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禍害遺千年
章節名:第一章禍害遺千年
“死丫頭,快給我起來!別在這兒裝死!起來起來!”
伴隨着稚氣未脫的嬌呼,還有“砰砰”兩聲悶響,似是什麼用力的踹了過來。www.
唔,好疼!
“姐姐,她不會真死了吧?你看她臉色都不一樣了。”
“死了活該!就憑這種沒人要的下賤丫頭能活到現在已是榮幸,不知浪費了我們家多少糧食銀錢!”
“可是娘親說她若死了,京城那邊就再不會給我們銀子了。”
“我們不說,他們怎麼會知道她死了沒有?難道還會有人關心她不成?不過是個被嫌棄沒人要的小賤人!”
說著,又是“砰砰”兩聲。
這一次,她終於清晰的感受到了腳尖與她的身體相觸,一陣疼痛便從那裏傳入腦海,讓她更清醒了幾分。
怎麼回事?難道在那樣的爆炸中她竟都沒有死成?果然是福大命大,或者……禍害遺千年?
只不過,現在是什麼情況?
耳邊那兩個嬌嫩又難掩惡毒的聲音是誰?
那些話聽起來怎麼如此怪異?
還有,是哪個混賬竟膽敢踢她?
活得不耐煩了!
一瞬間殺氣迸裂,如蟄伏猛獸慾要暴起殺人,讓身邊的那兩個小丫頭驀然感受一陣森寒不禁打了個冷顫,但卻不知這一陣冷從何而來又為何而來。
只不過剛凝聚了那一絲意識,緊接着她便感覺到一陣天翻地覆天旋地轉,被疼痛和吵鬧驚醒一點的意識又晃悠悠飄遠了,只覺得渾身都是又酸又疼又空乏無力,連靈魂亦空蕩着似隨時都會消散。
竟是連動一下手指也不能。
恍惚中,有許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在意識腦海里喧囂糾纏,將她最後一點清醒的意識逐漸吞噬,再一次陷入到黑暗之前,她聽到耳邊一片嘈雜,好像是有許多人奔走來到了她身邊,身體懸起,晃悠悠不着邊際。
再之後,她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不知在黑暗中沉浮了多久,有許多畫面片段一點點的在意識深處明亮起來,她置身其中感同身受,又似飄離在外冷眼旁觀,混亂、糾雜、莫名其妙。
意識逐漸回歸,隨之而來的感覺,是即便如她那般曾風裏來火里去,踏過刀山血海的堅韌都幾乎禁不住的抽一口冷氣。
好疼!
渾身上下乃至身體的內外,沒有一處不疼的,仿似被扔在地上鞭笞了三天三夜,連靈魂都在抽搐,恍恍惚惚的好像隨時都有可能飄離消散在空中,不得安定。
火辣辣的疼,寒泠泠的冷,讓她覺得即便是滾了油鍋再淌雪海也不過如此。
身邊有人!
她還沒清醒就察覺到了,只是她依然滿身空虛睜不開眼睛,腦袋也在一抽一抽的疼。
迷糊的感受着身旁人影走動,有細碎的說話聲,雖輕雖含糊聽不見,但總讓她有惡毒厭煩和輕鄙之感,讓本就敏銳的她越發警覺不安,渾身不舒服。
她努力想要收攏飄忽迷濛的意識,去努力感受此刻置身的環境。隱約中聽到有兩個人在說話,不是先前的那兩個小丫頭,聽聲音應該是一男一女。她聽不太真切,只勉強抓住了諸如“不慎落水、體虛、外孫女”這樣幾個模糊的字眼,蒙蒙的很不真實,之後便又昏睡了過去。
這一次她似乎沉睡昏迷了很久,所以當再一次逐漸回醒的時候沒有感覺到如先前那一次的難受恍惚不着邊際,雖然身子還是很疼很沉很難受。
胸口悶脹沉重,四肢無力,喉嚨乾澀,她眉心緊蹙着努力很久,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
在睜開眼睛的一剎那,其中有一抹精光飛快的閃過,完全不似剛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的人,不過轉瞬間那精光便閃過隱匿,只剩下淡淡的,又帶着些許迷濛的目光,轉着眼珠將此刻身處的環境仔細打量。
陳舊的青羅帳打着數不清的補丁,灰濛濛已基本看不出本來的顏色,冷硬的棉被散發出一股霉味直往她鼻子裏鑽,蓋在身上只覺得沉重並無多少暖和的感覺,眼角一掃,掃到了頭頂床角一個軟綿綿的蜘蛛網,一隻肥肥胖胖的蜘蛛正從那上面張牙舞爪的倒垂而下,瞪着大眼看她,似乎是在研究這是否有可能會成為它的食物,直到她淡淡的一眼掃去,它好像忽然受了什麼刺激一般,迅速的竄回到了那蛛網之上。
眼珠轉動,看到床帳外低矮破舊的屋頂,斑駁的牆壁,破舊的桌子和一條缺了腿的凳子。
看到這裏,雲瑤清淡的目光中又飛快的閃過點什麼,眉梢輕挑。
這是什麼情況?
她挪了挪身子欲要從床上坐起來,不過才剛動了兩下她又察覺到了新的問題。
伸手攤開到眼前,她看着這一雙瘦瘦小小長滿無數凍瘡以及血裂的小手,不由得怔愣了下,不僅僅因為這手看起來慘不忍睹甚至是讓人覺得噁心,還因為,這手太小了!
腦海中有什麼一閃而過,然後她又感覺到頭疼,很疼。也是這疼痛,讓她逐漸回想起了先前在昏睡中“看到”的那一幕幕。
有些畫面並不是很清晰,記憶模糊斷斷續續,但她還是逐漸從繁雜混亂中理出了些許有用的信息,讓她知道了她此刻所處的環境,所面臨的情況,以及,所遭遇過的一些事情。
她是大燕國紫陽侯府的小姐楚雲瑤,父親是當代紫陽侯的二子楚明旭,但在她出生后不久便戰死沙場甚至連她這個女兒都不曾能見上一面,母親蘇煙更是在生她的時候難產而死。本該是金尊玉貴且惹人憐愛的侯府小姐,但卻因為有流言說她是天煞孤星,命硬克盡身邊所有人而被侯府忌諱,才剛出生不足百日便被匆匆送到了居於偏遠的外祖家中,至此對她不聞不問。
外祖蘇家曾是朝中顯貴,只是在十年前不知因何落魄,遠離朝堂回到了南方偏遠的老家宜山鎮上居住,外祖父在那場變故中落了病根而長年體弱,終在兩年前過世。那是整個蘇家唯一對楚雲瑤有着關懷疼愛的人,儘管她在蘇家的日子並不好過但有老爺子護着總還不至於連奴僕下人都敢欺辱她,而自老爺子過世后,楚雲瑤便真正的成為了人人可欺的小可憐,受盡欺辱虐待,直至幾天前被那蘇家的七歲大小姐一手推下池塘,一命嗚呼。
蘇家雖落魄遠離了朝堂,但畢竟沉浮廟堂多年,即便今日不同以往,多年來積累的不管財富還是權勢名聲,在這小小的山野小鎮上,依然是尋常人家不能相比的尊貴,儘管因為後輩不思進取而有坐吃山空之嫌。
雲瑤用力凝了凝神,再睜眼看眼前的事物時,眸中已是一片清華之光。
掙扎着從床上坐起來,這個過程對現在的她來說竟是十分困難,不僅渾身乏力幾乎支撐不住自己身體的重量,而且還身體稍微一動便感覺又酸又疼,尤其胸口和腹部最是疼痛。
坐起的時候,竟是已經滿身汗水,而那本是長滿了凍瘡裂痕的兩隻手,也因為用力而分外疼痛,裂痕再次崩裂流出了艷紅的鮮血。
她輕輕喘息了兩聲,低頭略有些皺眉的看着流血的雙手,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門外有腳步聲響起,然後破敗沒有絲毫防盜能力的房門被從外推開,走進一個纖細的身影。
那是一個十三四歲身穿綠衣布衫的丫鬟,長得有幾分俏麗,纖細的小臉上一雙不大不小的眸子,眼珠在眸中轉溜沁透出些許倨傲和算計,眉頭相凝更添幾分尖酸,不像是個安分的主。
她從門外進來,看到竟已在床上坐起的楚雲瑤,顯然很是意外而有些怔愣,然後嘴角輕扯了扯,幾步走到床前絲毫不覺無禮的直視楚雲瑤將她上下打量了遍,嘴上漫不經心的說著:“呦,姑娘可算是醒了,老夫人特意吩咐我過來看看你呢。”
話過,卻並沒有如往常般的等來回應,讓她不禁詫異,本是打量身體的目光往上落到了楚雲瑤的臉上,然後忽然莫名的打了個冷顫。
雲瑤就那麼坐在床上看她,沒有表情也沒有任何神色波動,只是那麼淡淡的很平靜的看她,半點不覺得她如此目光會讓對面這個丫鬟忍不住的脊背發涼,她只是也在打量着這個不管行為還是言語或者姿態都沒有半點恭敬反而是輕蔑中帶着倨傲的丫鬟,最後將目光落在那一雙不算很好看但絕對乾淨潔白的小手上面,微微眯了眼。
那目光,讓這丫鬟感覺十分不安,就好像正有一把刀子在手上不停的比劃着,尋找最讓其滿意的位置然後恨恨剁下。這種莫名的驚懼,讓她的指尖也不禁冰涼,下意識的瑟縮着將手藏進了袖子裏面。
不過下一刻,她就突然又驚醒過來,為自己這莫名其妙的驚懼和惶恐而懊惱,於是便越發不悅的看着楚雲瑤,輕哼了一聲說道:“既然你已經醒過來,那應該是沒什麼大礙了,仔細着些,別再折騰出那些個亂七八糟的事情。現在你先歇着吧,我也回去給老夫人說一聲,省得她老人家掛心。”
說著也不再看楚雲瑤,轉身便又走了出去,似乎連在這個地方多站一刻都嫌棄。
從始至終,雲瑤都沒有開口,甚至是連哼唧一聲挪動一下身子都沒有,她只是靜默的看着那丫鬟,此刻看着她轉身,邁步跨出了門檻,嘴角輕輕的抿了一下。
那丫鬟的腳步聲逐漸遠離,而雲瑤卻依然坐着沒有動彈,神情淡淡的很顯然正在思襯着什麼。
楚雲瑤?姓楚名雲瑤。而她,是姓雲名瑤。
唔,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