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合格

十一月的秦城，雖說已進入冬季，可是因為地處華夏的北部沿海地區，氣候濕潤，常年處於暖溫帶、半濕潤區，屬於溫帶季風氣候。因受海洋影響較大，氣候比較溫和，chūn季少雨乾燥，夏季溫熱無酷暑，秋季涼爽多晴天，冬季漫長無嚴寒。

因此，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大多數服飾依舊以秋季的服飾為主，極少數的人穿上了冬rì的衣裝。

此刻，秦城寧武區武裝部二樓的樓道內，一個個心懷報國之志的有志青年，仰着脖子，臉sè焦急，內心忐忑不安的排着隊，頗有耐心的等候着。

從年齡上講，這些人大多都是九零年以後出生的人，也就是大家常掛在嘴邊的九零后。按說這類人，個xìng都比較強，大部分都是獨生子女，在家裏幾乎都是屬於小皇帝一類的人。像今天這樣，靜靜的有耐心的等候，還真有點難為他們了。

靜，安靜，除了幾個武裝部的工作人員外，其他人出奇的保持着沉默，稚嫩的臉上，除了興奮、激動之外，更多的是擔憂。

誰都知道，今天體檢報告就會出來。如果通過了，那麼軍旅生涯的大門就已經向你打開了一半。

打住！我說的一半，不是全部。

為什麼說軍旅生涯的大門只開了一半呢？

按照華夏招兵規程的規定，體檢合格之後，還要進行政審。如果政審不合格，那麼即便是你體檢合格，也是不允許入伍的。

說到這裏，你可能要笑。都什麼年代了？還需要政審？

答案很肯定，需要。人民的軍隊之中，不允許出現害群之馬，人民的軍隊，必須掌握在人民的手中。

政審，是必須的，也是必要的。

按照規程規定：紋身刺字帶政治xìng問題或屬於犯罪團伙標誌有礙軍容的；被判處過徒刑、拘役和管制，被依法勞動教養、少年管教或者在單位被開除公職、廠籍、學籍，以及被開除黨籍、留黨察看，開除團籍的；有流氓、賣yín、piáo娼、吸毒、盜竊、搶劫、詐騙行為的，都不能被徵集入伍.

看到這些，我想再沒有人會質疑了吧！

“什麼？我的體檢不合格？這怎麼可能？不可能的？”

原本安靜的樓道內，一個身材單薄、個頭矮小、膚sè黝黑、面容瘦小的年輕人，捏着自己手中的體檢報告，聲音十分突兀的喊道。也許，是發育不全的緣故，小年輕的聲音有些許尖銳。

尖銳的聲音中帶着些許憤怒、無奈、不解，還有遺憾，甚至還能聞到一股酸酸的味道。不用想，肯定是體檢不合格的人，對體檢報告不認同，才表現的如此激動。

“對！小夥子，你的體檢不合格，不適宜參軍。”一個帶着黑sè鏡框的，年約四旬的中年人微微嘆了一口氣，輕聲說道。

這種事情，年年都會有，武裝部的工作人員已經見怪不怪，所要做就是耐心的解釋。對這些心懷報國之志，卻不能圓夢軍營的小夥子，武裝部的人還是感到非常的惋惜。

畢竟，軍營夢，是大部分男孩子的夢想。現在不能圓夢，多多少少有些遺憾。俗語說，當兵後悔三年，不當兵後悔一輩子。因此，這些武裝部的工作人員言語非常的和藹，態度也非常的誠懇。作為多年從事招兵工作的他們來說，有時候一句話、一個眼神，都會變成在傷口上撒鹽的惡果。

年輕人，尤其是懷揣着夢想的年輕人，永遠都是一個國家的希望，承載着一個民族的未來。

儘管中年人的語氣、態度，甚至是眼神已經足夠誠懇，可是還是不能撫平一顆夢碎的心。

“我不相信，不相信。”這個年輕人右手青筋暴露，緊緊的捏着手中的體檢報告，眼神黯淡的說道。

“衛紫，體檢報告不會有問題的，你的身體真的不適合當兵。你看看，你身體的各項指標都在標準值以下，真的不適宜當兵。還有，我們的體檢醫生建議你到醫院來做一下保健，因為你的身體真的不太好。”

儘管已經無數次面對這種情況，中年人還是十分盡職盡責的做着解釋工作。就在剛才，他掃了一眼體檢報告上的名字，知道眼前這個身材瘦弱、羸弱不堪的年輕人，叫做衛紫。

衛紫微微張了張嘴，還想大聲抗辯抗爭。最終，這張嘴終於還是沒有張開。

事實就是事實，不合格就是不合格。低着頭，衛紫捏着手中的體檢報告，看着十分晃眼睛的紅sè標記，這眾人異樣的目光中，緩緩的轉過身。

“哼，瞧他那樣，瘦的和個猴子似得，還來當兵。”身旁，一個體格健碩的小青年，右手握成拳，伸出手臂，將袖子挽起，秀出自己鼓脹的二頭肌，挑釁的說道。

“也是，就他那樣，一陣風都能吹倒，就是去了部隊，也會被淘汰的。”

“軍隊是強者生產的地方，弱者只有被淘汰，物競天擇，這就是部隊的法則。這小子，根本就是小丑一個。瞧他的樣子，也算是一個耍猴的！”

“哈哈!哈哈！對，就是一個耍猴的。瞧瞧哥的體檢報告，全部合格。”

剛剛那個秀着自己二頭肌的小青年，一揚自己取回來的體檢報告，興高采烈的喊道，眉宇間的喜悅擋也擋不住。

對於這些嘲弄自己的言語毫不在意的衛紫，在聽到小青年說到自己體檢合格的話后，身形明顯一滯，然後緊了緊自己的右手，緊咬着下唇走到了電梯處。

按了下樓鍵，看着不停變換的數字，衛紫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

是負氣的離開那個自己生活了將近十八年，卻越來越沒有人情味、越來越冷酷的地方，還是繼續回到那個能給自己帶來少許溫暖卻依舊人情冷漠的地方？

“算了，還是走吧！也許這個世界，自己真不該來。”

衛紫內心不停的掙扎着，連電梯門打開了，都沒有察覺到。

“唉，老胡，你先頂會，我去看看那個小夥子。”

衛紫異常的表現，還是引起了剛剛開導他的那個中年人的注意。只見他放下手中的工作，徑直走到衛紫的身後。

“小夥子，沒通過體檢，不能參軍，可也不能喪失信心啊！”

微微轉過頭，看着搭在自己右鍵那隻佈滿老繭卻顯得異常有力的手，衛紫這才重拾心情，抬頭看着剛剛宣佈自己體檢不合格，將自己擋在軍營大門外的這個中年人。

中年人的目光和剛才一樣的清澈，包含着讓人感到十分溫暖的關心。

雖說中年的目光清澈、溫暖，可是衛紫的心已經支離破碎到，不想再說一句話的地步。現在，他只想一個人靜一靜，想一想。

看着目光同樣清澈，卻透着一股子堅毅的衛紫，中年人內心微微一震，口中說道：“小夥子，彆氣餒嘛！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當不成兵，不能保家衛國，在其他領域一樣可以為國家做貢獻嘛！”

不得不說，中年人的思想教育工作做的很差。如此蒼白無力的說教，真的很難幫助到此刻的衛紫。

“謝謝！”

艱難的口中從蹦出兩個字后，衛紫轉過身，手指按到了右手邊的樓梯鍵上。對於中年人，衛紫和他是交淺言輕，只有一面之緣，根本就沒有什麼可以談的。再說，衛紫內心的傷痛又豈是做思想工作可以消除的。

看着走進電梯內的衛紫，中年人內心微微一緊，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恨恨的撞了一下。

就在電梯門快要關閉的一剎那，中年人終於明白是什麼東西撞擊了自己已經被生活消磨殆盡，幾乎不可能在起什麼漣漪的內心。

這個東西就是夢想。

曾幾何時，他也是一個追夢少年。只是隨着年紀和閱歷的增長，這顆追夢的心已經被消磨殫盡。

“小夥子，這個東西送給你，希望你別喪失信心。”

伸手攔着快要緊閉的電梯門，中年人從自己的口袋中摸出一個東西，塞到了衛紫的手中。

看着衛紫驚訝的目光，中年人笑道：“曾經我也是一個兵，希望你不要喪失信心，保持一顆進取的心。”

緊握中年人遞過來的東西，衛紫深sè複雜的看着因電梯門關閉而消失在自己眼前的中年人。

“曾經我也是一個兵。”

喃喃的重複了一遍之後，衛紫攤開自己的右手，一顆子彈赫然躺在衛紫的右手心。

直到電梯到了最底層，有人開始催促他，衛紫才從剛才的事情中醒了過來。

一顆子彈代表什麼？又能代表什麼？

這個問題好像有點高深，根本就不是衛紫這個年紀可以想明白的。

但是，到了衛紫這個年紀，好像已經快要觸摸到這個問題了。

出了武裝部大樓，衛紫回過頭看了看那個莊嚴的國徽之後，緊緊的握着手中那顆子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生活，還是要繼續的。儘管衛紫已經無數次在心中答應自己，過了今天，他不再回去那個地方了。可是，事與願違，那個地方還是要回去的。不然，今晚衛紫就要露宿街頭了。

對了，那個地方就是衛紫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秦城唯一的一個孤兒院。

對，就是孤兒院。而衛紫，就是一個孤兒，一個出生之後，就不知道自己父母是何人的孤兒。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我就不相信，上天會這麼對我。”吐了一口唾沫，衛紫錘了錘自己的胸口，像是給自己打了打氣一般，看了看頭頂莊嚴的國徽，這才緩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