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求求你讓我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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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嬤嬤繞過曲折游廊,從邱老太君所住的持雲院往錦繡院走。等她穿過錦繡院的角門,立刻又兩個僕婦迎上前來,替劉嬤嬤拍了拍衣裙,撣掉也許並不存在的灰塵,這才後退幾步,笑着給她見禮。

“劉嬤嬤才回來,夫人已經等你好一會兒了呢。”

劉嬤嬤微微點點頭以示謝意,站在廊下在腹內將自己要稟告的話打了個腹稿,方才掀開帘子進了正房。

“夫人。”

錦繡院正房的臨床大炕上鋪着猩紅絨毯,設着大紅金線鳳凰靠背,炕兩邊放着一對桃花樣式的螺鈿漆幾。一個穿着鏤金絲鈕牡丹花紋襦裙的婦人正靠在靠背上,枕着一個石青色金線鳳凰的引枕。她的腳下放着一個蒲團,上面跪着一個丫頭,正拿着美人拳輕輕地敲着這貴婦的腿。

這婦人的面貌姣好,看起來不到三十歲的樣子,周身都透着一種溫柔的氣息,說話時也是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

“老太太怎樣?可能起身了?”

“回夫人的話,奴婢這次過去沒有見到太夫人……”

“怎麼?老太太身子不好?”炕上的婦人正正了身子,臉上全是擔心的神色。

“和以前一樣,太夫人說看見人影就頭暈,不想見人。但見持雲院裏上下的樣子,太夫人應該是沒有大礙。”炕上的婦人鬆了口氣。

“不過……”劉嬤嬤頓了頓,又說,“太夫人好像沒有維護銳少爺的意思。”

信國公夫人方氏臉色一白。

“老太太沒有替銳兒求情?”

“沒有,太夫人派香雲出來傳話,說是‘不要教訓的太過,否則要說我得理不饒人了’,並沒有說該如何對銳少爺進行處置,看樣子太夫人的氣還沒有消。”

“我的兒啊!他還是個孩子,怎麼受的住府里的鞭刑!我還特地壓住前面,讓老爺容我去和老太太求個情,老太太怎麼就這麼狠心……”方氏掏出臂釧上掖着的手帕,擦着眼淚。

“奴婢覺得,這次還想像上次那樣輕輕揭過是不可能了。太夫人是有誥命在身的,這次暈厥了兩天兩夜,連宮裏都派人來問過了。如果公府里一點動靜都沒有,被參個‘治府不嚴’是跑不掉的。更何況夫人您的娘家又是……”

“我知道了。”方氏抹了抹眼淚,臉上透出無奈的神色來。“不能給父親添麻煩。”

“夫人還是不要太傷心了。家中上下還全靠夫人主持呢。”方氏身邊伺候的丫鬟珠綉換過方氏手中的帕子,抬頭安慰道。

“雖說銳兒不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但我看他和銘兒是沒有兩樣的。現在銳兒闖了這樣的大禍,是我管教無方,怎麼能讓我不自責呢。”方氏嘆息着說,“怎麼會出這樣的事情,連老太太都給氣倒了,一定是那些小廝們教唆的,回頭統統都給趕出府去!”

劉嬤嬤不發一言,只是垂着頭立在那裏。

加上這波,都已經換了四波小廝了。府里的家生子一聽說要給銳少爺招小廝,都恨不得將自己家兒子腿給敲斷了才好。

“行了,你去辦差吧。”方氏閉了閉眼,“劉嬤嬤,吩咐哪個小子跑一趟前面,和老爺傳達太夫人的話,務必要讓老爺看着點,別讓那些家人打重了!”

“是。”

祭祖廳里,信國公聽了太夫人和方氏的傳話,終是沒有下狠手,只是當著眾人的面,用鞭子輕輕抽了幾下就算了。就連圍觀的族人和其他下人都在私下裏悄悄議論,說國公老爺這是心慈手軟,對銳少爺這樣的紈絝子弟就應該好好的教訓一頓才是啊。

相比之下,信國公和國公夫人的兒子李銘雖然才七歲,卻比嫡長孫李銳要有氣度的多。聽說已經在讀“四書”了。

眾人看着明明只是擦破了點皮,根本算不得什麼重傷,卻依然哭的鬼哭狼嚎的李銳被下人抬回去,心中都嘆了口氣。

這位小時候還是請了鴻儒親自開蒙的,怎麼就差這麼多呢?

“太夫人,您多少吃點吧。”煙雲端着盛着雞絲粥的瓷碗,連聲的哀求着。“您現在身子還比較虛弱,太醫囑咐了不能吃太過油膩的東西。這粥是看起來清淡了點,但味道一點也不淡,您就吃幾口吧?”

顧卿將臉對着床里,一言不發。

她決定絕食死。

這個叫煙雲的小姑娘已經求了一個多小時了,裝着雞絲粥的碗也換了好幾次。她覺得“絕食而亡”對自己真是折磨,才餓了三頓,肚子已經咕嚕咕嚕叫了,胃裏也火燒火燎的。可是她還要閉着眼睛,裝作聞不到那雞湯傳來的鮮美氣味。

那些絕食而死的勇士們當初是怎麼忍下來的啊?

她倒是想選擇其他死法,別說敢不敢的問題,這麼多僕婦丫鬟之類的圍着,就連如廁都有人盯着的,她一點尋死的辦法都沒有。

而她清楚的知道咬舌是一定不會死的。因為她要咬舌,下人們一定會止血。到時候她白疼了。

誰說金簪的尾巴都是尖的!她換了好幾個都是圓頭!

那個叫做香雲的丫鬟從剛才起就沒有看見了。可能是去前院搬救兵去了?想想等會她這個身子的“兒子”、“兒媳”都要來哭求,她就頭大。怎麼不穿個鄉野村婦什麼的呢?要死找個野樹往上面一掛就行了。

偏她穿的這個身子有個了不得的身份,居然是楚國的開國功勛、老信國公李碩的結髮妻子邱氏。她的丈夫和嫡長子李蒙都死了,繼承“信國公”爵位的是她的嫡次子李茂。李茂夫妻二人平時待這位邱老太君一直都盡心儘力,千依百順,唯恐有一絲不周的地方。要不是她借口說自己頭疼不想見人,她那個“兒媳”應該是每天早上都來請安的。

剛穿來時,看見一個年紀比自己還大的女人站在床前喊自己“母親”,她當時差點沒被嚇暈過去好嗎!

“太夫人,國公老爺和夫人過了二門,馬上就到了。”孫嬤嬤在院子裏通傳。

‘我只是想死,要不要這麼困難啊!’顧卿悲憤地把自己的腦袋塞進被子裏。

“母親,是兒子有什麼做的不對的地方,讓您生氣了嗎?”一副忠厚大叔模樣的信國公親自執着碗,跪在顧卿的床前。“您要打我罵我都行,請不要這麼折磨自己啊!”

顧卿恨不得捂住耳朵。這個大叔太啰嗦了,而且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

這樣的口才,到底怎麼在外面當官的啊?

“母親,你是不是覺得老爺沒有重責銳兒,所以動了氣?”方氏也跪在顧卿的床頭,啜泣着說,“是我沒有教養好銳兒,您要覺得不出氣,打我就是了,千萬不要氣壞身子。

顧卿皺了皺眉頭。這話怎麼聽着這麼不對勁兒呢?表明上聽起來像是自責沒有管教好孩子的樣子,但是聽完了就像是勸旁邊那大叔趕緊回去再打一頓小孩似的。

果然,信國公李茂為難地低下頭。

“母親,不是我不肯責罰李銳。你也知道,銳兒是我大哥僅存的血脈,平時生怕有個閃失。他年小體弱,真要……”

顧卿聽不下去了,再不說話她就成了跟小孩慪氣的惡人了!

她轉過頭來,盯着底下跪着的方氏。

看起來倒是溫柔可親的很,怎麼說話那麼讓人難受呢?

“誰說要重責李銳了?”

“母親!”李茂和方氏驚喜的看着終於說話了的邱老太君。

“那您為什麼不吃飯呢?”李茂把手中的碗放到邱老太君床邊的小几上。“要是不合胃口,我們叫廚房重做!”

“老爺,太醫都說過了母親不能再吃那些油膩的肥肉了!”

“可是母親就好這個,再怎麼也比不吃強……”

顧卿在旁邊聽得腦仁子都疼。

這個邱老太君不是超品誥命的國公太夫人嗎?信國公也是一副家大業大的樣子,怎麼會喜歡吃肥肉啊?肥肉啊!

她可算知道這個老太太為什麼會有中風前兆了。敢情是高血脂引起的血管阻塞!

顧卿看着李茂和方氏連哭帶喊的求着自己吃飯,覺得帳子稀薄的空氣都被這兩口子給搶走了,她氣悶地捂住胸口,一口氣好險沒有上來。

不是裝的,是真的好悶。

眼前也不停的黑來亮去。這是高血壓嗎?

邱老太太,你到底多少病啊?

不過,如果能這樣憋過去,也不錯。

誰料方氏一把衝上前,扒住顧卿的人中就使勁掐。她一邊掐一邊喊着:“快來人啊!拿老爺的帖子請太醫過來!薄荷腦呢,煙雲,把房裏的薄荷腦拿出來,給老太太抹一點!”

顧卿鼻子下面被掐的火辣辣地疼,明明是要暈過去的,卻被按的楞是維持着一絲清明。眼見着自己“尋死”的機會都被這個美貌婦人給攪黃了,顧卿恨不得將她按着打一頓才好。

李茂抱着邱老太君,方氏和花嬤嬤對着她又是吹氣,又是抹薄荷腦,又是掐虎口和人中的,竟真的讓顧卿的一口氣緩了過來。

顧卿拍着自己的胸口,欲哭無淚。

媽蛋啊啊啊!嘴唇都掐破了啊!!!現在痛的地方又多了一處!

想死怎麼這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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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身聊發少年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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