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赤鷹座
魏川已從望損口中猜到這位身為妃子的苗碎兒就是他苦尋十年的姑娘,
仔細打量這女子,果然就是當年為他擺渡的小丫頭,心頭一震,然而此時她根本就記不起來望損,望損苦尋十年,終於見到,而她卻不相識,真豈不是相見不如不見,望損怎會不傷心,想到望損就曾因此輕生,如此這般,望損定會自尋短見,於是關切地喊了一聲,意外安慰,望損提起西山之約,讓他心下一寬,就由他去,且暗自感嘆造化弄人,若不是這枚蹉跎果,苗碎兒絕對想不起屈安,那望兄弟也不會過於傷心,於是反問道:“難道苗姑娘不記在下了嗎?”
苗碎兒見問,眉間微蹙,仔細看了之後,搖搖頭道:“恕本……苗碎兒眼拙,沒能認出故人!”莫庄一聽,暗自叫苦:“魏掌門啊,你明知她貴為皇妃,為何如此相稱,毫不避諱我也就罷了,因你是江湖中人也就不咎了,然而你為何又不合時宜地問這話幹嘛呢,這讓朝中庸人如何看待順賢妃?順賢妃你也不自處尊榮,竟於國丈和郎大人這等人前,自言姓名,若是他二人在皇帝身邊微言幾句,你這就算完了。”
“屈大人而今安在?還望英雄告知,感恩不盡!”苗碎兒再次問道。
國丈尋思:“此次同她前來,主要是為送聖上密旨,其次為她回家中秋省親,若是在此讓她失了妃嬪身份,日後傳出去,有損皇家顏面,還是先打發了這姓魏的再說。”於是搶言道:“哼……還望順賢妃不要中了奸人之計,此人豈能是順賢妃故人,分明是虛言誆騙……莫大人,你依你之見,老朽所言如何?”
莫庄一聽,暗罵:“老東西,你這分明是與我難堪,那好,索性我就將計就計!”於是回禮道:“國丈所言有理,魏掌門之言虛實不明,還需查證,還望順賢妃娘娘容下官甄別!”
苗碎兒搖頭道:“不必了,有什麼要緊的,就權當魏大英雄看錯人了吧……然而這塊黑玉卻錯不了,實不相瞞,這塊玉就是今天春帷登科的榜眼屈安,當年要送本宮的定情之物,當年家父因他家窮,就讓許他一年,金榜題名后再來迎娶本宮,誰知他一去就是……本宮也於前面選入宮中,得聖上體恤憐愛,榮幸為妃……屈安托英雄相送,可留有口信兒?”
魏川一時為難,如今她已非昔日渡口漁戶,身為皇妃,且身邊隨行朝中要員,豈能直截了當地說,然而不說,食言於屈安。尋思一番,方搖頭道:“魏某盡些綿薄之力,有助於屈兄弟,屈兄弟也是坦蕩之人,毫無顧及地就將此玉托於魏某,匆匆返程北上,所為何事,魏某不敢多言……屈兄弟乃心懷天下之士,旦凡大者胸懷,豈又是吾輩所能揣度,魏某對屈兄改變行程的原因,一無所知,他匆匆而別,並非留下口信,只囑咐魏某,此玉事關重大。”
苗碎兒聞言,神情轉陰為晴,微微一笑道:“屈……大人,向來如此……多謝魏大英雄。”說罷轉身到國丈身側。
莫庄藉機美言道:“魏掌門有救助我朝官員於生死之中,保我朝英傑,乃我朝中恩人那,我大順朝,賞罰分明,且魏掌門在江湖之中,也是德高望重的一派掌門,不是有人說,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魏掌門也屬我大順子民,既然如此,何不封賞魏掌門。”說罷瞄了一眼虛目而立的國丈,遂將目光落在苗碎兒臉上。
苗碎兒會意,微笑道:“江湖雖是兇險,但自在逍遙,恐怕魏掌門不願拘身朝府吧!”
莫庄暗贊苗碎兒言辭靈利,他知苗碎兒此話是以退為進,說給國丈聽的,既然皇妃發話,且關乎朝政,國丈定然不會不理。
果不如其然,國丈淡淡道:“入朝為官,乃常人夢寐以求之事,況且我大順朝,聖君明志,求賢若渴,倘若魏……掌門願承官爵,那也是一件美事,只需老朽一言,魏掌門便可平步青雲,以魏掌門之才,面聖受典,無須久日。”
魏川聞言,當即朗然一笑道:“諸位美意,魏某心領了,吾輩草莽武夫,空有一身瞞力,無才無德,哪裏是當官的料兒……咳,若是魏某早生百年,尚可增一卒之勇,然如今國泰民安,繁榮昌盛,四海聲平,只需文治便可久安,千秋萬載了!”
莫庄聞言,心下不甘,忙道:“古人有言,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魏掌門既可掌萬里雲山一派,定有率領雄兵之能,何不棄野從戎,定有一番作為!”說到此處,又瞥了一眼國丈,見因丈閉目而立,就繼續道:“魏掌門有所不知,我大順朝,上有賢君聖主,下有忠臣良將,方得百年盛世,然而四夷之族,臣服於我主,卻總有個別不臣之徒,是逆上弄權,陽奉陰違,圖謀不詭,有蓄勢亂我之心,倘若真有叛上作亂者,必然峰煙……四處,生靈塗炭……魏掌門俠肝義膽……”
“難得鷹王如此嘉獎……魏掌門,這可是絕好的機會。千載難逢,萬人苦求不得的絕好機會,不可錯失啊!”國丈聽得莫庄口若懸河的美言相贊,又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遊說,就知道莫庄,名為勸說魏川為朝效力,實為收魏川為麾下,心想:“你莫庄身為鷹頭帳的鷹王,已是權傾朝野,掌半塊玉璽,且今又加封軍機佐,位極人臣,倘若再讓你拉擾江湖勢力,到時候豈不是無法無天了。”於是故意搶口道。
魏川久經世故,豈不知莫庄深意,但他暗自覺得莫庄與白髮國丈有些不和,必有弄權相爭的過節,國丈必然是國丈,其道行定然高出年輕的莫庄一籌,倘若此時應了莫庄,日後國丈施以權術,定會發難於他,對於位高權重的莫庄,關乎己身利益,他本是江湖野夫,便無足輕重了,於是又笑道:“承朦諸位厚愛,魏川盛感榮幸,忠君報國,確是吾輩之心,既受如此抬愛,魏川又豈能推拒!”說罷,指着身後的一干弟子,繼續道:“然而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依江湖規矩,九年一屆武林同盟大會,中秋在即,魏某正率領弟子,前往赴會,已是與各門各派有約在先,此雖小義,但也魏某立身之本,請容魏某妥善處理此事,再另行投誠!”
“好!”莫庄當即喝了一聲,笑道:“此言極為在理,我大順當年替天行道,率軍伐象,推翻昏庸無道的象國,救民生水火,受助於江湖英雄豪傑之力,當年太祖何以振臂一呼,四海百應,就是因為忠義不舍,豪氣衝天,深得江湖英雄之敬,大順立朝以來,對江湖特典大赦,才有今日百家爭鳴的空前盛況,信義乃立身之本,魏掌門如此守信重義之士,乃是我朝渴求之才啊!巧得很,本……官此次也是奉聖上之命,攜御賜金玉冠,前往蹉跎寶地,加封盟門,揚我皇恩,既然如此,你我一路同行,豈不甚好。”
苗碎兒笑道:“既然如此,不如莫大人此時行典,冊封魏掌門為赤鷹座,想必不委屈了!”
莫庄暗自叫好,於是朗聲道:“如此甚好,且國丈大人,娘娘,還有郎大人都在此處,封魏掌門為赤鷹座,是再好不過的。”接着轉身向魏川道:“不知魏掌門意下如何!”
魏川遲疑片刻,方道:“多謝莫大人!”
莫庄聞言,又喝了一個“好”字,朗聲道:“取騰龍劍來!”
莫庄接過手下呈來的騰龍劍,雙手捧在胸前,向魏川朗聲道:“鷹頭帳下不行天地之禮,魏川平身聽封!”說著向魏川微微一笑,繼續鄭重道:“華山劍派掌門人魏川,德才兼備,武功蓋世,深得聖心,鷹頭帳鷹王座莫庄行權代典,冊封鷹頭帳赤鷹座,於國丈大人、順賢妃、御前監授予冊文官聘,賜印璽,即刻上任。赤鷹座,謝恩!”
魏川未經此遭,頓了一頓,方道:“魏川謝恩!”言罷一禮。
郎大人見魏川如此謝恩,忍不住笑了出來。
苗碎兒笑道:“魏赤鷹不知這些繁文縟節,不知不怪!”說著上前,接過加急飛書的冊文,遞到魏川手中。國丈這時也筆挺着腰桿,一臉傲然之氣,走了過來,將遞過來的流金古盒,轉交於魏川手中,沉聲道:“赤鷹座,自鷹頭帳立衙百年,一直缺位,有直諫天子,不受鷹王左令之權,位於金、青、玉、玄、真、白六座之上,鷹頭帳中,一王之下,萬鷹之上,魏赤鷹可要看重此,雲山雖有萬里,但大順江山,豈在雲山之中乎!”
魏川聞言,立即陪笑道:“下……官謹記!”
莫庄聽到國丈上首先強調赤鷹座有“不受鷹王左令”之權,便知其言下之意,心中忿忿,但仍舊微笑道:“此去水路,尚有些時日,本座便命帳下擬出一本鷹頭帳令,好讓魏赤鷹了解了解。”
“多謝莫大人!”
魏川身後的弟子,見到師父竟然卑躬於朝廷中人,早已心生鄙夷,此時見他唯唯諾諾,像一位渴官飢爵、老態龍鐘的庸夫一般,哪裏還有一派掌門的風範,忍無可忍,當即哼了一聲,飛身離去。
魏川聞聲,置若罔聞一般。一臉興奮地盯着手中的冊文和裝有赤鷹印璽的寶盒,然而國丈卻看到有一絲冷冷的殺意,在他眉宇之間,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