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他痛她亦痛
那張臉，分明就是眼前這張臉……
這張小情的臉……
可是小情已經……
“你不是小情，小情已經死了，她死了……”突涌的意識凌天樂嚯的站了起來，雙目死盯着房間上空，“你是白紫曉，你是白紫曉，我不要你這麼做，你的心臟我不要，不要，我這輩子誰的心臟都不要，上天給了我殘缺的生命，我為何要逆天而活？你知道嗎，就是為了懲罰我，所以我這輩子才活得這麼痛苦，所謂的人之常情之喜怒哀樂我都沒有，我只能像個傻子一樣冷暖自知，還要看着自己喜歡的，愛的，都在眼前一點點消失，我是罪人，我這樣的罪人不配活着！不配……”
白紫曉聽到這樣的話，何嘗心不痛？
他痛她亦痛，竟然早已經如此緊密相連。
她蹲在床邊，雙手拉着他的手帶在她的臉頰上，冰冷的觸感讓他心疼，她的天樂哥哥一個人行走在寂寞中太久了，她要用她全部的力氣去溫暖他，“你不是罪人，沒有人生來就是罪人，哪怕我不是凌小情，只是白紫曉，可是一直都會陪在你的身邊，多一個人陪你行走，你可以將心試着交給他，這麼自暴自棄的活着不像你，也不是你，我想，要是小情在你的身邊，她肯定也不希望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明明還有那麼大的希望，為什麼自己首先要扼殺要杜絕呢？只有活着了，你也可以大膽放開去追求自己所喜所愛。”
“真的可以嗎？我對不起小情，對不起她，對不起……”凌天樂喃喃的，聲音低了下來。
“為什麼這麼說呢？”白紫曉很好奇，她的天樂哥哥什麼時候對不起她了？
為什麼呢？凌天樂問着自己，胸口的痛又開始了……
他痛苦的閉上眼睛，沉浸在那過往回憶中，拉開，就是一身傷……
或許真的是抱着沒有希望的想法，或許真的是覺得此生沒有了意義，或許是白紫曉那過於相似的臉龐讓他想在解脫前懺悔，凌天樂烏白的唇扯開，干啞的嗓音溫柔依舊，只是多了看透之後的滄桑感，“這一生有三個女人對我影響最大，我母親，小情，還有我同父異母的妹妹。”
就這一句，白紫曉已經震驚的快掉了下巴，更別說她了，書房內的凌佑殷黑眸中也是閃耀着詭譎的色彩，這個消息太震驚，從小到大讓他震驚的事幾乎沒有幾件，可以說這件事讓他嗅到了異常的氣息……
“你還有妹妹？”白紫曉詫異的問了出來，問完又覺得震驚好突然，還好凌天樂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連你都這麼詫異，更別說我了，見到她時，我都懷疑這麼世界還有什麼不是狗血的事情，我父親那麼深情的一個人都發生了這樣的事，那還有什麼不能接受的呢？心臟也罷，死亡也好，只要發生了，我都可以接受，只是很可惜，明白這個道理的時候是現在，那個時候，十四十五歲的年紀終究太小，想抓住的東西拼了命的去抓，殊不知這些都是手中沙，抓的越緊，漏得越快，到最後，或許什麼都不剩下了。”
“心臟是我這一生的殘缺，現在想想，多活的這幾年美名其曰是為了小情，可是小情，這個我這輩子最重要的女人我卻為此害了她，”凌天樂褐色的眼眸中泛起玫瑰色的光澤，那是一片美好的回憶，“小情很好，善良，單純，可愛，最重要的是和她在一起，我有一種被需要的感覺，這樣的她讓我想靠近，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過得很快，那個時候的我不知道這樣的感覺叫什麼，但是我卻在每一天夜幕來臨時祈禱第二天天明趕緊到來，這樣的心情是雀躍的，我以為，我會和小情一直這麼相處下去，無憂無慮，就算有，也只有快樂！”
“但是上天對我就是這麼殘忍，十四歲的時候我知道我的心臟出了問題，也是那一年，我同父異母的妹妹出現了。”凌天樂眼底劃過複雜的情緒，白紫曉只是握住他的手，看着這樣剖開傷口的他，她一樣難過。
如果現在讓她親口稱述一遍她在瘋人院的過往，她想，她還沒有那個勇氣……
“她給了我存活的希望，給了我所謂的親情，終究，在這一半一半中，我跌進了她設計好的圈套！”凌天樂提唇苦笑，這個在他生命中特殊存在的女人讓他活着卻不讓他好好活着，他要怎麼做才可以忘記屬於她的痕迹，當她從來都不存在過，“我不能埋怨她，畢竟沒有她，我不可能陪在小情身邊，這五年都是偷來的時間，但是我也無法原諒她，如果死亡是我一開始的結局，我寧願早早的結束此生……”
“你不能死，你不能這麼想，天樂哥哥，”情急之下，白紫曉衝口而出，凌天樂被這一聲天樂哥哥給帶入了魔怔，他狐疑而又困惑的看着她，她真的不是小情嗎？着急中那急促而上揚的尾音怎麼會和記憶中小情那一聲聲的天樂哥哥一模一樣呢？
他一直就知道她很像小情，從開始到現在，但是他沒有想到，一個人不光是外表像，甚至連說話的調調都這麼神似，難怪他剛剛意識混亂，在這張臉的誘導下越來越渾濁，不是他真的分不清楚小情和白紫曉了，而是她們相似的好像同一個人！
心底好像有一股熱切的岩漿即將要噴井而出，他的眸光瞬間從黯淡變為閃耀，好似天邊最亮的兩顆星辰，他唇角顫抖，喉結在滑動，手，顫巍巍的撫向她的臉頰，整張臉都溢着讓人挪不開眼的光華無邊，“你是小，小情嗎，原來，原來，你真的沒死！你一直都活着對不對，對不對！”
白紫曉眼睛濕潤，垂下眼睫看着地板，暗藍色的地毯很厚實，她的眼淚掉進去，頃刻就被吞沒了……
天樂哥哥，是，我是白紫曉，也是凌小情，不管是哪一個身份，我都會陪在你的身邊，可是現在這樣子的你，我告訴你真相，你接受得了嗎？
“不是嗎？原來你真的不是她，小情走了，她走的那天滿身是血，白色的裙子鮮紅一片，她就靜靜的躺在那裏一動不動，親眼看見的怎麼還這麼奢望呢？”凌天樂的話滿滿的都是痛苦，懊悔，還有心疼……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她的天樂哥哥是雲淡風輕的，是淡漠安靜的，就好像那生長在孤山高頂的一株松柏，迎着暗夜晚風，卻永遠不會在朝日滿滿的時候微笑……
心裏好像有成千上萬隻蟲在啃咬，白紫曉眸光劇烈的晃動，她抬起頭，迎着凌天樂溫潤的眸子，踮起腳湊近他的耳邊，話語很輕，“天樂哥哥，不管我是誰，只要你願意，我就是你的凌小情，不是我要取代她，而是我願意替她來照顧你！”
對不起，天樂哥哥，再過一段時間我會告訴你全部的真相，我的仇恨，我的身體，我要讓他們統統都告一段落，全新的站在你的面前。
聽到白紫曉的話，凌天樂再一次為這個女孩感動，對，是感動，他的心裏絕對不會再有愛情了，他的愛情只能是凌小情……
凌天樂點點頭，雙眸如霧，瀰漫著重重疊疊的霧靄，他說，“謝謝，我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如果可以，我希望重來沒有認識過你，不可否認的是從最開始是因為你這張臉吸引了我的注意，我以為我會在我這孤寂的人生中會有一束陽光，哪怕只是一點小小的慰藉都可以，可惜我還是走錯了，從十四歲走錯第一步，一直到現在，人生真的如棋，一步錯，步步錯，在我將要離開的時候，卻因為這盤糟糕的棋子傷害了這麼多人。”
凌天樂的話已經完全沒有看到一點求生的希望，這讓白紫曉害怕，他的心臟如此虛弱，說了這麼多，卻還是不願意讓她陪着他一起，難道這六個月她要眼睜睜的看着他一點點的枯萎蕭條下去嗎？
她做不到！
前所未有的力量一股腦的衝上頭頂，她憤怒了，直接站了起來，嬌小的身材也只比坐在床邊的他高不了多少，可是她熊熊燃燒的火焰讓她氣勢十足，她一手叉腰，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凌天樂，你到底想怎麼樣？就這麼想死嗎？難道死了你就解脫了？你就可以面對小情了？你這樣害怕等待，不是沒有希望，而是你不敢！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如果你連自己都不珍惜，那誰還會來珍惜你呢？別說是小情現在是在天堂，哪怕她是活着，看到你這死氣沉沉的樣子，你也不會再是她的那個天樂哥哥了！”
“現在給你兩條路，一，乖乖的配合方醫生，六個月絕對會是希望，二，如果想死，也可以，你死一次，我讓方醫生救你一次，人工心臟是吧，用一顆也是用，那用兩個呢，一樣可以用！如果你不喜歡，那我就把我的心臟給你，讓你繼續痛苦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