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合夥預謀

大雨傾斜而下，如訴如怨。似要滌塵盪垢，將萬物沖刷乾淨，然而卻除不盡舉國上下的哀怨戾氣。

舉宸國向沐暖國進攻已有三月整。三月內，沐暖國人心惶惶；另一邊，沐暖國的眾將士們，仍然堅守着國土，殊死抵禦舉宸國的攻擊。

這天，落慕禮站在天台上，雙手背在身後。望着陰沉不見星月的天幕，望着籠在無盡雨簾中的房屋，雙手緊握成拳。他恨，他恨自己是沐暖國的國君，他恨自己無法改變這樣的局面，他恨自己如今什麼決定都做不了，只能走這步路。

今日朝堂之上，落慕禮與湮寒國君主完顏特烈商議，意欲與湮寒國聯手對抗舉宸國。哪料完顏特烈那老狐狸，聽說沐睿王有一小女名落宣傾，再過一月便要及笄。這話里的意思，分明就是想讓落宣傾許配給湮朅王之子。

落慕禮皺眉了。落宣傾是他最寵愛的小女兒，本來自己已經打算着，給落宣傾招一乘龍快婿，現在這要讓落宣傾遠嫁湮寒國實在是……

就在落慕禮猶豫之時，完顏特烈卻道，和親進行后，再說聯手之事也不遲。這就帶着眾隨從，浩浩蕩蕩地回湮寒國了——連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父王，傾兒來了。父王找傾兒有什麼事情么？”

一陣清清亮亮的聲音，倏地打斷了落慕禮的遐想。落慕禮徐徐轉身，忍着滿腔悲痛，對落宣傾強顏歡笑道：“再過一月，便是你的及笄之禮了，傾兒……可準備好了？”

“父王放心，該準備的都已準備妥當。只是不知父王好端端的，提及這件事作甚？”

落慕禮頓時不知該說什麼，只是站在那裏，一聲不吭。良久，才緩言道：“今兒個在朝堂之上，完顏特烈想讓你嫁給他的皇子……傾兒，你、你可願意？

落宣傾狡黠地笑：“父王，傾兒若是說，不願意呢？

落慕禮沒有迴避，盯着落宣傾看了好久，抬手指着城北的方向，一字一頓：“如果傾兒不肯和親，那麼兵臨城下的舉宸兵，將會血洗咱們沐暖國。這，可是傾兒想看到的？”

在落宣傾的印象里，她的父王從來都是文質彬彬、溫潤如玉的。這一番話，卻把落宣傾鎮住了，一下子啞口無言。

落宣傾低頭，小聲地問：“母后呢？母后怎麼說？”彷彿在尋求最後的一線希望。

落慕禮嘆了口氣，又轉身看向沉寂的愨城——那是他的根，他的祖上世世代代留下來的基業。

“你的母后……她是個識大體的女子。”

落慕禮沒有說下去，落宣傾也直接走了。

落慕禮知道，他勝出了。他的小女兒本就良善孝順，說出這樣一番話，落宣傾肯定會心甘情願地遠赴湮寒國。

翌晨，皇宮上下都在準備得熱火朝天——大家都知道這場政治婚姻背後的利害。

與此同時，落宣傾坐在自己的小閣樓里，對面坐着的，是和她一起長大的丫鬟笑之。

落宣傾危襟正坐，一臉嚴肅的樣子：“笑之，我問你，你是怎麼入宮的？”

“回公主，奴婢是被公主從人販子手裏救下的。”

“那我再問你，你和我一起長大，是不是好姐妹？”

笑之連連點頭，如小雞啄米：“當然是啦公主……”

落宣傾滿意地點點頭，再一次問：“那麼現在，你的好姐妹有難，要搭上這一輩子的自由和幸福，你願不願意出手相救？”

笑之一下子從椅子上蹦起來，義憤填膺：“那當然啦，咱們這麼多年的情分，這忙我一定幫啊！”

落宣傾也站起來，一把拉過笑之，開始絮絮叨叨地說自己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