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凌玳墨才想起來,古代男女之間是設有大防的,就算是親如姐弟,這個時候也是不適合傅譽然呆在這裏的。
傅譽然這次倒是沒有硬脾氣,很是順從的走到了外間,在他看來,不是屈服於冥絕的淫威之下,而是為了姐姐的閨譽!
冥絕盯着凌之靖,半餉,凌之靖也沒有挪步的意思,直立的站在那裏,不走遠,不靠近,眼神一直注視着安靜躺在床上的人兒。
凌玳墨出來打圓場,“臭老頭!我們開始吧,可別耽誤了時辰!”,俏皮的沖凌之靖眨眨眼間,她可不想一會兒親爹和養爹干架。
凌玳墨的動作依舊如行雲流水一般,飛快的將銀針刺入傅靈煙的周身大穴,冥絕依舊給她用內力幫助行氣,只不過今天凌玳墨多交代了一點,除開十二正經的大循環之外,奇經八脈也依次循環。
這樣一來,冥絕的消耗更大,但是好處也是更多的。
凌玳墨昨天搗騰的藥物通過熏和灸的方法,讓它進入傅靈煙體內。
隨着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冥絕的臉色越來越不好,額頭都沁出一層薄汗,性感的嘴唇一直抿着,雙手緊緊貼在傅靈煙後背部,通過肺腧源源不斷的進入她體內。
或許是因為枯涸了太久,長時間的病體都是由藥物在支撐,傅靈煙的身體太空虛了,突然來了一股內力,如甘霖一般滋潤着,自然停不下來。
凌玳墨一直觀察着傅靈煙身體的變化,發現她的脈搏一點點有力起來,臉色欣喜起來,更是賣力的行針運氣。
凌之靖在一旁看着他們父女二人之間的互動,心裏有些悲戚,不自主的想着,若是冥絕知道了墨兒是他的親生閨女,他是不是就要失去她了?
那個男人一向霸道,十年前他可以把煙兒帶走,十年後就能把墨兒從自己身邊帶走,凌之靖心裏有些魔怔,如果他不在了,會怎樣呢?
他緩緩的移動步子,靠近冥絕,手刀舉起,兇狠的盯着他。
墨兒看見自己的老爹靠近,原本沒有注意,長時間的脖子低垂着,很是不舒服,扭轉脖子活動的時候,剛好看到他的手準備劈向冥絕,大驚,趕忙阻止道,“爹,你幹什麼?!”
凌之靖才從魔怔的狀態中清醒過來,疑惑的看着墨兒,他是怎麼了?
凌玳墨現在無暇分心,正處於關鍵的時刻,她只說道,“爹,你差點害了娘!”
說罷就不管凌之靖了,又專心捻轉着銀針,冥絕睜開眼睛,冷淡的看了一眼凌之靖,那一眼彷彿射入他的心臟,冰涼冰涼的。
好久,父女二人才收功,凌玳墨起了銀針,細心的替傅靈煙穿好衣服,天一依舊給冥絕送來一碗參茶和中藥,走過凌之靖身邊時,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凌玳墨交代,再隔半個時辰,傅靈煙就能醒來,等在外間的傅譽然也進來了,他很自覺的拖了一把椅子坐在床邊。
屋子裏的人都不說話,安靜的等着,時間比沙漏漏得慢多了,每個人的心情都是興奮又忐忑。
都屏着呼吸,眼睛都盯在床上的某處,眨也不敢眨的。
凌玳墨執起傅靈煙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這雙手依舊美麗,可是卻沒有一點溫度,沁人的涼意直涼進了她的心裏。
她試圖用自己的溫度去溫暖她,明知道其實只要傅靈煙醒來,以她的醫術給她配點葯,好好調理調理她的身子,這些小毛病都不是問題。
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心疼,她也說不好是自己的感情,還是這具身體的本能反應,但是她知道,她心理是酸澀的。
一顆晶瑩的淚珠順着眼角劃過臉頰,啪啦一下砸碎在傅靈煙的指間。
或許是母女連心,她的指間輕輕動了動,接住了那顆眼淚,讓它在自己的指間化開。
凌玳墨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她的手胡亂的抹了抹眼角,欣喜的叫道,“娘,你醒了嗎?!”
三個大男人騰的一下從自己的座位上竄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走,來到床邊。
“煙兒!”
“煙兒!”
“姐姐!”
……
可是床上的人兒都沒有一點反應,只有恢復了血色的臉色讓他們稍感欣慰。
凌玳墨疑惑,難道是她感覺錯了?
她睜大了兩隻眼睛,死死的看着傅靈煙的臉,一絲表情都不錯過。
果然,像兩把小扇子的睫毛顫抖了一下,一直被握在凌玳墨手裏的那隻手的手指也勾了勾,儘管動作小,但是一直注視着她的四人怎麼會錯過。
冥絕更是喜極而泣,悄悄轉過臉抹去。
四人之中,只有他感慨最深,也只有他用情最深,這個堅強的漢子,一直都認為是他負了傅靈煙。
如果當初不是他招惹了他,徒留一句等待,讓她在心傷中嫁人,最終讓她差點鬱鬱而終,是他卑劣的把她偷到了幽冥宮。
是他造成今天這樣的局面!
凌之靖也頗有感慨,他能體會冥絕的心情,拍拍他的肩頭以示安慰,如果不是他,或許煙兒真的就見閻王了。
傅靈煙在四人的注目禮下悠悠醒來,她想挪動一下身子,長期平躺着讓她覺得肢體僵硬。
冥絕靠她最近,慢慢的把她扶起來,在後面墊了兩個舒適的枕頭,讓她靠着。
凌之靖細心的端着一杯水,安靜的等待着,凌玳墨把位置讓給他,拉着傅譽然站在旁邊。
傅靈煙真的醒了過來,凌玳墨心裏反而覺得茫然,不知道該幹什麼?手腳放在哪裏都不自然,手指頭絞着衣袖。
她剛剛醒來,感覺腦子裏做了一個長長的夢,無意識的接過水,喝了半口。眼睛一直等着凌玳墨看,看着和自己相似的容貌,相似的小女兒表情,傅靈煙心裏問道,那姑娘是誰?
摸着自己的胸口,能感覺到那顆心臟的悸動……
她想要下床來,努力用手撐在床邊,掙扎着要起床穿鞋,眼裏全是那白衣的姑娘,為什麼看着她那水汪汪的雙眼自己覺得這麼愧疚?!
冥絕和凌之靖倆一個一邊,按住她的身子,不讓她亂動,再整理了一下枕頭,讓她舒服的靠着。
凌之靖轉過頭來,看着凌玳墨直愣愣的站在哪裏,眼神飄忽不定,又走過來,拉扯她到旁邊,讓她也乖乖坐下,輕聲問道,“墨兒,你不是要娘親嗎?”
凌玳墨飄忽的深情才游移回來,盯着面前的嬌弱美人兒,那是她的美人娘?為什麼看到她自己反而喚不出來?
努力張了張口,娘這個字的聲音在喉嚨打轉,傅靈煙顫抖着手,溫柔的摸摸她的頭,這就是她的女兒嗎?她感覺是的!
她這一覺睡得太久,顛倒了日月星辰,已經不知道今夕是何年!
溫柔的淡笑,希望能帶着墨兒熟悉感,希望那個時時掛在她身後的小不點兒能想起那溫柔的笑容……
就這一笑,足以傾城,凌玳墨相信,傅靈煙年輕的時候,有足夠的資本是天下大部分男人為她心動!
“煙兒,墨兒可能是還沒有適應!給孩子一點時間!”
凌之靖溫柔的開口,不忍看到妻子臉上失望的神色,儘管她笑着。
傅靈煙這時候才注意到她身邊的男人,素手摸上他的臉頰,手指涼涼的,撫平他臉上的皺紋,他已過不惑之年,早已不是在桃花林初遇的那個靦腆的書生,這些年他也不好過吧,不然為什麼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眉宇間的滄桑是心頭的累……
一時間她好心疼,愧疚感涌了上來……
她緊緊的盯着凌之靖,不想錯過他的一絲表情,他們距離了太遠,錯過了太多。
凌之靖握住她的手雙眼含情脈脈,就如第一次見到她的那般炙熱……
可是,另外一邊也有一道火辣辣的視線,直勾勾的盯着她,冥絕在傅靈煙醒過來之後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安靜的呆在她身邊,沒想到距離最近,心卻最遠。
傅靈煙一眼望去的第一人是凌玳墨,這個他不意外,都說母女連心,她們之間有割捨不掉的血緣牽絆,這很正常。
可是為什麼連第二眼看的都不是他?他這鮮艷如血的紅衣何其諷刺?最是醒目,也最是塵埃。恰恰是凌之靖的青衣吸引了她的眼。
他不願意承認,其實是凌之靖這個人吸引了她!
原來,他們在桃林的那場錯過,就是凌之靖和她最美的遇見……
明明什麼都沒有吃,為什麼嘴裏這麼苦澀呢?一直苦澀到了心裏……
凌玳墨無聲的把手從傅靈煙的手裏抽出,把她的手搭在冥絕的手上,傅靈煙的視線才從凌之靖身上轉移過來。
是他?傅靈煙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很激動,再次想要從床上掙紮起來,逃離這個讓她窒息的地方。
他怎麼可以那麼深情的看着自己?明明是他自己許諾了一個不能兌現的諾言,為什麼還表現得是自己的錯誤?
傅靈煙心裏委屈,彷彿又回到了那個桃花紛飛的場景,淚水蓄滿了眼眶,卻倔強的不讓它流出來……
冥絕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無聲無息的離開,又無聲無息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