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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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說到有小丫頭給迎春送來了燕窩粥,這一天迎春也確實沒有吃什麼東西,這會兒倒真的有些餓了,便也不在說話,坐在桌前慢慢將一碗粥全都吃了。這邊司棋和秀橘還未將東西收拾完畢,便聽得外面有小丫頭的聲音道,“爺回來了。”

迎春在房中聽見,忙擺了擺手,示意司棋和秀橘先不急着收拾,自己稍稍整了整衣服,起身迎了上去,孫紹祖邁步進來,一眼便見到那一身大紅衣衫的人兒,眉目間頓時柔和下來,看着她道,“廚房裏送來的燕窩粥可都吃了?”

“都吃過了。爺有心了!”迎春衝著他福了一福,眉眼半斂,雖說已經拜過天地成了夫妻,她卻仍然害羞着,甚至還未抬頭看清楚他的臉。孫紹祖點了點頭,也並不拘束,徑直走到迎春的身邊,看着自己含羞帶怯的新娘,他心中也是有着無限喜悅的。賈府中的一面,早已讓他丟了心、傾了情。好在娶她的過程並不算漫長,想到賈赦被自己稍稍一威脅就忙不迭地答應,分明是根本從沒將這個女兒放在心裏,他的眸中又劃過一抹冷意。

“大爺,良宵一刻值千金,時候不早了,大爺和大奶奶還是趕緊喝了合巹酒,早點安歇才是。”跟着進來的喜娘也是見慣了大場面的,看那兩人一個含羞弄衣,一個溫情凝眸,忙着走上前來。在她的眼中,迎春和孫紹祖也算是一對璧人兒,看這情形,也是郎情妾意,總算是又成就了一對美滿姻緣。

“好。”孫紹祖的聲音低低的,帶着一絲喑啞,停在耳中卻又別有一種意味。他牽起迎春未傷到的那隻手來到桌邊。司棋忙上來,執起那喜鵲登梅的酒壺,滿滿斟上了兩盅美酒,那酒盅小小的,也不過是一口酒的量。孫紹祖端起酒盅,一杯遞到迎春的手裏,一杯自己執了,二人各自抿了小小的一口,又換過酒杯來,兩手相挽交纏,終將那剩下的酒一飲而盡。然後略動了動桌上的席面。孫紹祖便讓人撤了下去。

喜娘忙上前來,賀道,“恭喜大爺奶奶結為夫婦,願大爺和大奶奶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孫紹祖微微有些酒醉的樣子,不覺呵呵笑道,“說的好,下去領賞。”喜娘隨之退下去了。司棋、秀橘上前,卻被孫紹祖揮了揮手,兩人看向迎春,迎春微微頷首示意,兩人便也退了出去。

房間裏就剩下了他們兩個人,紅燭高照,時而一個忽閃,爆了一個燈花,迎春坐在椅子上,孫紹祖不說話,她更是羞得連頭都抬不起來,心中有些緊張,手心裏微微有些汗濕,想起昨夜邢夫人在自己房中所說的話,好半天,終於鼓起勇氣,抬頭看向了孫紹祖。“爺,妾身服侍您安歇。”

“你的手好些了嗎?”於此同時,孫紹祖也開口了。

“啊!好多了,已經不疼了。”迎春呆了一呆,沒想到他忽然會問到這個。

“那……時候不早了,我們歇着吧!”孫紹祖眸中微微一閃,臉上也有着一抹可疑的紅色,只是迎春羞得連頭都不曾抬起,沒有注意罷了。

“好!”迎春聲如蚊蚋,知道作為一個妻子,此時應該上前去為孫紹祖寬衣,可是不知為何,她的腳似乎不聽使喚似的,軟軟的沒有提起的力氣。孫紹祖困難迎春又羞又窘的樣子,自己的心裏倒是放鬆了些許,走至迎春身邊,牽起她的手,戲謔道,“夫人不是要服侍為夫嗎?怎麼這會兒反倒沒有動作了。”

“爺。”迎春大囧,一張俏臉幾乎能低下血來,本能的嗔了一聲,連自己都沒有發覺那一個稱呼里所包含的撒嬌的意味。孫紹祖更是開懷,拉着迎春走向那鋪着大紅喜被,撒着大紅幔帳的大床。

龍鳳喜燭歡快地跳躍着燃燒着,不時地爆出一個燈花,將那燭火吹向床邊,似乎想要看一看床上的無邊春景,可是卻被大紅紗帳給遮擋了視線。只是那粗重的喘息聲和低低地嬌喘卻是遮也遮不住的。洞房花燭夜那古老而又充滿着誘惑的旋律在這暈黃的燭光中,重又奏起了動人的旋律。

只是迎春不知道,在她收穫着自己幸福的一刻時,黛玉那邊卻發生了一件大事。卻說黛玉這邊離了賈府,一行人正走至永興大街處,忽然便聽得前面車夫一聲驚叫,“你……你是誰?”接着便是一聲悶哼。黛玉心中一驚,正要撩起帘子看看除了什麼事,拉車的幾匹馬便受驚了一般的狂奔起來。馬車顛簸,黛玉一個沒坐穩,便滾倒在車中。無奈之下,黛玉只好兩隻手死命地抓住車上的扶手,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鬆懈。隨着馬車的顛簸,她的身子在車上撞來撞去,渾身的骨頭猶如散架了一般,耳邊依稀還聽得路上行人的驚呼,“快躲開,那馬車驚了。”

“姑娘,姑娘。”後面那輛馬車上的車夫眼見的一個紅影閃過,便見黛玉坐的那輛馬車的車夫老黎做車上滾了下來,緊接着那身穿紅衣的女子手一抖,那幾匹馬便似同時被痛打了一鞭似的,咴咴的齊齊對天長嘯了一聲便揚蹄狂奔,知道不好,不覺驚叫出聲。車上的紫鵑和雪雁也聽得動靜,掀簾看時,黛玉所坐的馬車已經只剩下一個影子了,登時也慘白了臉色。跌坐在車上。這時老黎已經跌跌撞撞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眼睜睜看着那遠去的馬車卻無能為力。

“老黎,怎麼回事?”紫鵑這輛車的車夫老周忙跳下車上前問道。紫鵑雪雁也相扶着站起身來。

“這……我也不清楚。”老黎臉上也跌破了一大片,正是一道血漬順着臉頰流下來,看去甚是可怖。“我正在趕車走着,卻忽然……忽然從對面屋頂上飛下來一個穿着一身紅衣服的女人。她恰好就飛到了車前,擋住了我的去路,我怕撞上她,趕緊去拉韁繩,誰知道那女人不知道使了個什麼方法,手一揚,便將我從車上給甩了下來。緊接着馬車就驚了。”老黎也是一臉驚慌,別說車上坐着的可是林家唯一的主子,那也是他全家的恩人啊,這要萬一出了點什麼事情,他可要怎麼活啊!思及此,老黎不禁狠狠地在自己臉上抽了幾個耳光。

“老黎,行了。”紫鵑見狀阻止道,“這也不是你的錯。好在孫昭、劉彥都趕上去了。你可有看見那紅衣服的女人長什麼樣子?”看這情形竟是有人預謀一般,姑娘一向與人無尤,究竟是什麼人要如此害姑娘?紫鵑雖然着急,但畢竟也是經歷過大事的人,當下便道,“老黎,你先回府,將身上臉上的傷口處理一下,雪雁,咱們快上馬車,老周,以最快的速度,追姑娘的那輛馬車。”

“是,紫鵑姑娘。”林府的眾人都答應着,各自分頭行事。

“紫鵑姐姐,你說姑娘她不會有事吧!”雪雁壓下心中的恐慌,看着紫鵑面沉似水的俏臉,仿似想要得到一絲安慰。

“不會的,姑娘不會出事的。天雲峰失蹤一年姑娘都熬過來了。這會兒怎麼會出事呢!”紫鵑拍了怕雪雁的手,重複地說著,既是安慰雪雁,也在安慰着自己。可她心裏也明白,這一次完全不同於天雲峰。天雲峰是天災,這次卻是**。那個紅衣女人,紅衣女人……任憑紫鵑想破了腦袋,也想不起在黛玉的生命中層出現過這樣一個女人。她是誰?又為什麼要這樣做?姑娘,你一定不要有事啊!

上天似乎沒有聽到紫鵑的祈禱,當她們趕上黛玉的馬車時,已經出城很遠了,此時,那輛馬車已經散了架,幾匹馬也全都倒在地上,口中吐着白沫,甚至其中兩匹身下還有着大片的血跡,而黛玉就躺在一旁的剛剛泛綠的草地上,身下墊着的卻是馬車的車簾。只有劉彥在一旁守護着。

“姑娘。”雪雁驚叫一聲,來不及等老周擺好車蹬,提起裙子就跳了下來,飛奔向躺着的黛玉身旁。黛玉身上的衣服黑一塊黃一塊的,沾滿了不知什麼樣的灰塵,還有幾處地方劃破了,那刮開的布料隨風微微搖動着。紫鵑回身從馬車上取了一件湖藍色輕裘斗篷,這才跳下車來,隨着雪雁身後來到了黛玉身旁,將輕裘裹在黛玉的身上。這才仔細地看她,發現黛玉雖然髮髻散亂,臉上也有幾塊磕碰的青紫淤痕,但好在呼吸還算平穩,也沒有血跡溢出,想來是驚嚇過度才暈了過去的。紫鵑總算是長出了一口氣,還好沒出大事。

“劉彥,孫昭呢?”找了一圈,沒有看到孫昭,而劉彥卻默不作聲地坐在一邊,臉色似乎也比平日多了幾分陰沉。

“他讓我在這裏守着姑娘,等你們過來,他去追那個紅衣女人去了。”劉彥悶悶地應了一聲。他們趕過來時,正好見到這輛馬車撞到大樹上的情景,那穿紅色衣服的女子似乎就在前面的馬車,在前面兩匹馬撞上樹時飛身掠起,在看到林姑娘從那碎裂的馬車裏掙紮起身時,竟然冷笑道:“林黛玉,想不到你居然還能活下來,既然如此,我就留你一條性命,不過,毀了你這張臉,看你還怎麼去迷惑男人。”當時,他和孫昭相距還遠,雖然聽到那女人恨意滿滿的話,可即便想救也是有心無力,眼睜睜看着她揚起手,一把粉色的煙霧便飛向林姑娘,林姑娘的身子便軟軟地倒了下去。那女人看到他們追上來,也不再做什麼,不過冷笑一聲,隨即轉身縱掠而去。情急之下,孫昭只能讓他在此處看着黛玉,自己去追那個女人,看看是否能夠拿到解藥。可這一去竟是大半個時辰還未回來。

“你在這裏等了多久了?”雪雁看黛玉並無大礙,心下也放鬆了,不覺推了劉彥一把問道。

“大半個時辰了。”劉彥答道。他的心還在嗓子眼提着呢。別說那女人身後是否有埋伏,就是那個女人本身也不好對付,就衝著她能夠在自己和孫昭眼皮底下對黛玉的車動手腳而讓他們兩人措手不及,就是那一身的輕身功夫也極是了得,孫昭若追不上她也就罷了,若是追上,只怕也難佔上風。想到此處,劉彥忽地將手中的草棍丟在地方,猛然站了起來,道:“你們先送林姑娘回府,我追上去看看。對了,回府後立刻派人去找樓主,請綠萼姑娘來為林姑娘把脈。那紅衣女人不知道衝著林姑娘灑了什麼葯,林姑娘這才昏迷不醒的。”

“什麼?”紫鵑臉色變了一變,她以為姑娘是驚嚇過度,難道竟是中了毒,紫鵑不自禁地打了個冷戰,看着劉彥道,“還愣着幹什麼,趕緊將姑娘送到車上去啊!你也別去追了,以孫昭的本事,應該不會出什麼事,你和我們回去,也好趕快去找綠萼姑娘。”

“對啊,姑娘到底中了什麼毒還不清楚。孫大哥也不是等閑之輩,你就別擔心了。”雪雁聽得黛玉中毒也是心急如焚。催促着劉彥將黛玉抱到車上。兩人也隨之上了車看護黛玉,老周這才一揮馬鞭,趕着馬車飛速往城中而去。

“王爺!”“王爺!”

“樓主!”

快行至城門前時,忽見的前面一片塵土飛揚,劉彥和眾護衛的一顆心隨之又提了起來,齊齊地護在了馬車前面。待得來人越走越近時,劉彥不由得心中一喜,原來來者不過三騎,卻都是頂尖的寶馬,馬上三人全都是一身朝服,卻原是睿親王蕭翰陽、慶親王蕭翰宸以及安親王蕭翰翎。

“玉兒怎麼樣了?”看到當先的劉彥,司馬聖風,也就是當今的慶親王蕭翰宸率先跳下馬來。緊跟着蕭翰陽、蕭翰翎也俱都下馬。劉彥身後的眾護衛乍見三位王爺,慌忙從馬鞍上跳下,齊齊行禮。蕭翰陽早在聽說黛玉的馬車受驚后衝出城門時早已經心急如焚,此刻哪裏還理會的這些,只一雙眼睛盯緊了後面的馬車。伸手撥開劉彥等人,兩步便到了馬車跟前,老周也是一禮,道:“王爺。”

蕭翰陽擺了擺手,老周當即跳下馬車,雪雁探身出來,看是蕭翰陽不覺喜道,“王爺!”

“玉兒如何了?”看見雪雁,蕭翰陽眸中多了一絲神采。

“姑娘還好,身上不過是一些撞傷淤痕,只是劉彥說她可能中了毒,現在還沒有醒過來。”雪雁臉色黯了一黯,難過地道。

“中毒?”蕭翰陽重複了一聲,雙拳已經不自覺地握緊。又是中毒!玉兒為人清冷,與外人很少有交集,也話很少得罪人,那麼這人只怕又是衝著自己來的了。如今自己的實力已經少有人及,更兼服食過九色天蓮,早已是百毒不侵之體。那些人在自己這裏討不了便宜,卻知道玉兒是自己的軟肋,竟是從她下手嗎?早說要給她安排暗衛,只是玉兒隨性慣了,不喜歡行動有人盯着,這才作罷,早知道真不該聽她的。

“大哥。你可認識一個紅衣女子?”司馬聖風已經聽劉彥講了事情的經過,仔細回想,自己卻是從不認識什麼妖媚的紅衣女子的,而那人因情而來,竟是蕭翰陽的情債不成?“劉彥說那女子留下話來,要毀了玉兒的臉,讓她不能迷惑男人。”

蕭翰陽也沉了臉道,“我並不認識。”在他這二十年的生命里,所愛者唯黛玉一人,其餘女子皆不放在眼中。當日太后也為他看過一些官宦家女兒,但他俱一一拒絕,更不可能認識什麼江湖上的紅衣女子,惹上風流情債,是以一口回絕。“我先上去給玉兒把把脈,雪雁說她中毒了。”

“嗯。那就快回城吧,我讓劉彥去通知綠萼先去林府。”司馬聖風點了點頭。

眾人各做各的事情,唯有蕭翰翎在聽了劉彥的話后斂了眼眸一語不發。沒有人看到他低垂着的眼瞼後面被怒火燒紅了的眸子。好一個羅紅若!居然敢這樣對着黛玉下手,也許他真的是太縱容她了!既然有膽子下手,那她就該有膽子承受後果!

“二皇兄,五皇兄,需要我做些什麼嗎?”看到蕭翰陽進入馬車去看視黛玉,而蕭翰宸安排眾人做事,蕭翰翎壓下心中的怒火湊上前去。他並不是黛玉的什麼人?他還不能近到黛玉的身側,雖然滿心的痛恨與嫉妒,可是他卻一毫都不能表現出來,也許現在他不可以,可將來終有一天,站在黛玉身邊的人只能是他!指甲深深地掐進手心的肉中,可是他卻感覺不到任何的疼痛!

“不用了,六皇弟!”司馬聖風瞥了他一眼,“如果你真想幫忙,那殿中還有些摺子沒有批完。蔣尚書他們也正等着回復,咱們三人如此匆匆趕出來,倒把那些事情都撇了。不如六皇弟現在回去,將這些事情辦了,明日上朝這些事還要議呢!”直覺的蕭翰翎這個人不簡單。從當初自己中了武狀元,他纏着自己要拜師的時候就知道,這位六皇子絕沒有表面上的那麼心無城府。

“那好吧!若……林姑娘醒過來,也請五皇兄派人通知我一聲,免得我憂心!”蕭翰翎淡淡笑了一笑,似乎只是說了一句客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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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玉落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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