺身旁有幾個黑影,卻又什麼也看不到。周圍的房屋,黑着燈,連風都是靜止的。這裏的一切似乎都被凝固了。有一次,她見到了一個破舊的酒吧,連灰白的牆皮都剝落了,屋檐和牆壁之間結着厚厚的蜘蛛網,上面佈滿了灰塵。酒吧里點着一根光線微弱的蠟燭,搖曳着燭光,灰色的窗玻璃上朦朦朧朧。不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門,是根本不會知道裏面有沒有人的。西爾維婭猶豫着。她實在不想拖着雖說輕但到底卻還是個負擔的箱子、穿着一身破布條條在這麼一條鬼街上深更半夜的到處走動、無家可歸,可是進去,她又擔心遭人拐賣或強姦,畢竟她還不到15歲。她站在酒吧門前,雙腿冷得直發抖,但她不想就在這麼一條街上換衣服,實在太難堪了。怎麼辦?怎麼辦?冷氣刺出來了眼淚。突然,淚眼朦朧的她隱隱看到很遠的一座陰森森的塔樓上閃爍着溫暖的光芒。她這才想起來,這座塔樓異常的眼熟。這就是那位鼎鼎有名的大魔法師的住處啊!她立即振奮起來,拖着在地上吱吱作響的木箱,不顧一切地向著那束溫暖的光芒前進。
天色拂曉了,西爾維婭也終於走到了塔樓面前。嗯,一切都沒有變,還是那樣火紅的院子,還是那樣深藍色的磚塊,還是那樣奇奇怪怪的壘法。西爾維婭在敲響那扇棕色的木頭門前,首先回首望了一下她昨夜所走過的路程:儘管天已經蒙蒙亮,可是整條街還是一片死寂。這不由得使西爾維婭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一種透心涼,她打了個寒顫。這可不像是她的故鄉啊!還是先進去暖和暖和再說。她抬起一隻精疲力盡、白皙嬌嫩的玉手,輕輕的扣了扣那扇木門。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門慢悠悠的打開,露出了一個蓬鬆着長長的捲髮、睡眼惺忪、頭上胡亂扣了頂黑帽子、穿着一件長長的淡藍色睡袍的年輕腦袋,尖尖的鼻子無精打採的耷拉着。接着,這個蓬頭垢面的腦袋抬起一雙睡眼朦朧的黑眼睛,瞥了西爾維婭一眼,吃驚的愣住了,眼睛頓時睜的老大老大,嘴巴也一直耷拉到了地上。他驚訝的瞪着西爾維婭,睡意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緊接着,一絲害羞和難堪在他英俊的臉上一閃而過,他“砰”的一聲關上了門。西爾維婭獃獃的站着,也不知道nǎ里得罪了他,反正,唉,不管那麼多了。管他樂意不樂意,她蹲下來,打開箱子,準備將可摺疊的行軍床拿出來,在院子裏睡上一陣子。就在這時,門又“砰”的一聲被撞開了,魔法師再一次露出了頭,這一次,他棕色的長發蓬鬆的十分好看,鼻尖翹着,帽子端正的戴在頭上,臉洗的白凈,一雙黑眼睛炯炯有神卻又羞答答的,臉上剛剛殘留的睡意一掃而光,身上換了一件正八經兒的玫瑰色長袍。他熱切的凝視着西爾維婭,不太自然的露出了閃閃發光的白牙齒笑了一下,扭扭捏捏的說道:“呃…小姐,讓您受驚了。真是抱歉,我剛剛才起床,剛才的動作有些粗魯,真是十二萬分的對不起!失禮了,請您趕緊進屋,換一套乾乾淨淨的衣服吧!”他躬身歡迎,一副忠心僕人的模樣。西爾維婭轉身要拎起箱子,不料魔法師攔住了她:“小姐,您受苦了,讓我來吧,您去好好休息一下,我去為您沏茶。”說罷,從寬大的長袖中猛地躥出兩根蒼白的、細細長長但剛勁有力的胳膊,猛地抓住了箱子兩旁的把柄,輕鬆的拎了起來,將它抬進了屋。西爾維婭不知所措的在一旁站着,不知做什麼才好。
“小姐,您有衣服嗎?要不我給您找一件我的,將就着穿穿?”魔法師熱情地問道。
“呃…不用了,謝謝您的好意,”西爾維婭害羞的說道,“我這裏有衣服,謝謝。”說罷,她打開箱子,在裏面翻找着。她本來不想讓魔法師看到自己這麼富有,可是,一不小心,由於疲憊而變得笨拙的手一下子掀翻了箱子。華貴的衣服攤了一地,鑽石、金幣和珍珠也在地上滾來滾去,因為皮袋子的扣沒有系好。她慌亂地東張西望,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從廚房沏茶完畢的魔法師回來了。他見到客廳一片狼藉,禁不住失聲驚叫道:“仁慈的上帝呀,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趕忙將茶放到茶几上,然後才俯身,默默的觀望着他整潔的客廳現在的樣子。西爾維婭不知所措的坐在地上嗚嗚的哭。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輕輕地撫摸着西爾維婭長長的秀髮,低聲安慰道:“別擔心,這些東西,幾秒鐘就收拾好了。”
西爾維婭抬起一張淚臉:“真的嗎?”
“對,是真的,我的寶貝兒。瞧瞧你,可別再哭了,都把這張漂亮的臉蛋給哭壞了。”魔法師心疼地掏出一塊手絹,輕輕擦拭着西爾維婭的淚水。
“謝謝你…我只是在想,我真笨,給你添了這麼多的麻煩。”西爾維婭輕輕抽泣着說道。
“麻煩?哦,不,不,不,相反,我覺得很榮幸。現在呢,你舒舒服服的躺到沙發上去,這裏就由我來收拾吧!”
魔法師捲起了袖子。“看我的——埃爾頓布萊恩,恩萊布頓爾埃,埃爾頓恩布萊,頓爾埃布萊恩,恩萊布埃爾頓,頓爾埃恩萊布!”
頓時,地上的所有珍珠、寶石、金銀、首飾,都乖乖的飛進了一隻只皮袋子裏。接着,所有的袋子自動緊緊的扣上了扣。然後,所有的衣服都掙脫障礙物騰空而起,在空中疊得整整齊齊的,一件一件的回到了箱子裏。它們剛剛回去,一隻只沉重的皮口袋便整整齊齊的壓在了它們的身上,正好裝滿了一個箱子。“咣”的一聲響,箱子合上了。西爾維婭睜大眼睛看着,懷裏抱着那兩件她挑好的衣裳,不可思議的望着這一切。
“好了,親愛的。”魔法師輕鬆的說道,“現在,你趕緊去換上件舒服的睡衣,過來喝杯茶,咱倆聊聊天,然後你就去睡一覺吧,看你累的,走了一夜吧?唉…真可憐見的……”
趁着他嘟嘟囔囔的工夫,西爾維婭趕緊溜進了更衣室。睡衣,是嗎?那好吧。她扯下身上的破布條條子,換上了一件淡粉色的睡衣長裙。她換上一雙淡潢色的拖鞋,將那些破布隨手丟進了垃圾桶,就回到了客廳。濃茶濃郁的清香,使她沉醉不已。一抬眼睛,她發現魔法師狂熱的眼睛正在情意綿綿的望着她,裏面充滿了決心、愛意和瘋狂。她羞答答的將頭扭到一邊。其實,話又說回來,這個魔法師真的是一個蠻不錯的小夥子的,她想。
她一五一十地講述了自己的遭遇。自始至終,魔法師忠誠的眼神就沒有離開過她的臉。她不自然的說著,只覺得臉上直發燒。最後,魔法師同情的嘆了口氣,說道:“那你一定很疲憊了,早些休息吧。明天,我就儘力幫你打聽你哥哥們的下落。”
“有勞了。”西爾維婭感激地說道。
“nǎ里nǎ里,只是效一點犬馬之勞而已。睡吧,親愛的。睡個好覺。”
“謝了。”西爾維婭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對了,魔法師先生,我能否知道您的姓名?”
“我的名字…我的名字……”魔法師輕聲呢喃道,“你就叫我‘埃爾頓·布萊恩’好了。”
“埃爾頓·布萊恩,”西爾維婭重複道,“謝謝您,布萊恩先生,謝謝您的熱情款待。”
“沒什麼,沒什麼的。”魔法師先生咕嚕道。
“布萊恩先生,我還想請問您最後一個問題,”西爾維婭滿腹疑問的說道,“為什麼這條街變化這麼大啊,我記得半年以前還沒有這個樣子啊。”
魔法師的臉上立即浮現出深深的傷痛。
“這是由於火山島的被毀,世界失去了美好力量的支援,而黑暗勢力又繼續的不斷傾注,品行天平開始慢慢地向邪惡一邊傾斜。所以現在,大街上的老百姓們全部開始慢慢變得鬼頭鬼腦、歪門邪道起來了。你路過的那個酒店,我想就是赫斯特酒店了。不要那麼吃驚,親愛的,應該就是它。幸虧你沒有進去,否則,別說保住金錢、保住名譽,就說是保住性命也難啊!幸虧你到了這裏。”
西爾維婭仔仔細細的觀察着他的眼睛,確信在當他提到錢的時候沒有一點非分之想,只是淡淡地說著,就像在談論一把雨傘的價錢一樣。
“可是,為什麼您的城堡還有您就沒有受到邪惡的侵擾呢?”西爾維婭繼續質疑道。魔法師爽朗的大笑起來。
“問得好,西爾維婭。這是為什麼呢?不要忘了,我可是魔法師,而不是那些三流的魔術師。他們只會虎虎觀眾,卻根本做不到真正的魔法。我,我可是擁有真正的魔法掌握權的。不要以為,施展魔法一定就要像故事裏寫的那樣:‘仙女揮動着魔杖,灰姑娘的破衣爛衫立即就變成了華貴的晚禮服!’不,不,魔法不可能那麼誇張,也不一定要使用魔杖,一般來說,魔法主要是靠手的力量。……我講到哪去了?哦,對,我用正義魔法封鎖了莊園,所以,我現在連莊園外半步都不敢邁。請您一會兒去洗一個正義魔法澡,不要讓邪惡病毒侵害到我的庄園裏來!哦,對不起,我有點兒失禮了…我的魔法罩與邪惡力量是魔法與魔法的比拼,不過猛虎島的魔法始終是技高一籌,我的魔法罩已經開始慢慢被侵蝕了。我很擔心,所以,你們一定要儘快找到狄龍,一定要加油,好嗎?否則…否則我也要變壞了。一旦我變壞,那麼,我就會將魔法力量轉化成邪惡力量,這個地區就會被我給毀了。唉…不打擾你啦,趕緊去睡吧。對了,最後一件事……”
西爾維婭轉過身來,盯住那雙燃燒着愛情之火的黑眼睛。
“叫我埃爾頓就可以了。謝謝你。”他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道。
西爾維婭含情脈脈的看着他。“好的,埃爾頓。”她輕聲說道,沖這個痴迷的小夥子拋了個媚眼,姍姍離去。在西爾維婭面前,魔法師就不再是個魔法師,而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狂熱地追求者,一個英俊的小夥子,僅此而已。當然咯,魔法師當然有能力給西爾維婭灌輸葯,可他始終覺得,那樣做的話,他會一輩子對不起西爾維婭。他真的愛上了她。而她被他的痴情所感染,也愛着他。
西爾維婭躺在魔法師鬆軟的床上,一閉上眼睛,眼前全都是魔法師那雙因熱切而亮晶晶的黑眼睛。她的嘴上漾起了甜蜜而幸福的微笑,她的腦海里全是那位年輕魔法師的身影,早已將哥哥們的身影忘到了腦後。她睡了整整一天。
第二天,當她換上了那件漂亮的玫瑰色連衣裙時,魔法師早已穿着葉綠色長袍在客廳里焦躁的等待了。這兩個情人一走到一起,立即羞澀的垂下頭,不好意思的互相打了個招呼。無需多問,他們就已經知道彼此心中的想法與激情。這一男一女,一個是綠葉,一個是玫瑰,只是綠葉要當心一點——帶刺的玫瑰嘛。西爾維婭本是來投宿的,是來求援的,卻不料在這裏相上了親。看那午後的陽光射進塔樓,金燦燦的,兩人互相依偎着靠在陽台的欄杆上,談情說愛,互相呢喃:生活是多麼的美好。這一對兒,真是把正事兒忘在了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