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1章 孤軍

有什麼東西，在空中帶過濛濛的紅光，再搖曳飄下，原來是條燃燒的繃帶。繃帶上血跡清晰可見，似乎剛離開主人不久。它的末端被火舌纏繞着，散發著黑煙和火星從天空飄了下來。

天空，已成一片血紅！

燃燒的繃帶落到一片漆黑的甲殼上，一頭衝鋒蟲搖晃了下腦袋，將這東西搖落到地上。蟲肢往前一蹬，便將繃帶深深踩進了尚透着熱煙的泥地里。地面給犁出一道溝壑，深溝的另一端是顆半邊埋在地中的炮彈。

那是顆啞彈。

衝鋒蟲猛的竄前，那複眼中映照出燃燒的都城，以及一點赤紅的光芒在瞳孔中不斷擴大。

下一刻，這頭衝鋒蟲給轉槍機炮那威力巨大的火線彈鏈給爆頭轟飛。火線朝左側掃去，火光照亮了一隻只蟲子猙獰的身影。數以萬計的衝鋒蟲越過了同伴的屍體，向著不落城的城郭放足飛奔。

戰爭已經全面打響。

從不落城的方向，無以數計明亮的火線組成了強勁有力的火力網，攔截着衝鋒蟲的前進。每推進一分，戰場上都得倒下成片的蟲屍。不落城的城牆外，以萬計的戰士依託着戰壕或掩體這樣的工事，咆哮着壓緊自己手中的扳機，將機槍中的子彈全數傾瀉至前方那洶湧而至的黑色浪潮中。

各種戰車排成了陣列，將猛烈的炮火覆蓋在敵軍的陣地之上，狂暴的火焰和爆炸沒有一刻停止。時而伴隨着城牆上能力者釋放的各種元素域能力，形成一片燦爛的各色焰火，阻止着黑色軍團的推進。

天空上，猛毒巨蜂的集群飛掠，颳起尖銳的風鳴，如同女妖在嚎叫般，由巨蜂所形成的烏雲分成了數十道雲柱。雲柱翻滾糾纏着，斜斜掠向了不落之城中。於是城牆上的高射機槍只能抬升槍口，將熾熱的子彈轟上半空，送進雲柱里。烏黑的雲柱不斷亮起片片火紅的焰光，每片焰光亮起，必定有巨蜂拋躍落下。

然而當巨蜂群衝上牆頭，則會帶起數以百計的士兵，然後更多的士兵得填上空缺，繼續以火力壓制並逼退蜂群。

戰鬥在地面和天空同時進行，無處不在的火焰點亮了整個世界。火光映照在龍海堅毅的臉孔上，秦的帝君全身披甲，手上拄着一把合金戰刃，站在宮殿廣場之上俯瞰整個戰場。

龍海的視線越過了城外的戰線，投到黑色軍團的大後方。那裏數千高階兵器還末曾行動，三頭憎惡巨人如擎天之柱，遙遙立於軍團之後，卻給予龍海巨大的壓力。

這時，其中一頭巨人動了。

自帶生體盔甲的巨人從鼻孔中吐出兩排灼熱的煙，拖着一把不知由什麼物質擰在一起的黑色戰斧開始發起了衝鋒。巨人一步十米，落地土石飛濺，自生道道震波。它根本沒去理會前進軌道上自己一方的士兵，不管是衝鋒蟲還是撕裂者，只要躲得稍慢些，就會給巨人一腳踩遍。

它一路朝不落之城而來，生生在大地踩出了一條血肉之路。

“射殺它！”

指揮官大叫着，部分火力集中到這頭巨人身上。然而機槍的子彈落到那些厚重的盔甲上基本與搔癢無異，便連機炮的大口徑子彈也不過將盔甲射出個個彈孔。只有導彈和重炮能夠給予威脅，然而巨人僅護住頭臉和胸口，其它地方任由人類的重型火力打擊，卻自團團火幕中穿過，最終奮力一撞，把城西一段高牆整片撞飛。

牆上無數士兵在爆炸中慘叫飛撲向半空，等落到地上，又給巨人一腳踩死。巨人甚至伸手捉住半空一些士兵，然後丟進了嘴中猛嚼。龍海看得怒不可遏，士兵葬身於巨人之中的瞬間，那臉上的恐懼深深刺痛帝君的心。

“殺了它！”龍海戰刃指去。在他身側，三位大將之一的穆武當既掠出，自宮殿廣場躍下，又藉著周遭民居前行，在數十秒后趕到城西區域攔截巨人。

而在這時，另外兩頭巨人也發動了衝鋒。龍海臉色變得冰寒無比，若讓其餘兩頭巨人也撞牆而入，不落城的防線恐怕就要失守了。他朝後頭沉聲道：“出動先驅少女。”

先驅計劃的負責人丘澤點了點頭。

片刻后，在宮殿的兩側有石基抬升。朝上方抬升三米后，基台從兩邊打開，露出一個漆黑的深井。深井的底部傳來機器運作的轟鳴聲，片刻后，各有一口足有百米長的巨大炮管從深井中探出。在轉軸的作用下，炮管調較角度，炮口對着兩頭憎惡巨人的方向。

在炮管的末端，節節燈光不斷亮起，並向炮口推進。當炮口一圈光環亮起時，轟隆一聲，一枚棱形的巨大子彈脫膛而出。越過城外的戰場，遙遙朝巨人的方向落去。

通通通！

炮鳴不斷，棱形子彈連珠炮發，接二連三地射向那兩頭憎惡巨人。這時，第一枚子彈已經開始落下，忽爾彈頭前方的一個龍形圖徽出現十字狀的光芒，光芒延伸，將子彈分割成相等的四個部分后。光芒消失，接着彈殼分離、飛濺。在分開的彈殼裏，一道身影急劇落到地上。

那是名少女，約莫十五六歲的模樣。身材嬌小，容貌美麗，但小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少女穿着緊身的銀灰色戰術服，把她的線條清晰地勾勒出來。她靈巧地落到地面，就地一滾便彈了起來。雙手往背後摸去，兩把戰術長刀就進了她的手中。

雙刀斜指地面，少女身體前傾發動了衝鋒。她速度極快，奔走間如同一抹銀光，帶着肅然殺機直撲憎惡巨人。

一個個先驅少女在分離的彈殼中漫天落下，一樣的容貌、一樣的武備，甚至連力量氣息也一模一樣！六

十名先驅少女分成兩隊，撲向了各自的目標。一時間，憎惡巨人的腳步被先驅少女攔截了下來。

先驅少女的靈活度和爆發力是憎惡巨人所難以企及的，而每隊則有三十人之多。在她們的互相配合下，憎惡巨人空有一身蠻力，卻頗有大炮打蚊子之嫌，有力無處發。那漆黑的惡斧屢屢斬到空氣，可先驅少女們的戰術長刀，則不斷在它身上帶起片片血浪！

憎惡巨人畢竟是攻城的兵器，儘管在單體力量上要遠高於先驅少女。無奈後者靈活度高，數量也多。如此一來，哪怕是頂尖兵器也漸漸不敵。

城西的戰鬥也接近尾聲，那片區域的火力基本全集中到了憎惡巨人的身上，再加穆武這個高階強者作為主力。在集火猛攻之下，撞進內城的憎惡巨人很快給放倒。然而在被巨人開出來的破城通道中，卻有衝鋒蟲和撕裂者不斷涌了進來。

穆武戰槍一點，結束巨人的生命后。深吸口氣，又朝通道撲去，他必須把這個缺口堵上，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便在這時，敵軍指揮官莫達斯終於下達了總攻的命令。一直按兵不動的高階兵器開始行動，它們的主力直撲不落城，卻也分出兩道兵鋒分別殺向了戰場兩邊的先驅少女們。

高階兵器的加入，黑色軍團的戰鬥力立刻攀升。那混入猛毒巨蜂的恐懼衛士們不斷朝下方守軍釋放恐懼力場，對他們施加心理壓力，削弱其鬥志。而一個個慘綠色的腐蝕光球則是掩體和炮台的死敵，不管是混凝土澆鑄的掩體工事還是金屬炮台，被腐蝕光球擊中后，掩體軟化，金屬消融。儘管恐懼衛士沒有直接殺亂，卻從另一個側面削弱人類軍隊的總體戰力。

每名黑焰督察則分裂出上百個小型火傀儡，這些元素傀儡在黑焰督察的控制下，成群結隊地撲向戰車或高牆。它們以自殺式的攻擊將一輛輛戰車炸上半空，又或者將某一段城牆引爆炸毀。往往一波爆炸之後，黑焰督察親自上陣。那手中揮舞的烈焰長鞭隨手一掃，便掃飛了一片人類士兵。

至於死亡仲裁官，它們大部分接管了低階兵器的控制權。有了這些仲裁官的加入，黑色軍團的指揮網絡進一步細化，能夠演變出來的戰術頓時翻了幾倍。於是龍海很快發現，黑色軍團從之前如同一片怒海狂潮，悄然轉化成數個巨大的黑色渦旋，各種戰術輪番上陣，如同磨盤般迅速絞殺着人類軍隊的數量。

“出去全部先驅少女，目標，對方的高階兵器！”龍海發出這最後一個命令，秦的帝君皮膚之下，每條血管漸漸亮起濛濛的能量光華。他稍微助跑，沖至宮殿邊緣時用力一塌。

地磚噼里啪啦地碎開，裂隙蔓延近三米平方的區域，宮殿廣場的一角轟隆塌下時。龍海如同一顆慧星般從都城上空掠過，帶着呼嘯翻滾的焰尾落到城外的戰場之上，激起一道塵柱！

塵煙如柱，突然被風吹散，龍海手握合金戰刃從煙塵中大步而出。戰刃前指，帝君大吼：“黑色雜碎們，讓我們戰個痛快！”

“殺！”

龍海披掛上陣，頓時激起軍隊士氣，一時間戰場殺聲四起。

那把合金戰刃纏上能量光焰，左右決盪之下，斬殺了一片衝鋒蟲。身為秦的帝君，龍海的王位事實上是打出來的，戰功顯赫，眼力老辣，根本就不想和衝鋒蟲這些充當炮灰的生物兵器過於糾纏。戰場之上，取將首級，亂其陣勢乃制勝根本。

即使對方是生物軍團也不例外，最明顯處，就在那些可充當前線指揮官的死亡仲裁官一出場，便讓整個生物軍團的指揮網絡更加細化。若如之前生物軍團如同一柄凶厲巨斧，那麼有了仲裁官之後，這柄巨斧無疑又多了許多勾刺。揮灑之間，帶起更多的鮮血。

龍海在下場之際，便已經決心深入敵陣，斬殺生物軍團的指揮官莫達斯。屆時，黑色軍團有死亡仲裁官接過指揮權，不致立刻群龍無首。可沒有了莫達斯，以死亡仲裁官的智能而言，指揮起來也不會這麼如臂使喚。戰場上形勢變化在彈指之間，哪怕敵方的指揮只要慢上一線，對不落城而言也是好的。

至少，龍海可憑藉地利和戰略，慢慢將優勢拉回到已方身上。否則，哪怕不落城負偶頑抗，城破身死也不過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誰和我去斬殺敵將？”龍海一聲大喝，也不等答案。戰刃指地，人往前傾，已經當先朝如潮敵軍衝去。

他一動，身後自有將士呼喝，於是一支精銳的軍隊脫離陣地，緊隨龍海之後。

龍海一走，戰場指揮之責便落到穆武身上。擊殺憎惡巨人，又堵上城牆缺口之後，穆武便返回宮殿廣場，居高臨下地把握整個戰場的變化。一見龍海行動，穆武立知其意，頓時大喝：“三軍聽令，集火炮轟，給我們的殿下轟出一條路來！”

高牆上的飛炎炮台在精密的操作下，遁着地軌移動，集中火力炮轟龍海推進路線的前方。一團團橘黃色的火球在黑色軍團中此起彼伏，密集的炮火轟炸之下，生生推平了一大片生物兵器。龍海率軍衝過了重重火幕，放眼整個漆黑海洋，他這一支深入腹地的軍隊顯得有多刺眼就有多刺眼。

兩軍對壘，如此孤軍挺進實是危險無比的策略。跟隨龍海出擊的將士也知道自己這一去十有**是沒有生還的希望。然而沒人退縮，只要前方龍海身上的光焰不熄，將士們便有了推進的方向。

連綿的炮火為龍海開路，可在這百萬級數量的戰場之上，哪怕集合飛炎炮的火力，也不過給龍海開出一條通往敵軍中陣的通道而已。要繼續深入，還要依靠龍海以及身後的軍隊。

沖至中陣后，壓力驟升。龍海放眼看去，四周密密麻麻皆是生物兵器的身影，數量多到讓人絕

望。他想起了印度大君阿法爾，龍海輕語：“當日你最後一眼看過去，就是眼下這般情景吧？”

一聲長嘯，合金戰刃拖着燦爛光帶撞入敵群中，龍海劍鋒所指，不管是衝鋒蟲還是黑焰督察，皆是催估拉稀般倒在那無雙劍刃之下。見帝君如此勇猛，身後將士士氣高漲，無不追着龍海殺進敵陣。

此時，由飛炎炮台開出來的通道已經合攏，數以萬計的生物兵器湧向龍海這支孤軍。龍海一行無法得到更多的支援，能否走到莫達斯身前已經是一個未知數。

飛炎炮台在地軌上滑開，又分配到各個火力點上提供炮火掩護，以抑制黑色軍團的進攻。

龍海的軍隊損耗極快，每一秒鐘，都有士兵被殺倒下。龍海全然沒去看自己身後的將士，他銳意進取，到了現在，他已經無暇去估量損失。只要斬殺了敵將，一切都是值得的。

劍刃橫掃，掃出一片無匹光華，轟殺了身前一片兵器，龍海又向前推進了十餘米。漸漸的，龍海發現自己劍前的生物兵器已經由中低階的衝鋒蟲等物，換成了黑焰督察、死亡仲裁官又或恐懼衛士。這些高階兵器根本不去規避龍海的攻擊，而是拼了命地在龍海身上留下傷口。

龍海的盔甲已經破損嚴重，甲葉崩裂脫離，身上傷口更是數不過來。但他全身八塊晶石仍耀目生輝，在身體表面凝聚一層防禦力場。仲裁官的刀劍或黑焰督察的炎鞭，落到上面時都會被這層能量力場化解大部分的力量，最終能夠開山劈石的攻擊只能在龍海身上留下一道傷口。

可傷勢就是傷勢，積累得多，龍海的身體也吃不消。龍海身上的能量光焰沒有熄滅，反而越燒越亮，甚至升騰的光焰里還不時炸起一團雷光，聲勢甚是駭人。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能量的消耗已經幾盡極限，現在他是純憑意志榨取每一滴潛力。甚至燃燒生命，轉換成能量來戰鬥。

哪怕此戰獲勝，能夠生還。但之後他必定位階下跌，戰力受損。然而，若挺不過這一仗，還談什麼以後和掉級。所以這一刻，龍海根本無所顧及！

戰刃再斬，劍勢如玉鋒傾倒，能量傾瀉而下，有若天河倒懸。燦爛焰光從劍鋒脫離奔馳，勇猛挺進，衝殺得諸多高階兵器死傷無數。當光芒消失，龍海突然壓力一輕，原來竟已殺過戰場。這時，他才朝身後看去，那跟隨在他身後的軍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空無一人。

原來，他們都已倒在來時的途中。龍海心中湧起悲憤蒼涼之感，絕然回首，看向駐足在不遠處的莫達斯。

這昔日的聯盟將軍，如今受普羅休斯的控制已經變成一介傀儡。莫達斯身上亦翻出塊塊晶石，開始跑動。在短暫的助跑之後，莫達斯加速衝刺，向龍海撲了過來。

龍海深深吸起，身上能量光焰升騰，更有團團雷光炸裂。他緩緩舉劍，宛如合金重刃正挑起千丈峰巒，一絲一毫無比艱難地往上提升。可每提升一個高度，龍海的威勢便隨着高漲。當戰刃高舉過頭時，空氣是平空生出連綿雷音，便似整個世界要撕裂開來一般。

就在一記絕然大響中，龍海斷喝，合金重刃帶着萬千異彩流光轟然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