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情殤(二)
清晨的陽光灑向大地,屋頂上的男子睜開了惺忪的睡眼,修長的手指揉了揉眉間,因為醉酒引起的腦子微疼得到了些許緩解。
一躍到凌玳墨的閨閣前,欲推門進去,發現自己身上一股酒味兒,頭髮微亂,被夜晚的濕氣熏濕了。
這麼狼狽的樣子,怎麼能送親呢?還是先回府換了再來。
這邊南宮景寒剛走,一濃妝艷抹的女人帶着一大群丫頭婆子進了靈煙閣。
她,就是丞相府的二夫人,三十歲左右,穿得雍容華貴,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卻擺脫不了一股子俗氣,滿頭的金釵隨着她的步伐,叮叮噹噹的響着,也不怕壓斷她的脖子。
身邊的婆子小心的攙扶着她,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懷孕幾月了呢?
“夫人,到了”,身邊的婆子提醒着。
雖然百般不情願,但是二夫人也不是沒腦子的,該做的樣子還是得做,斂去眼中的精光,表現得好像慈母一般,走進了凌玳墨的閨閣。
“墨兒,該起床了,今天你可是新娘子!”
溫柔可親的形象深入人心,這些年,就是靠着着溫柔如水的樣子,讓凌之靖放心把後院交給她管理,暗地裏沒少給凌玳墨使絆子。
二夫人帶來的人,先伺候凌玳墨洗漱,又在她臉上描描畫畫,折騰了老半天,凌玳墨任由她們折騰,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着,比平時快了幾分,可以知道她內心的激動。
兩個時辰左右,終於收拾得差不多,南宮景寒也回到了靈煙閣。
丞相府外,吹吹打打,南宮景言迎親來了。
騎在高頭大馬上,看不到當新郎官兒的一點兒喜悅,反而是一臉陰雲密佈,像是誰家欠他十萬兩銀子沒還似的。
喜娘欲攙扶凌玳墨,卻被南宮景寒一眼就震攝住了,不自主的往後退了兩步,南宮景寒攙扶着他的小丫頭,二夫人一干人等只能跟在身後,送凌玳墨上了花轎。
其實,這是於禮不和的,但是,平日裏南宮景寒的寒冰形象塑造得很成功,還沒有誰敢當面挑戰他的權威。
他可是發起怒來,就算是皇上也照揍不誤,這種野蠻人,誰惹得起?
平靜無波的眼光掃過南宮景言的臉,竟然讓他感覺到了絲絲寒氣,面上更是陰鬱了三分。有氣發作不得,還得顧着皇家的顏面,騎着高頭大馬飛奔回王府,也不管身後的花轎是否能跟上。
南宮景寒見此,臉色沉得如千年寒冰,身邊散發的寒氣,可以凍傷周圍三丈的人,凜冽的眼神射向迎親的其他人,示意他們不要慌亂,自己騎着馬走在前面,領着迎親隊伍往瑞王府走去。
若是穿着紅衣,乍一看,還以為他是新郎。
一路敲鑼打鼓,緊趕慢趕,在午時前終於到了瑞王府。
王府內,高堂的位置坐着當今的聖上,凌玳墨的老爹並沒有在府中,也就沒有出現在瑞王府,就算在,他也不敢坐在高堂的位置上啊。
新郎官一臉不愉的站在大廳里,新娘子則由南宮景寒緩緩扶入。
皇上的面色帶着三月春風般的微笑,只是若是細細看,就會發現他的笑意並未到達眼底,面前的人兒也是他心愛的姑娘啊。
只是,身在其位,有許多的不得已,比如說,先皇下旨要他娶楚傾城為皇后,比如,墨兒是先皇給言定的王妃。
有時,他挺羨慕南宮景寒的,至少,他可以時時護在她的身邊;至少,他還有追求的機會,可是他呢,只能默默無語,隨時都只能保持清醒,告訴自己,那是言的王妃!
苦澀的味道只有自己一個人品嘗,他卻甘之若飴,因為,他寧願苦澀着,也不想要忘記。
同是為情所傷的兩個男人,相視一笑,不過是苦笑,從今天開始,心愛的姑娘就真的不是他的了。
恍惚間,主持婚禮的司儀高聲喝道:“一拜天地!……”,二人也回過神兒來。
三拜之後,新娘被送回新房,而新郎官兒招呼着客人。
今天,無論是成親的也好,還是沒娶到的也好,南宮家三兄弟都是滿肚子的苦水,不需要別人勸酒,就開始在酒席上猛灌。
皇上還好,身邊有總管太監提醒着,欲醉之時就被扶回了宮中,南宮景寒來者不拒,來人敬的酒都一一灌入肚中,菜卻是一口都沒有吃。
今日的酒異常的苦澀,苦進了心裏,越喝越沒有醉意,酒過三巡,終於朦朧了,南宮景寒被扶會寧王府,而南宮景言,被不情不願的扶入新房。
新房裏,凌玳墨忐忑的坐在床邊,雙手緊緊的拽着喜服,指節略微有些泛白,可見她內心緊張極了。
吱嘎,門被醉醺醺的南宮景言推開了,身子左搖右晃,微醺的酒味兒傳了過來,凌玳墨看見鮮紅的衣擺朝着她靠近,近了,更近了,心撲通撲通直跳。
南宮景言定住腳步,迷濛的眼神兒打量着她,揚了揚手,示意屋子裏伺候的丫鬟喜娘都出去,帶上了門,屋子裏安靜極了,只有二人淺淺的呼吸。
拿起秤桿,緩慢挑開了喜帕,凌玳墨的視線隨着帕沿移動,一點一點往上,看見了他胸前綉着的蟒紋圖案,再往上,喉結,下巴……還有那冷冷的雙眸。
而南宮景言也打量着她,眸若星辰,唇如粉櫻,膚似凝脂,含羞帶怯,當真是人比花嬌,可惜他不是那惜花之人!
他的眼神兒銳利起來,修長的手指捏住凌玳墨的下巴,轉眼間的無情讓凌玳墨沒有反應過來,怔怔的看着他,無聲的訴說著她的委屈。
南宮景言厭惡她那欲哭不哭的樣子,手指間越發的用力,“凌玳墨,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真讓我噁心!”,嫌棄的把視線撇開。
眼淚不要錢似的成串成串的掉,沿着衣襟暈開,紅唇委屈的吐出聲音,“言哥哥……”
“別叫我!”,南宮景言咆哮着,眼睛都紅了,“你知不知道,都是因為你,錦兒才不會嫁給我,都是你霸佔了錦兒王妃的位置!”
“不是的,不是的……”,凌玳墨猛烈的搖晃着頭,爭辯着,那模樣可憐極了。
南宮景言的手一把甩開,凌玳墨倒在了床上,鼻間抽抽搭搭,不敢哼出聲來,生怕惹來南宮景言的不滿。
南宮景言煩躁的抓了抓頭髮,束得整齊的頭髮瞬間凌亂了,他其實也不想為難凌玳墨,畢竟從小到大的情分在,只是這場不情不願的婚姻,讓他沒來由的恨起了她來,想到他的錦兒可能受到委屈,他的心就揪在了一起,越發的覺得現在他的痛苦都是凌玳墨造成的,也就顧不得她了。
凌玳墨一直嗚嗚咽咽,他最受不了女人在他身邊哭了,雙眼瞪了過去,“別哭了,凌玳墨,本王也不為難你,以後安安分分的呆在翠羽軒,當你的王妃就好了,本王的任何事,都不許你過問!”
這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了。
凌玳墨的心片片成雪,蜷縮着身子在床的一個角落,瑟瑟發抖。
十年的期盼啊,心心念念的男子就是她的良人嗎?這一刻,她真的疑惑了。
她只不過是十六歲的少女,這些年,在丞相府、南宮景寒眾人的保護下成長,像一朵白蓮花般純凈,卻也經不起風吹雨打。
南宮景言也不管她,倒頭就上床睡覺,拖過被子蓋在身上,半點憐香惜玉之心都沒有,任由凌玳墨在床腳哭泣。
新房裏,紅燭的微光閃爍着,蠟淚順着燭台一滴一滴掉落,凌玳墨一動不動的盯着它,直至那最後的火星熄滅。
看,那滴滴紅淚不正是她的血淚嗎?
漸漸的,凌玳墨蜷縮着身子,也沉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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