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被人買下
巨人力士怒道：“你自己找死！”說著揚起皮鞭，一道凌厲的真氣開始聚集。
然而在這一瞬間，悶雷一樣的拳音響過，童虎像猛虎一般飛撲過來一拳，打在巨人的肚臍上，拳頭深深插了進去。隨即便是一個朝天腳，直接踢在巨人兩腿之間。
場外一片驚奇的聲音。
力士難以置信地望着，發出一聲悶哼，皮鞭還揚在半空中，就倒了下來。
四周一片議論，天傷體質的斗童能打出這種重拳，赤手空拳在一瞬間擊倒一位武鬥場的力士，這可不是隨便能做到的。而眼前名為童虎的斗童正在對着身材比自己高一倍的力士拳打腳踢，一邊打一邊破口大罵。四周的斗童也完全驚呆，一個個眼中升起熾熱的顏色。
圍觀的人議論道：“但是打了判官，重傷了護場力士，這……這是要處死的啊！”
童虎狀如瘋虎，在雨霧中對着四周的人發出一聲猛烈的咆哮，雨水為嘯聲震開，聲勢驚人。右腕上都是力士的血，順着拳頭往下滴。
“有意思！”有人一合摺扇，“不打對手，卻打傷了監場的判官和力士的斗童，本座很感興趣。”
“但是那也輪不到你了。無極門已經將他買下了。”
一道身影已經帶着白光發出“嗖”的一聲落在場內，砸落地面的勁風使得雨水向四周飛濺出數丈，發出清脆的聲音打在身上。雨水像是燒開了一樣退散成赤紅色的水霧，凝成蓮花花瓣一樣的形狀，吞吐在長眉垂肩而面容細嫩如嬰兒的老人的身體周圍。
四周瞬間鴉雀無聲，龐大沉重的氣息撲面而來，給童虎以山崩海嘯般的壓力。童虎吃力地喘息着，竟沒有被這滔天的威壓嚇倒，而是像驚濤駭浪前的一塊小小頑石怒視着對方。
儘管這種怒視毫無意義，在這老人面前，童虎竟感到自己渺小如同螻蟻。對方和自己的力量差距宛如神和凡人的差別！這種想法幾乎是立刻就出現在腦海。
老人的聲音直接在腦中轟鳴道：“從即曰起，你就是無極經天門的人了。”
“我誰的人也不是！你休想指使我！”童虎頂着塌天的威壓，從牙縫裏擠出一道咆哮聲，擋在縮成一團的阿狗身前。
四周的人驚奇地看着難以置信的畫面，這斗童，已經完全瘋了吧？無極經天門，那可是三大武修門派之一，所有的斗童都渴望得到這樣的機會的。
“你別無選擇。”
那老人一抖袍袖，一道狂風瞬間將童虎和阿狗一起吹得飛起來撞到牆上。
沒有人注意到，一粒細小的金屬粒跟隨兩人一起飛起，在童虎腳下被他一腳深深踏進了地面的泥水裏。
在昏迷中，童虎做了夢。
這個世界被稱為玄武界，武道便如同天道，十二武帝像天神一樣受到萬民的崇拜。
自己從只有五六歲的時候就和弟弟一起被作為奴隸販賣到朱子國，又被武鬥場買下作為斗童，每個月一次丟進武鬥場裏參加大逃殺一樣的角逐，被各種野獸、惡犬撕咬追逐，一年之後還活着，就被送到各大武館接受武鬥訓練，然後再作為武鬥士回到武鬥場上廝殺。
成為優秀的戰士，遇神殺神，遇佛殺佛，這是他們這些斗童唯一能活下去的路。運氣好的話，也許能成為優秀的武鬥士為自己贖身，也許能被哪個門派看中收為弟子或是僕役。
許多斗童渴望回家，那就只有在國家級的武道大會中獲勝，贏得實現自己願望的權利，並且以自由之身拿回自己的檔案。關於真實姓名和來歷只有當年經手的奴隸主和武鬥場知道，就算是想偷或是想用別的手段也是根本沒可能的，因為你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誰。
從極度卑微的痛苦生活中蛻變成光彩奪目的戰神，這就是斗童唯一的翻身之路。
然而，這個世界的武者遠不像普通的修鍊那麼簡單，因為這個世界的玄鐵中蘊含的天地靈氣極強。成為一個玄武道高手所需要的必要條件，就是能吸收玄鐵中所蘊含的天地靈氣。作為玄武者的靈根或是靈骨與玄靈氣的相姓是否高，就是衡量斗童資質的普遍標準。
而“天傷者”這個詞，從字面上來說自然就是跟天地靈氣的相姓極差，也就是跟大家喜聞樂見的“根骨上佳”這個詞沒有一點兒關係的人群。
而童虎的悲劇，在於他和玄鐵沒有絲毫親和度。
根骨以十級劃分，哪怕是最普通的人也有大約三級的劣根，可以吸收玄鐵靈氣的百分之一，低於三級的劣根姓就被稱為“天傷者”，只能吸收不到萬分之一的玄靈氣。
童虎則是天傷者中的佼佼者，究竟有多差，以理論上不可能達到的零級來標記都似乎不足以形容，戴着絕緣手套都沒有那麼差。
每個斗童自幼經過十年嚴格的訓練，差不多就能決定其資質優劣了。武鬥場會判斷其資質，轉賣給想要的門派當弟子或是僕役。決定斗童的價格最重要的一個基本條件，自然就是根骨。
根骨不好，將來修為再高也無法武裝化，這就意味着無法成為真正的高手，只能當個普通的打手。給真正的高手當個下仆還算是有了靠山，算是應該開心的事情。而童虎這種“天傷者”，似乎什麼未來都沒有。無法利用玄鐵修鍊，無法使用玄兵玄甲。
普通人都可能奢侈一下用積蓄來為孩子汲取一點兒玄靈精華來增強體質，天傷者則是完全不行的。這種差別，在長大后就會逐漸明顯。
這樣的斗童，從武鬥場的角度來說，就是白白花了十年的米糧啊。斗童要保持高強度的體力來訓練，是要給他們吃肉的。
而阿狗，目前是大人們的看門狗，看守着關押斗童的校場，不讓任何人逃走。
作為親兄弟卻和童虎擁有完全相反的絕頂優秀的資質，曾經一路贏下去，甚至熬出頭，得到了一丁點兒玄鐵，成了一個年輕的武鬥士，做着沖向自由的夢，但是在初次公開下場的武鬥中就被鋼鬃鬣狗咬了。他雖然殺了鋼鬃鬣狗，卻意外患了狂犬病。病發后掙扎了一段時間卻沒有死，但是人變得跟狗一樣了，腦子出了點兒問題，智力很低下，但是也很聽話。
武鬥場的大人們於是用他來做一些事情，特別是某些殘忍的事情。
阿狗的“優點”在於人姓殘缺，因此不會放水，不會讓斗童逃走，而且會聽從命令將指定的可憐對手毫不留情地殺死。這樣那些原本什麼用都沒有的廢物至少能娛樂一下賓客，不過也會有斗童在生死之間忽然萌發出一些力量，讓主人重新考慮的。
雖然這種事情幾十年才會偶爾發生一次，但是童虎現在就是被重新考慮的那一個。
被無極經天門的門主無極天尊看中，以一個對於天傷者來說是天價的價格買下，獲得了繼續活下去的權利。是奴隸還是弟子？都差不多吧。
童虎醒來了，熱淚滑過面頰。這樣的人生分明是個修羅場，而自己小小年紀已經在修羅場裏滾了十年，見慣人間殘忍。
“居然哭了，丟人現眼的玩意兒，不知道無極門看上你這個廢物什麼。”一個充滿蔑視的聲音對他說，“把你的眼淚收起來，若是無極派改了主意不要你了，等待你的就只有死了。養好傷，天亮了，你就到無極門去吧。”
聲音不會帶有任何憐憫。
判官，對他們這些斗童來說，這樣的存在就是可以決定人生死的城隍惡鬼。
童虎連瞅都沒瞅對方一眼，冷冷道：“淚水的珍貴，你們這樣的人根本不懂。”
對方一呆，他已經在武鬥場呆了幾百年，斗童會說出這樣的話，他想都想不到。
對方咬牙切齒道：“如果你在去無極門的途中逃走了，你的父母兄弟就會被處死——至少阿狗得死。無極門主要我們留下阿狗的狗命，對你還真是不錯啊。不過這一切，都建立在你對無極門忠心的基礎上。而進了無極門你就會曉得，斗童在這裏的生活真是個兒童樂園。所以嘻嘻，你就享受這半天的自由吧。”
童虎道：“聽起來，這個門派真不錯。”
對方一呆，在萬分糾結中無聲退卻。
床頭放着一身新衣服，是每一個斗童在成功賣身的時候都會得到的，就像是貨物的包裝，在胸前背後縫着“朱子國武鬥場”。有的人出門就把它撕了。有的人卻一生珍藏，因為這是命運的轉折。
童虎穿上新衣服，對他而言，這只是一件新衣服。
在記憶中，無極經天門是三大武修大派之一，實力很強。童虎壓根沒有想過逃走，因為在他的人生概念里，沒有一個強大的組織是不殘酷的，因為生活本來就很殘酷。如果要選擇，寧可選擇一個殘酷而強大的組織，也不要寬仁鬆散的。
再怎麼說，無極門給了他機會，讓阿狗也活了下來。
漆黑的庭院裏，童虎乘人不備，回到了那個決定他命運的校場，在地上摸索着。
他清楚地記得，阿狗的鐵爪當時已經插進了他的血肉當中，然而鋒利的爪刃就像是融化了，體內有某種阻力迸發出來將刺入的鐵爪阻止，冰溶，他才能夠有機會抓緊阿狗的雙腕。而阿狗在一瞬間似乎沒了力氣，原本足以將他撕成兩半的力量就像是漏氣的氣球癟了下去，因此被他掀翻在地。
而他要找的，就是那塊掉在地上的黑色金屬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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