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悟空傳

“來，吃一塊，你最愛吃的。”父親打開了那長方形盒子，裏面分明是一份新奧爾良風情烤肉比薩。

“哇。”葉離沒想到這一世自己也愛吃這種口味的披薩，忍不住就過去拿了一塊咬在嘴裏，芬芳四溢。

父親偷偷地說：“你老媽雖然也最喜歡吃披薩，不過她不愛吃洋蔥，我們倆就把這披薩給解決了吧？”他固然這樣說，可是手上卻把剩餘的大部分披薩給留了下來，然後正sè說：“好，小安，幫爸爸洗青菜，爸爸今天給你做好吃的青菜炒肉。”

葉離發現父親一口比薩也沒吃，知道是特意買回來留給他和母親的，不由心下湧起了一陣溫馨。不過聽到父親的話，他馬上愕然地說：“老爸你今天怎麼有空做菜呢？”

“你老媽做的菜只允許我們評兩個字，雖然我們每次都評的是滿分，可是總不能在虐待自己的胃的同時，還要口是心非啊，還不如我來了。”爸爸開朗地笑着。

“老媽要是又聽到的話，一定又會氣哭的……”葉離越發好奇了，老媽做的菜可是水平一直不錯的，而父親明顯是想分擔一下做菜的事，果然是有天大的好消息啊。

就在葉離一邊洗青菜梗一邊想問的時候，父親忽然問：“小安，等上了高二后，文理分班你怎麼選？”

葉離一怔：“還有半年多呢，談這個太早了吧。”

“選文科的話，大學的寒暑假可以來出版社實習。”父親微微一笑，說：“可以學着寫作。現在這個市場是越來越好了。”

他從公文包里拿出一疊稿子來，而稿子旁邊標註着許多端正的楷體字，密密麻麻，有一種龍飛鳳舞的氣度，這正是他的批註：“這是最近華夏一個年輕的作者寫的中篇小說，水平很高，才18歲，可以說是絕世奇才了，在小說里可以寫盡各種變化。”

葉離知道以父親的眼光向來很高，能說出絕世奇才這樣已經是十分了不得了，這瞬間，他內心產生了一陣好奇，想知道這個作者寫的怎麼樣。

“這些年來我帶的作者都慢慢在市場上引發了熱銷量。對了小安，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葉離心下一怔，隱約感覺到父親說的秘密，就是那件讓父親今天大異平時，讓父親眉飛sè舞的事，不由眼睛一亮，說：“是什麼？”

父親微微一笑，說：“出版社的社長快要退休了，傳言我是下一任社長。”

“社長？就等於出版社的太上皇了嗎？”葉離差點忍不住跳了起來，要知道哪怕前世里，父親做了三十年編輯，卻從來沒有得到升職，更不用說成為社長了，那可是父親一直努力着的目標啊。

“但願如此。”父親按了按自己的額頭，“所以這些天得更加努力才是。”

“嗯，爸爸我支持你。”這瞬間，葉離內心湧起了自豪的感覺。他想起了前後兩世里，父親的用心，在帶作者時，花費了大量jing力替作者修訂，替作者把關，幫作者構思，ri復一ri，年復一年，幾乎沒有什麼休息ri，而如今那種努力終於得到了回報！

“呵呵，不過你的作文水平功底不好，還是要多練練了，以後好好繼承你爸的事業。”父親說。

葉離心頭一動，這瞬間他擁有一種很快就把自己第一本作品寫出來的衝動，他要決心給父親一個驚喜，決心讓父親真正地對他刮目相看！

當父親印象里自己這個作文功底不好的人，竟然能寫出比他簽約的那個少年天才更出sè的作品時，不知父親臉上會是什麼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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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夜，葉離坐在自己房間的書桌前，在構思要摘錄哪一篇小說的時候，下意識地輕掃了一眼窗外相隔着的一棟樓，上面八樓的客廳是暗着的，而其陽台依舊是空空如也。

兩個時代的同一時刻，他一如既往地暗戀着對方樓層的那個少女，那個喜歡紫sè衣服的少女，可是這些天裏，他卻一直等不到她的出現。

何苦呢？經歷了這麼多，還經歷了重生，自己對這麼一個女孩應該已經不心動了吧？只是為什麼這個舉動卻一直改不了呢？

他攤開了白紙，開始在上面寫着一些前世里名氣比較大的小說名字。

在下午上網時，他有個很在意的地方，那就是華夏現在流行的文學風cháo。

幾乎清一sè都是古典小說，悲嘆秋風，寂寞梧桐。

要想和世界同步，接地氣，就不能偏離這個主題太遠，一下子寫太現代，太西方化的作品，那會引起非常大的非議。這就像變革一般，要溫水煮青蛙，而不是全盤推翻，等有名氣后，再慢慢推進，使用前世的定點試驗一般。

但是如果和這個時代完全一樣的作品，那就沒有振聾發聵的效果了。

前世里葉離很推崇一本騎士小說《堂吉訶德》，就是在騎士小說最盛行的時候寫的。裏面的主人公“行俠仗義”，遊走天下，卻做出與時代相悖的事情，最終從夢幻中蘇醒過來，不再沉迷。而看到最後，所有人這才明白，原來這是一本披着騎士小說的皮，寫的是反騎士的小說。正因為這種反差，這種內涵，這才使這小說成為世界經典，使騎士小說風cháo從此中斷，成為最後的“騎士小說”。

“現在我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要寫出符合我的閱歷的作品，哪怕做不到那麼偉大，卻也要往這個思路去寫。”

“既要和時代同步，又要有其內涵，發出屬於自己的聲音？該寫什麼小說好呢？”葉離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知道這其中的難度，而且他還要做得最好，更可見難度之大。

“我有前人這麼多的作品積累，卻還是無法選出最合適的嗎？”

葉離又抬眼看了一下對面的陽台。而看的瞬間，他飄窗上掛着的一個紫sè天使少女掛墜正輕輕舞動着，極盡曼妙。

這是這一世他去jing品店裏看到和對面那個女孩很相似的一個掛墜，所以就買了下來，來紀念三四年來的相思。儘管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可是每次看到那掛墜的時候，他的心頭都溫馨極了。

一如少女的紫sè衣裙，一如少女的恬靜，一如少女在陽台上彈過無數次美妙的古箏之聲，如同天籟。

只是此刻，他卻覺得寂寞。

為了她，每天都等上幾個小時，無論看書，寫作業，他甚至能記下對面樓台有哪幾個房間是深夜都開着燈，記得哪幾間是準時熄燈，能記得哪一個房間裏經常會有母親抱着嬰兒在樓台上曬太陽。

只是，她很少出現。

就是這種寂寞嗎？

葉離筆尖頓了頓，終於寫下了三個字：“悟空傳！”

當命運早已註定，而你卻無法改變時，你會做些什麼？是做一隻望着月亮哭泣的豬？還是反抗到粉身碎骨的石猴？無論我們怎樣努力，卻終究得不到認可，世間的規則真是如此么？

《悟空傳》寫的是一種抗爭，對命運的抗爭，當五百年的光yin只是一個騙局，虛無時間中的人物又為什麼而苦，為什麼而喜呢？

於是，我要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這眾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諸佛，都煙消雲散！

這是屬於今何在的《悟空傳》。

前世里，2000年悟空傳出版后，引發了閱讀高cháo，在網絡上一直享有“網絡第一書”的美譽，先後由內地、台灣多家出版社再版七次，加印一百多次，它締造了國人對網絡文學的“第一印象”，而後使得越來越多的網絡小說盛行。

這是一個不可思議的成就，而最後還被買斷了影視版權，已經在拍攝過程中。

相信同樣的這樣一本經典，不會埋葬在這個時代里。

而且更重要的是，這一本是對古典小說的敬禮，也是對古典小說的叛逆，它做不到成為最後的“騎士小說”的地步，可是它卻是空前絕後的，是網絡暢銷的引領者一代。

而在葉離現在的時代里，網絡小說雖然也是欣欣向榮，卻評價並不高。

葉離忽然有些熱血沸騰起來，若是自己寫出這樣一本小說來，若是父親看到了，他又將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若這個市場有了這麼一本小說，是不是將會引領出一場火爆來？

葉離的筆頓了頓。

比起那悟空傳來說，他的心氣更高，他要寫出屬於他的悟空傳，寫出屬於他的紫衣少女，寫出屬於他的寂寞！

裏面將會有大話西遊里的紫霞仙子，會有孫悟空在五指山被鎮壓五百年的寂寞。

同樣處在一種寂寞中，他能設身處地地想着悟空在那種ri子的思緒。

這個世界同樣有西遊記，身為四大名著之一，被影視劇不知改編了多少次，但是卻很少有人把孫悟空當作一個真正的人，去思考他的寂寞。

當唐僧不信任他的時候，當他一次次被緊箍咒緊鎖着的時候，當他神通的法力卻在體系下一次次無法奈何那些神獸的時候，那種寂寞，那種無助是怎麼樣的？

一句句悟空傳里的話被葉離提取下來，凝成屬於自己的文字，屬於自己的篇章，屬於自己的寂寞。

這一刻，葉離相信自己站在《悟空傳》、《大話西遊》的肩膀上，一定會走得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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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裏，到外地參加銀行一年一度評測回來的母親推開了葉離的房門，那盞枱燈還亮着，而葉離手裏依舊握着筆，可是整個人已經睡著了，就那樣趴在書桌上。

“這孩子，開始認真了嗎？是過去的成績太差刺激到了嗎？”母親露出欣慰的微笑，卻又露出擔心的表情來：“熬夜不是好習慣啊……”

她輕輕地走了過去，想要拍醒葉離，可是手卻頓住了，然後拿起了桌上一張散亂的紙張來。

“這是在塗鴉嗎？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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