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俠醫行俠不惜命

第一百二十一章 俠醫行俠不惜命

第一百二十一章仁醫守仁痛惜去

梁秋紅打發隨身侍衛,快馬加鞭,趕上魏思兒一行,沈義武、元林玉、魏川皆在車上,眾人商議一番,由魏思兒帶路,直取廢驛,尋求神醫。西出月州城,一路官道,魏天正職任月州提督之時,幾番增修,暢通平坦,車馬行進,如必履康莊。眾人恐追兵趕上,便打馬疾行不曾停歇,直到日落西山,夜幕降臨之時,已走得人馬睏乏,於是緩慢前行,就在馬上吃食用水。

遍野蒼茫,山色凄清,涼風徐徐,鐘聲悠遠,若有若無,魏思兒心頭一喜,“我們到了,這鐘聲,必是廢驛傳出的,離此不遠了。”

眾人皆應,提馬尋路,棄走山谷小道,約有行十里,果見一處別院,只是這別院門前,一條筆直大道,橫掃而過,梁秋紅苦笑道:“豈不捨近求遠,舍易取難,有這條大路相通,咱們卻苦涉山谷小道。”

魏思兒自覺慚愧,當先下馬,前去叫門,誰知還未上階,便有一小童從門縫中斜身而出,“來者可是華山劍派掌門人魏川。”

梁、元二人聞言,神情一緊,提高警惕。魏思兒心中大奇,笑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小童有七八歲模樣,卻一襲白袍,頭扎逍遙巾,竟如小書生一般,魏思兒心中有趣,一邊說一邊上前。

“我師父草舍先生,今晨離舍之時,就吩咐過,說日落掌燈之時,必有一行軍馬,前來喝宅拿人。再等一柱香的時辰,華山劍派掌門人會與一男三女一同前來尋宿。”說著身子一讓,推開院門。

梁秋紅若有所思,見沈義武一面欣喜。將要上車取魏川。當即攔道:“天下神機妙算者有之,但此間多有蹊蹺。容秋紅上前一探。”於是佯裝驚喜,上前笑道:“哈哈,尊上果真神仙妙算啊,然我等此來不止五人。”

小童聞言不悅。頓時豎眉道:“外面站着四人,車內必卧一人,明明是五個人,非說不是,此人無禮,有辱師父,不納謾客。請自便。”說著竟將門掩上。

沈義武勸梁秋紅道:“梁姑娘過於謹慎了,童言無欺,沈某再去叫門。”

魏思兒心中亦是不悅,卻也不好責怪。同沈義武一起上階扣門。

“師父,是來客失禮在先,徒兒故不迎入,非徒兒之錯。”沈義武抬手扣門之時,竟聽得裏面小童埋怨之聲。

“行走江湖,慎行為上,這乃好事,快去開門。”

“江湖雖凶,倘若逢人必疑,豈非寸步難行。”

“好了,快去開門吧。”

“是……”小童極不情願地應了下來。

不一會兒,聽到小童來到門后,可不見開門,聽得小童嘀咕:“彼此受氣,倘若我主動開門,好似是我矮了架子,這些人有求師父,必未離去,且等他們再來拜求。”

沒想到小小年紀,竟有如此心思,魏思兒聽了格格笑起來,“小鬼,快快開門。”

小童聞聲,自知失口,卻也十分機靈,“訪客無禮,當先道歉。”

沈義武次身湊近道:“隔門道歉,豈顯我等誠意,還望能當面謝禮。”

小童喃喃道:“這確也是,不然顯得我無禮。”隨即吱扭門開,“諸位請吧。”

於是四人扶着魏川,緩緩步入。過廊門,直入小院,中路正擺泥爐,其側燈台昏照,院左邊一磨盤為案,茶水擺處,一白衣老叟,麻布裹頭端坐,左手持書卷,右手正落下茶斗,於眾人前來,置若罔聞,童子上前向老叟行了一禮,還眾人一禮,自退後房去了。眾人料此老叟必是所求神醫草舍先生,心下並未因他不起相見而生氣,而是暗暗稱奇,天光昏暗之下,豈能閱卷。

沈義武上前輕輕施了一禮,並不言語。

良久,老叟淡淡道:“既有事前來,何不早言。”

“不敢!”梁秋紅冷不丁地吐出兩個字來。

沈義武心頭叫苦,忙要賠笑圓場,只見老叟落捲起身,轉向五人,且看他雙目如星沉秋水,閃閃有光,五人不由吃了一驚。

“有何不敢,毀衙獄,鬧東街,火燒西虎門,皇家盛宴應邀不至,欺君罔上,此等殺頭之事,都敢為之,還有什麼事不敢,老朽乃荒山野嶺的糟老頭子,豈比於大順天子。”

草舍先生邊說邊向梁秋紅走來,梁秋紅原地不動,正色道:“既然一支軍馬,途經此地,尋不得兇犯,必會折道而返,眼下天色已晚,趁夜回城,且無功而返,必遭責罰,倘若是我,定會在此歇息一宿,次日復命,無功勞亦有苦勞,可免一罪,不出一個時辰,那支軍馬就會回來,到時候前輩這裏恐不能安生了。晚輩來此有事相求,有失禮數,還望見諒,若不能相助,我等別去逃生。”

沈義武聞言大驚,暗下責怪梁秋紅太過無禮,豈不知梁秋紅從那小童身上,就料定老叟性情孤傲,以常禮相求,必然費功費神,所以冷言相激,直陳利害,草舍先生聞言無怒反笑,“雖有無禮,卻並不愚頓。”說著便喚徒兒前來。

小童與兩名衣布少年,手捧行囊而來。

“此處只能留下魏掌門一人,余者皆速速離開,這裏口糧盤纏,一路用度。”

四人又喜又疑,待要問時,魏川突然淡淡道:“魏某如今乃一廢人,亦不願徒奔勞苦,就此避靜之處,以安餘生,沈公子,請速帶賢侄離開,以免窩身。”

魏思兒聞言,仰望着伯父,淚水奪眶而出。

草舍先生斥道:“老朽以草結廬,行遍天下,無醫不治,雖以草舍自稱,但神醫之名,天下皆曉。魏掌門既已跨過敝舍門檻,口吐灰心喪氣之語,難道是小瞧老朽手段。”

魏川依舊淡淡道:“晚輩並非如此,素聞神醫大名。十分仰幕。豈能不信,只是神醫專醫眼疾。縱是醫好晚輩雙眼,但晚輩武功被廢,周身經脈俱毀,一無所用。不如瞎了雙眼安生。”

“魏大俠!”沈義武感嘆一聲。

“真是愚不可及也。”草舍先生罵了一句,回身喝了一口茶,“智者用謀,勇者用武,老朽遍行天下,常聞魏掌門武功蓋世,謀略過人。華山四宗歸一,雄居萬里雲山,四方安定,此非獨有勇者以武為之。必有智謀者妙計策定,魏掌門一時武功俱毀,就妄自菲薄,此非一派掌門的大者氣度,既如此,不治雙眼也罷,此處也不留廢人,且自去吧。”

梁秋紅立時勸魏川道:“師叔,如今大順朝廷內國丈弄權,外有薛啟掌兵,天子控於薛氏父子股掌之中,大順社稷危如累卵,師叔如今乃武林盟主,可號召江湖各派,匡複正義,奉天而行,誅薛家而救天子,況且令尊大人與皇上正身於水深火熱之中,如不相救,魏家上上下下,恐難保全,豈不悔恨之極。”

“伯父!”

梁秋紅見魏川動容,便招呼元、魏、沈三人,辭謝草舍先生離開。

四人一去,草舍先生便領魏川到後院塔樓之上,鐘口下對坐,並命弟子應對既將趕來的兵馬隊伍。

草舍先生診脈之後,微笑道:“可喜可賀!”

“可喜之有?”

“因禍得福,豈不可喜。”

“還請前輩賜教。”

“魏掌門有神族純陽內丹在體內,只是與魏掌門脈絡相衝,且所習華山正宗內功,只能汲取其萬一為所用,實不能駕馭,倘若內丹化為作真氣,遊走經穴,融入丹田,魏掌門必會暴斃而死,封印內丹者,乃是高人也。”

魏川聞言大驚,沒想到草舍先生竟有如此神通,當即將蹉跎地所遇奇聞怪事,合盤托出。草舍先生感嘆不矣,即爾笑道:“如今魏大俠平生所學,皆被人所廢,周身經脈,俱毀無遺,其手法並非尋常,乃是失傳已久的混元手,據古書所載,此乃仙術,幾千年前曾有神魔之戰,眾修仙成道者為救蒼生,捨身赴死,仙術隨之而失傳,不想後繼有人,也不失一件幸事。”

“還望前輩恕晚輩唐突,不知晚輩雙眼何時能醫好。”

草舍先生聞言哈哈大笑,“銀衫所吐之物,乃是內腔淤血,當以血還血,即可明目。”

“晚輩不解。”

草舍先生笑而不答,扶魏川就地而躺,然後隨手拆斷一條竹片,露出鋒刃來,將魏川手指劃破,滴血入眼。魏川暗自驚疑,豈知血滴眼中,一陣火辣,隨即疼痛欲裂,忍不住甩開先生的手,捂住雙眼,滿地打滾。

草舍先生笑道:“疾來生痛,去疾必痛。”說著數穴疾點,將魏川制住,令其盤坐於地。魏川汗流浹背,痛不欲生,只是張口無聲,四肢動彈不得,只聽草舍先生淡淡道:“魏掌門體內純陽內丹,非同小可,老朽亦無力駕馭,解鈴還須繫鈴人,老朽這裏有一本天書,師尊武德天師所傳授,所載乃修仙悟道之法,望魏掌門能惜心鑽研,魏掌門請睜開雙眼。”

魏川雙眼巨痛,哪裏睜得開。

“魏掌門須忍不忍之痛,方能重見光明。”

魏川聞言,疑神聚意,幾番償試,不能睜開,一時心急,竟將疼痛忘卻,暴喝一聲,星光閃去,雙眼猛睜,面前端坐一位面如枯土,眉如飄絮,胡若霜披的老叟,頭上裹着灰色麻布帽,雙眼寒光閃閃,甚是詭異,形象怪異者,必有奇人,心下暗暗稱奇,於是連忙伏身扣拜。

草舍先生,哈哈大笑道:“真是可喜可賀,魏掌門武功俱廢,竟能一急之間,沖開老巧封穴,乃天生仙道之根。”

魏川這才恍然明白雙眼已經恢復,喜不自勝,再向草舍先生磕頭謝恩。

“魏掌門請速閱強記。”草舍先生將一本枯黃泛黑的牛皮書卷遞於魏川。

魏川推委道:“此書乃前輩尊上所傳,晚輩絕不能接受。”

“後繼無人矣,老朽已算定大限今夜,膝下弟子又無此天資,既便傳下,徒增後輩悔恨,恐日後落入壞人之手,遺害非淺,既魏掌門不受,那便罷了。”

魏川聞言再拜,默默對坐。

“果然耿義正直,正是苦尋之人。”草舍先生心裏暗喜,雙眼神光突暴,哈哈大笑,疾點魏川周身大穴,令其身不可動,眼不可閉,口不能開,遂笑道:“魏掌門周身經穴皆被高人所廢,難道就未曾想過老朽是何是點穴的。”

魏川尋思一番,不由大驚,原來草舍先生亦是混元手的傳人,不禁臉露驚訝之色。

草舍先生會心笑道:“沒錯,老朽曾與薛國丈是同門師兄弟……唉,時辰不早了,此書看不看,由不得魏掌門了,說著長袖一揮,平地冒出一小童,手持書卷,一頁一頁地翻給魏川看。“縱是老朽逃過此劫,也難逃天數。”草舍先生一邊念叨,一邊扶牆緩緩下樓。正此時遠處蹄聲隱隱,奔騰而來。

“追兵返回,草舍先生難保矣。”魏川心中大急,怎耐功彈不得,面前書頁所呈內容,瀝瀝在目,不由他不去看不去記,越是心急,視力就越強,那書中圖文好似一經入目,便銘刻於心一般,然而悟性極高,略思之下,立時通透,漸漸地不覺心神飄渺,萬籟空無,天地渾然無物,似有仙師親臨相授法門一般。

小童將書翻過最後一頁,那書立時升起一股青煙,隨之調零如沙,漱漱而下,魏川如夢初醒,從晴雲之上,跌回漆黑之夜,童子不知去向,四下無人,涼風陣陣,震如轟雷的蹄聲,壓道而來。

“開門!快開門!”不一時便有人狂拍院門,怒聲叫喝。

“捉死嗎!大爺叫了半天,不來開門,滾!”一行人罵罵咧咧而來。

“老不死的,竟敢誆騙本將軍,必是欽犯同謀,來人!推出去斬了。”

“是!”

“軍爺息怒,草堂有濁酒粗食,以備各位軍爺消用。”

“哦……想不到你這老頭兒卻是識相的,既如此讓你多活兩個時辰,好酒好菜,快些備上來。”

“是是是!”

“大人,有一輛空車,是府城牌印,未見有人。”

那為首將軍大怒,“怪不得請好呢,原來私藏欽犯,推出斬了,一個不留,其他人給我搜。”

“是!”

魏川聽得真切,心中大急,可無論如何也沖不開穴道,正此時狂風大作,摧林斷木,甚是駭人,院中眾人,驚叫連連。那將軍正要叫罵,突然天地一明,一道閃電,直劈下來,正擊樓塔懸鐘,接着一聲霹靂,驚天動地,震耳發潰,眾人皆抱頭伏倒,抖若篩糠,馬匹受驚狂奔亂竄,四處踩踏,一時慘叫連天。

魏川聽得雷聲,氣血上涌,全身上下,勁道充盈,幾欲脹裂,就在此時,大雨如注,傾天而下,耳邊立時嘩然一片,四下漆黑,勁風濕涼,不由得心煩意躁,暴喝一聲,周身一松,穴道皆開,頓時大喜,忙要起身相救草舍先生,豈料眼前電光閃動,一道雷電劈頭而下,塔樓轟然坦塌,大鐘直墜而下,將魏川罩住,接着電光連閃,一道道雷電,連擊大鐘,嗡嗡作響。

這一陣閃電連擊,照得天地亮如白晝,眾人肝膽俱裂,抱頭蜷縮在雨中,不敢亂動,雙眼死閉,哀哭求救,過了良久,閃電方滅,即爾大雨立收,卻不聞雷聲。

為首將軍大怒,“竟敢施妖術,豈能留你。”當即一刀揮落,草舍先生人頭落地,數名弟子撲地而哭,遂被眾兵亂刀砍死,血流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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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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