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劍三28
【回去了，念安。】
手被人牽着往回走去，帕西菲爾的眼中只剩下那一襲耀眼的明黃衣衫，夕陽的餘暉揮灑在大地上，為那人的銀髮打上一層柔和的光暈，彷彿整個人都在散發著微光。
【師父……】
夢境中，人體的溫度透過牽着的手傳遞過來，溫暖的讓他不想在放開……很暖……
端坐在床榻邊，葉英聽着小弟子的那一聲“師父”，靜靜的抬手拭去他眼角流下的淚水，便繼續坐在床榻邊守着，一呼一吸都極輕。
這樣休養了足足有一個月，帕西菲爾的身體才漸漸好了起來，不至於總是昏睡，他執拗的抓着葉英的衣袖，想要問明白心中的疑問。
沈澄泓和蘇卿到底怎麼樣了？他是怎麼回的藏劍山莊？戰事如何了？
“戰事已結束，各大門派具已回歸，是蘇卿將你送回藏劍山莊，待你傷勢好轉后，便啟程回萬花谷去了。”
葉英並未提起沈澄泓的事，他太了解自己的這個小弟子了，知道了真相必然會引起心緒的起伏，可隱瞞一月已是極限，他雖擔憂小弟子的身體，但這件事遲早都是會知道的。
“蘇卿沒事，太好了！那沈澄泓呢？他受了那麼重的傷！”
聽聞蘇卿已經平安的回去了萬花谷，帕西菲爾鬆了一口氣，然而還有沈澄泓的消息師父還沒說。
“……沈澄泓已戰亡，其遺體已由純陽弟子帶回師門。”
沉默半響，葉英才開了口，他收到消息，各大門派弟子損失慘重，當夜刺殺狼牙首領的小隊除念安與沈澄泓外，剩餘十二人皆被亂箭射死，首級懸挂於狼牙軍帳外，斷後的八百多名天策府將士無一生還，全體戰亡……
“戰……亡？怎麼會……沈澄泓他……”
猛然間聽到好友死亡的消息，帕西菲爾的思維有一瞬間的停滯……這一月以來他都在自欺欺人的騙自己，刻意忽視懷中的青年早已沒有了生息。
是了，沈澄泓受了那麼重的傷，流了那麼多的血，怎麼可能還活着……
人類……真的是太脆弱了……他怎麼能忘記！
如果有力量的話……如果恢復力量的話……如果他足夠強大的話……沈澄泓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師父……弟子想要變強，變得很強，可以守護住所有我在意的人……”
平生第一次，帕西菲爾如此渴望着擁有力量，在經歷了葉皓軒的死訊后，似乎沈澄泓的死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了，可是心中的痛楚卻在疊加，一點都沒有減少。
他恨自己沒有足夠的力量，更恨自己連重要的人都無法保護。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一旦逝去，便不會再回來了，他如此清晰的認識到……
“念安，你已有持劍的理由，勿忘初心。”
抬手揉了揉小弟子的腦袋，葉英常年閉關修習劍道不善言辭，可他心境通明，不會為外物所絆，劍心不變，若說有擔憂，便是小弟子了。
“……”
閉了閉眼睛，帕西菲爾默默握緊葉英的衣袖，力氣之大連骨節都已發白突起。
心……
什麼是心？
他原本無心，是旅途中身邊的人漸漸在他胸口塑成了名為“心”的東西，所謂劍心自然也要建立在“心”之上。可若是連塑成“心”的人都不在了，要“心”又有何用！
“且安心吧，若你走向歧路，為師自會將你帶回，勿要多思。”
抬手將明顯情緒起伏過大的小弟子按回床上躺好，葉英掖好被角，也不曾離去，就這樣靜靜的床榻邊。窗外的天色漸黑，他這幾日竟是守在屋中，時刻注意着小弟子的情況。
順着葉英的力道躺回床上，帕西菲爾重新閉上眼，調整着呼吸到睡眠的頻率。他不願葉英為此自己擔心，可身體倦意仍在，卻是再也無法進入深眠。夢中也再無故人入夢，安靜的可怕。
“師父，此生，若非念安身死，絕不相棄相離……”
在這個世界裏，曾經的摯友二去其一，只剩下師父和蘇卿，這是他在這裏最後的牽挂和束縛，若能被一直被束縛，他也是心甘情願的。
“…睡吧……為師在這裏……”
坐在床榻邊的明黃身影微微一頓，葉英的嘴角勾起一抹細微的弧度。
看來，是他思慮過甚了，念安需要時間來慢慢磨平心裏的傷痛，擁有了這樣強大又暴戾的力量，那孩子的心，必須堅強，也只能越來越堅強。
擁有強大的力量，也要同時擁有駕馭着力量的強大之心，否則只有慢慢走向瘋魔與滅亡一途……
有了葉英時常的引導，帕西菲爾終於能平靜下來好好養傷，數月過後傷勢已無大礙，但是暗傷難以治癒，一身的武藝也算是廢了，勉強使用也只能發揮原來的一兩成而已。
可就算如此，在傷勢好的可以下地行走時，帕西菲爾的第一反應就是抓起手邊的輕劍去了葉英那裏。
失去了葉皓軒和沈澄泓，帕西菲爾已是草木皆兵，近乎於瘋狂的想要保護着，執拗的緊緊跟隨在葉英身邊寸步不離。
站在庭院中的樹下，葉英微微睜開眼眸，目光望向安安靜靜站在自己身邊的少年，唇角動了動，卻是沒再出言，任由他守在自己身旁。
這樣的日子過來許久，藏劍山莊外的事被葉英有意阻攔，一件都不曾傳到帕西菲爾的耳中，直到平靜被打破的那一天……
清晨，淡淡的血腥氣息傳入鼻尖，原本在淺眠的帕西菲爾下意識的瞬間睜開眼眸，抓緊手邊的輕劍推開門守在葉英的房門前。
血腥的氣息勾起了他極為不好的回憶，細細聽去，耳邊還能聽到遠處傳來的兵器相擊脆響，就在這藏劍山莊之中，似乎是從大門處傳來的聲響。
“念安，鎮守本心，隨為師同去。”
屋門被從里打開，葉英抱着劍緩步向大門走去，周身劍意籠罩，退去了速來的平和，充滿着肅殺之感，雖已刻意收斂，仍是壓迫的人呼吸不順。
“是。”
緊緊跟隨在葉英身後，帕西菲爾隨他一同走向大門。
“咻！”
燃燒的羽箭發出尖銳的嘯聲破空而來，藏劍山莊緊閉大門，門外傳來撞門的悶響，有狼牙軍搭好長梯順着外牆翻躍進來，與庄內的藏劍弟子廝殺起來。
狼牙軍開始攻打藏劍山莊了，數月前的那一戰讓狼牙軍充分的領教了各大門派的實力，也意識到這些門派擁有的強大力量，若不除去必成後患，因此分別攻打各大門派，逐一擊破。
而藏劍山莊主要就是供給天策府將士與其他護*隊的軍需武器，對於狼牙軍的威脅更大，因此被列為首要被殲滅的目標。
戰事至今，大部分藏劍弟子都已離去，前往戰鬥的第一線殺敵，留守庄內的弟子僅有百餘人，其中半數還是年幼的小師弟小師妹，幾乎不能算作戰力。
但好在大門未被攻破，察覺到不對勁的藏劍弟子們已經聚集起來與翻進來的狼牙兵廝殺起來，年紀稍小的藏劍弟子們已經被妥善的安排在後山保護了起來。
此次狼牙軍出兵三千，而藏劍山莊排除掉年幼的弟子，僅有七十餘名弟子可以戰鬥，戰況非常惡劣，實力雙方相差太大。
大門雖未被攻破，但牆頭源源不斷的有狼牙兵架設長梯翻躍進來，數量不少，牆外還有弓箭手放箭，庄內藏劍弟子不僅要殺敵，還要躲避飛竄的流矢，一不小心就會受傷。
“大莊主！”
“大莊主來了！”
……
葉英的到來無異於藏劍弟子們的主心骨，雖有片刻的場面動蕩，但即刻便恢復了秩序。
跟在葉英身旁，帕西菲爾也很快明白了現在的情況，手已握在劍柄處準備拔劍戰鬥了，卻被另一隻手穩穩的按下。
“師父？”
不解的望向身邊之人，帕西菲爾沒有鬆手。
葉英並未發一言，只是輕微的搖了搖頭，修長的手指有力的扣在劍柄上，使長劍無法出鞘。寶劍有靈，呼應着主人的戰意在劍鞘中“嗡”“嗡”作響，彷彿下一刻便要出鞘見血，卻被壓制的不能亮劍。
小弟子的身體今非昔比，功力最多只余兩成，全盛時期都未能敵得過這千餘狼牙兵，何況現在。
扣緊劍柄，帕西菲爾深吸一口氣，頹然鬆開手，眼中早已佈滿血絲。
他並不愚鈍，只是看到狼牙兵就會想起葉皓軒與沈澄泓的死，因此失了理智。葉英強制的按住劍柄讓他冷靜了下來。
如今，原本的力量不能動用，多年來習武積攢的武功內力也十去八/九，沒有強大的戰力，過去也只是給同門添麻煩而已……
“弟子……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