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血色蔓延
“樂正珏,今天就到了你這個廢物回報家族的時刻!你去代替玖兒,嫁給那個魔王!”
說話的是個年逾五旬的老者,三綹長髯飄灑前胸,相貌十分儒雅,臉上卻是怒氣橫生,惡狠狠地瞪着面前身材瘦弱的少女,似乎要把少女給徹底撕碎了才能出氣。
少女頭戴點翠的鳳冠,外披紅底綉金紋的拖地大氅,紅色的雙繞短曲裾深衣,大擺的紅色襦裙……她的雙瞳澄清,膚光勝雪,眉目如畫,容妝雖淡,卻更凸顯得一張臉秀麗絕俗。只是看她身體僵硬,似乎是被人用什麼法術禁錮了行動。
“抱歉了妹妹,我是樂正家的繼承人,修鍊上的天才,怎麼能去嫁給那魔王呢?只能委屈妹妹你替我去了。”一襲白衣勝雪,容顏嬌媚的樂正家天才樂正玖懷抱瑤琴,看着被禁錮的樂正珏笑得十分甜美,“聽說那魔王每天都要殺七、八個人才行,真希望你能活到第二天。”
段郎……樂正珏猛地睜大了雙眼,裏面全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她的目光猛地落到了樂正玖身旁,名為段傲涵的男子身上。
那是個年紀約在二十歲上下的青年,劍眉環眼,相貌十分英武,卻又不失文雅之氣,穿了一身銀色的戰甲,手中提着一支散發著淡淡光華的玉簫。
段傲涵對樂正珏的目光卻視而不見,寵溺的視線始終不離樂正玖。只是他嘴角那抹若有若無的笑容卻明明白白地在說著一句話:
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是時候該消失了。
看到那熟悉的笑容,明白他心中所想的樂正珏身體微微顫抖起來:段郎段郎,你曾說過你不在乎我是個廢物,也不在乎我無法說話,你說你此生永遠只會注視我一個人,為了你那“非你不娶”的承諾,我送給你母親留下的絕世琴譜,甚至接受了地獄般的訓練,成為你手下的暗子,替你賣命,不惜雙手沾滿鮮血,甚至差點犯下了叛國的罪行。可是你為什麼如此絕情,竟然不願意看我一眼……
注意到她的目光,樂正玖立刻沉下了臉色:“樂正珏,我告訴你,你不要再痴心妄想了!你一個啞巴,又是個沒有音力的廢物,而且還是‘九歲克母,十歲克兄’的‘天煞’,段郎怎麼可能會看上你!只要沒有你在,皇上的指婚自然就不作數……段郎與我情投意合,更是早有了肌膚之親,要嫁給段郎的人,是我樂正玖!”
九歲那年生母突然去世,沒過半年,剛剛過了十歲生日的樂正珏莫名得了急病從此失去聲音。隨後,驚才絕艷的兄長為了救她而失去雙腿和視力、被人廢了一身音力成為廢人死去,她便被逼着搬到了宅院最陰暗的角落與蟲鼠為伴。如今才知道,就連她一直心心念念的戀人也早就背叛了她。
看到樂正珏垂下了頭,樂正玖笑得更加甜美了。
“對了妹妹,有件事我一直忘了告訴你。你的嗓子,是娘下了葯才廢掉的。哦,樂正瑒那蠢貨,也是被我找人給廢了的。至於你跟樂正瑒的生母,那個愚蠢的女人,死在自己丈夫的手中一定很滿足吧?不過她可不知道,這一切都是母親設計的。還有,當初那些對你欲圖不軌的人呢,也是我找來的……哎呀呀,妹妹,你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我啊,我可是會生氣的呢。”
看到樂正珏那充滿了仇恨的目光,樂正玖立刻垮下了臉來,伸手就給了樂正珏幾個耳光,只打得樂正珏唇角往外流下血來。
“怎麼樣,是不是很想罵我?真遺憾呢,妹妹你不能說話。”樂正玖掏出手絹擦了擦自己的手,“不過,就算你知道了這一切,又能把我怎麼樣呢?我可是五律商師,而你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廢物……所以妹妹,你一路走好,姐姐我就不遠送了。”
那一方潔白的手帕從樂正玖的手中飄落在地上,被她毫不客氣地碾在了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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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雲密佈的夜空彷彿被利刃生生劈裂,月光就這樣從裂縫裏傾瀉下來,照耀在堅固而又冰冷的城牆上。青石的台階早已被濃厚的血污覆蓋,看不出原本的顏色。放眼向城中望去,只得一片火海和滿地的狼藉,死不瞑目的屍體和斷肢殘臂隨處可見。
彷彿是為了與這樣地獄般的景象相呼應一般,那一輪懸於天空中的圓月,竟然是紅色的。這一輪紅月,自那道烏雲的裂縫中慢慢地露出了血色的獠牙。
在那獠牙的正下方,樂正珏緩緩拾階而上。
可笑自己愚蠢不可救藥,錯拿豺狼當親人,被殺母仇人當丫鬟使喚了這麼多年卻毫不知情,把心思惡毒的樂正玖當做最貼心的姐妹,哪知道她才是害了兄長的罪魁禍首。
藏在衣袖中的雙手緊緊攥成了拳頭,蓋頭下的雙眼中閃過了決然的目光。既然對方是素有魔王之稱的商之國桓王,這樣的人,一旦發現自己被欺騙,又會如何呢。
樂正珏這樣想着,竟然露出了一個微笑。
她雖出身於修鍊世家,卻是天生無法修鍊的廢柴。儘管是嫡女且有着皇室血脈,在樂正家的地位卻是連狗都不如。
雖然受盡欺辱,然而樂正珏一直都認為這是自己的錯,因為自己是個廢柴,是克母克兄的“天煞”……在樂正家,她一直活得小心翼翼,盼望自己的真心能換來他人的善待,心中渴望着哪怕是一點點也好的溫情。
所以當樂正玖帶着溫暖的笑容出現在她面前,幫她趕跑了那些對她拳打腳踢、欲圖不軌的人時,樂正珏幾乎以為自己在做夢。
從那以後,樂正珏幾乎把那個宛如蓮花一樣的女子當做了自己的精神偶像。哪怕是母親留下的靈器,只因為樂正玖露出了喜愛的神色,也毫不猶豫地送給了她。
然而今天樂正玖的這一番話她才知道,這一切都是樂正玖和她娘蘇浣花早就已經安排好的計謀!
而她的父親樂正雅,這個利欲熏心的男人此刻正在她的身後不遠處走着,不知親手把令他臉上無光的廢物藉機送到敵人的手中,這其中的滋味是否讓他感到無比舒暢。
父親啊父親,雖然我樂正珏是一個廢物,一個啞巴,甚至是“天煞”,但你可曾想過,我也同樣是你的女兒?我不求你把我視為掌上明珠,但你可知,當我拖着滿身血痕的身子從你面前經過,卻只換來一個“滾”字時我的心情?你捨不得讓樂正玖嫁給那殺人不眨眼的魔王,卻忍心以“大義”的名義來把我送上絕路,更是親手殺死了自己的結髮妻子……樂正雅,你枉披人皮!
段傲涵,算我樂正珏瞎了眼,沒有看出你的狼子野心,恬不知恥地說只娶我一個人,騙走了母親留下的琴譜,給我服用那些摧殘身體的藥物,讓被那自以為是的犧牲蒙昏頭的我成為你手中的一把刀,最後把沒有利用價值的我徹底拋棄……
現在想來,自從把琴譜送給段傲涵之後不久,樂正玖就擁有了天才的美稱,可見這一對狗男女早就已經勾搭連環暗中有了一腿。
掩藏在蓋頭下的眸子裏爆發出了幾乎能夠毀滅一切的恨意,樂正珏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
她與生俱來的一切美好品格,哪怕遭受最下等的僕婦虐待、服用非人藥物遭受摧殘、接受地獄般殺人磨礪之時也未曾失去過的高潔心靈,在這一日終於土崩瓦解,化作了往日的一縷煙塵。
在樂正珏心中剩下的,唯有憎惡、憤怒、仇恨,對自己那愚蠢過去的懊悔和譴責,以及在知道真相后無能為力的不甘。
沒有音力、無法修鍊的她,憑藉著一些武技,面對一個強大的修鍊家族,什麼都做不到。
可是她樂正珏做不到,不代表其他人也做不到。雖然不知結果終將會如何,但如今的樂正珏,也只有這一條路可走了。
“樂正大人,段將軍,本王當初的話,你們二位莫非是沒有聽清楚?本王要的人是樂正玖……”
不知不覺間,樂正珏已來到了城牆之上。雖然隔着蓋頭,但她隱隱約約感覺得到,在她前方不遠處,站着一個人,僅僅是聽到這個人的聲音,都令她從心底里感覺到了無法抵抗的寒意。
然而,這跟她預想中的狀況完全相符。
毫無修鍊資質的她,身上自然沒有音力波動,一看就知道是個冒牌貨。對方是高手,這一點怎麼能瞞得過他去?
不去在乎樂正雅和段傲涵究竟在找什麼借口辯解,樂正珏一步一步向著城牆的邊緣走去。
驟起的狂風吹掉了樂正珏的蓋頭,露出了她慘白的容顏。只見兩行血淚從她的眼眶中湧出,順着臉頰滾落在地上。
說來也怪,沒有一個人注意到樂正珏的動作。不過,誰又會去注意一個毫無音力的廢物呢?
一步、兩步……等所有人注意到她的時候,樂正珏已經站在了城牆的邊緣。
“樂正珏,你要幹什麼!”樂正雅大聲呵斥起來,原本因為這個廢物冒牌貨已經觸怒了桓王,只盼着這個廢物的相貌能夠入得了敵人的眼,免去一家的災禍,哪知道這個廢物卻站在城頭搖搖欲墜,莫非她……
少女面無表情地側過身子,忽然露出了一個頗為詭異的笑容,兩道血色的淚痕在她蒼白的臉上顯得格外明顯。
忽然,她那瘦弱的身子如同斷了線的風箏,猛地向城下墜去!
模糊間,少女只看到幾乎要把自己整個魂魄吸進去、散發著詭異幽藍光芒的眸子和鮮紅如血、輕抿似含不悅的薄唇。
妖孽。這是樂正珏唯一想到的詞語。
緊接着,妖孽向著她所墜落的地方沖了過來……
樂正珏這一生所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竟然是那妖孽伸出手,試圖挽救她的瞬間。
沒想到,唯一肯對我這個廢物伸出援手的,竟然是傳說中的魔王……
既然這個世界上做好人沒有好報,若有來世,那我樂正珏就做惡人,將你們這些披着人皮的鬼刀刀斬盡,刃刃誅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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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元宵節快樂=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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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那什麼,請大家記住,女主一家的姓是複姓,【樂(yue)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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