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妾室
章節名:八妾室
粉黛弄好妝,她身旁四個丫鬟臉上都透出了驚艷之色。納蘭音原本就有一副絕好的底子,只是平日裏不是病懨懨,就是濃妝打扮。因此便是有十分顏色,也只剩五六分。如今粉黛給她畫了個淡妝,又用胭脂給她臉頰添了些血色,遮掩住姚雁兒平日裏肌膚顯得過於蒼白的缺點。這種氣色顯得健康的樣子,甚至貼身的丫鬟也不得見。
粉黛雖然膽子小些,卻也是着實會打扮。
粉黛瞧瞧姚雁兒鏡中模樣,忽的臉一紅:“奴婢忘了替夫人畫眉了。”
若是往日,忘了便忘了,只是今日夫人身上散發一股莫名的味道,竟讓她生出幾分壓迫感。
“我自己來吧。”姚雁兒纖細素指捏住了黛色的眉筆。
如今她一雙眉,是生得極好的。細長烏黑。姚雁兒手指毫不遲疑的一描,卻似手法嫻熟的畫師,黛色抹聚,翠點神動,深入淺沒,好似給一雙長眉添了飽滿的神骨,邊梢沒入如雪肌膚之中,竟不見半分滯澀遲疑。
描完眉,姚雁兒落在身邊幾個丫鬟眼裏,竟自覺得眼前女子似添了一股難描難繪的靈動,透出一股說不出的韻味。許是因那雙鳳目添了幾許神光,就如畫龍點睛似的,添了幾分神采飛揚。
紅綾一時也忘記了羅嬤嬤被發作的事兒,不覺說道:“夫人這般打扮,確實極好看的。”
“紅綾,你且去挑一條搭配的汗巾子。”姚雁兒囑咐。
紅綾應了聲便去了,打開一個小匣子,裏面有十多條汗巾子,有淺綠色搭配桃花的,有石青色配金線的。紅綾想了想,就自己做主,挑了一條素色打了攢心梅花的汗巾子。姚雁兒也是滿意的,讓紅綾替她打在腰間。
“鐲子配濃綠色如何?”
“濃了些,套那羊脂色就好。”
紅綾點點頭,換上羊脂玉鐲子,套在姚雁兒手腕上。
這鐲子本來水頭極好,跟羊脂也似,只如今姚雁兒肌膚本來就白,被這鐲子一襯,竟自好似分不出什麼也似。
院子紅亭里,文姨娘一身暖杏色衫子,眉宇溫婉,正自做針線活計。巧姐兒才吃了一碗糊糊,正自在嬤嬤懷裏打瞌睡。一歲多的女娃兒,肌膚十分嬌嫩,套着淺粉色萬字紋路的衣衫,領子口露出一塊白玉雕的長命鎖,用紅繩系在脖子上。丫頭水雲在一邊侍候着,一邊低低說道:“聽說夫人醒了,如今只將蘭姨娘拘住,那又有什麼用,要生還是生得出來。”
文姨娘眉宇溫婉,好似觀音菩薩似的,眉頭也沒挑一下,仿若未聞,水雲卻知道她在聽。
“咱們巧姐兒,雖然沒福氣托生在太太肚子裏,可是畢竟是侯爺第一個孩子。隔上幾日,侯爺都會來咱們院子裏坐坐,方姨娘蘭姨娘恨得跟烏眼雞一樣,那也無可奈何。不過侯爺嘴裏沒說什麼,他心裏還是想要孩子的,太太就沒這樣子的福氣。只是要是蘭姨娘真生出個兒子出來,誰知道怎樣?夫人身子骨弱,巧姐也沒養她身邊,只恐累着她。要是姨娘身邊再添一個小子,那才是兒女雙全。”
水雲絮絮叨叨,只要巧姐兒在,侯爺總是會留意文姨娘多些。
文姨娘輕輕的挺起身子,她如何不想再懷一個,最好是個小子。可是生完巧姐兒后,都快一年多,自己肚子也是沒見動靜。蘭氏性子輕狂,腦子也不過聰明,可是若真讓她生下庶出長子,自己心裏也不痛快。只是想起夫人,文姨娘又覺得自己要得臉些。每月初一十五,侯爺雖去夫人院子裏,那也不過虛應個景兒。外頭的人不知道,府里上下誰也不對夫人上心。連個恩寵都沒有的正妻,誰心裏也都生出幾分輕慢。
想起侯爺有兩次直接出了夫人院子,就來了自己這兒,文姨娘臉頰頓時紅了紅。她又想,自己一貫老實本分,在夫人跟前也是極為柔順。最好自己生個兒子,以後能記在夫人名下,以庶充嫡,那也是不錯的。想來夫人也是會感激涕零,自己雖然不舍,也只能讓夫人將這個便宜佔了去。文姨娘想起夫人那乾癟的腰身,停住做針線,輕輕拂過自己小腹,眼波里添了一絲淺淺的驕傲。夫人,怕是這輩子都生不出了吧。
這條路,是侯爺必經之路,見着巧姐兒,侯爺必定是樂意逗弄的,如此也好順理成章引去自己院子。
文姨娘臉頰又紅了紅,她吃的那個方子,請好幾個大夫都瞧過,都說是好的,不但容易懷上,還會懷上個男的。
“紫燕那死丫頭,也不知道瞧見侯爺沒有。”水雲一邊說著,一邊向外張望。
文姨娘也停了針線,用帕兒遮住陽光,眼裏儘是期待。
便這時,紫燕一路小跑過來,面上也添了幾分挫敗之色,只回話道:“也不必等了,侯爺,侯爺去了夫人院子裏了。”
文姨娘頓時吃了一驚,今日又不是初一十五,怎麼侯爺就去夫人院子裏去?尋常便是夫人犯了病,也是不願意去瞧。再說夫人那身子骨,又侍候不了人,又生不出孩子,招了侯爺去院子也沒什麼用處不是?轉念一想,夫人身邊服侍丫鬟裏頭那個嬌蕊不是個安分的,莫非是她將侯爺引了去,這些小蹄子也沒見一個好的。
紫燕也委屈:“夫人身子好了些,往院子裏一走,可巧碰到侯爺,侯爺便去她院子裏坐去了。”
文姨娘怔了怔,發了會兒悶,方才輕輕將自個兒手裏帕子裏鬆開。一時又覺得好笑,夫人怎麼就這樣子不端莊,也不怕別人笑話。不過也是難怪,都大半年了,侯爺也沒近她身。今天侯爺大約也只是去坐坐,必定是不會留宿的。隨即文姨娘就吩咐紫燕去準備銀耳蓮子湯,就算李竟不來她院子裏,她也會備一份,送去書房裏。文姨娘原本就是在李竟身邊侍候的,這些事情,她也不放心別人了去。別人笑她抬了姨娘仍是丫鬟的命,文姨娘卻是甘之若飴,知道實惠在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