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卷 一生只為帝后

第三十三卷 一生只為帝后

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一時間拋在腦後的許多回憶都如潮水一般涌了上來,我按捺不住情緒,深深吸了口氣。

“芷嫣,有什麼話,都可以告訴我?”

我的神色凝了一下,暗暗思忖了一番,不行,我不能讓亦峰知道我和元修的事,更不能讓他知道我和慕容文謙的事,他一定會心痛。

“沒什麼。”我想了想,有些費力地開口:“元子攸駕崩后,元子修當然就做了皇帝,他自然就把我趕走了。”

這句話從嘴裏說出來,突然覺得很自然,好像這就是事實一樣。

他好像緩過了一口氣,又道:“那你摔下山崖,是誰救了你,又去了哪?”

我的心突然痛了一下,腦海里又浮現出在倚翠樓的那一幕,我所有的自尊都丟在了那個骯髒的地方,只感覺自己的呼吸緊了一下,有點透不過氣來。

我輕輕嘆了口氣,慢慢說道:“是慕容文謙救了我,我跌下山崖后眼睛瞎了,他帶我去神農谷醫治眼睛,後來我隨他回到了揚州,再後來蕭寂寒找到了我,之後,我發生了一點意外,我便自己回了江陵。”

“什麼意外?”薛亦峰突然很緊張地看着我:“你告訴我,蕭寂寒對你做了什麼,他是不是欺負你,所以你才逃跑回來?”

“亦峰……”我愣了片刻,點了點頭:“他狼子野心,說要向父皇提親。”

“然後呢?”他的聲音顯得很急切。

“然後,我自己跑了回來,途中遇到風暴,所以才……”

他一臉憐惜地看着我,臉上那焦急的神色也在一瞬間受傷了一樣,露出了痛苦的神情,輕聲道:“我沒想到,你居然吃了這麼多苦。”

我急忙說道:“沒什麼,我這不是平安回來了嗎?”

“我好恨自己,不能保護你。”他自責地搖了搖頭。

“亦峰,這與你無關,一切都是我的命。”

他愣了一下,仿若又想起來什麼,立刻道:“既然師兄救了你,那為何他沒送你回來?”

一時間,我的心很亂,連呼吸也亂了。

想起慕容文謙,我的眼睛都紅了,輕輕地垂下了頭。

那隻溫熱的手小心地撫上了我的肩膀,輕輕道:“怎麼了?”

我卻冷笑了一聲,道:“他怎麼會送我?難道你不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嗎?”

薛亦峰微怔了一下,說道:”芷嫣,你的意思……”

我淡淡說道:“當初他送我回了揚州,沒幾日就住進了倚翠樓,沉浸在軟玉溫香的溫柔鄉里,怎麼還會送我回來?”

“不可能。”他詫異地看着我,說道:“雖然師兄是那樣生性不羈的人,但是,他不可能這樣對你,就算看在太子的份上,他也不會讓你獨自上路,何況……”

“夠了!亦峰。”我突然大聲說道:“我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千真萬確的,莫非我還騙你不成?”

“芷嫣……”

“他是什麼人你們比我更清楚,你們一直瞞着我,是不是?”我喝斥道。

他吸了口氣,困惑地搖着頭,低聲念道:“不會的,不可能,他不是那樣的人。”

薛亦峰那樣驚愕而倉惶,卻依然相信慕容文謙,下意識的維護他,我不由有些酸楚,原來慕容文謙在每個人的心裏都那麼完美,可是,獨獨對我這麼狠!

一想到這裏,我心中的怒火越來越甚。

我咬着牙,嘶吼道:“你就那麼相信他?你知道嗎……”

想起在山間發生的事,我哽咽道:“我一個人坐船渡江,遇到了風暴掉進了江里,被個好心人救了起來,後來,我自己翻山越嶺回西梁,在山上差點被流氓強暴,所以才弄成那個樣子。”

一時間好像我所有的悲痛與怒火都宣洩出來了,淚水也狂涌了出來,他睜大了雙眼看着我,一把將我抱住:“芷嫣!對不起!我信你!”

我像一隻受傷的小兔子,軟軟地躺在他懷裏大聲地哭了起來,似乎所有的眼淚流干也不能釋放出我心中的痛楚和屈辱,他沒有作聲,只是將我攬得更緊了些。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就聽吱呀一聲,門被人推開了。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下意識地鬆開了我。

一個纖細的人影出現在門口,一看見我們,她的腳步猶豫了一下,輕聲道:“公主,奴婢是來為你梳頭的。”

我急忙擦去了眼中的淚,說道:“亦峰,我們改日在聊?”

他看着我,眼中閃過一絲從未見過的光,點了點走,轉身走出了屋子。

“公主,今日你的精神特別好?”

“是嗎?”

我慢慢坐在銅鏡前,憐兒為我細緻地梳着頭,看着銅鏡里的自己臉色蒼白,如此憔悴,父皇見了一定會心疼的。

“憐兒,今日我要去見父皇,你為我上點妝吧。”

她微笑着應了一聲,為我描了眉,上了香粉和胭脂,我自己輕抿了紅唇,再抬眼一看,鏡中的人像是換了個模樣一般,好看極了,我輕輕笑了一下。

她睜大了眼睛,看着我:“公主,你好美呀!”

“你這小嘴真會哄人?”

“奴婢沒有哄公主,奴婢說的都是真話啊?”

我只是輕輕笑了一下,沒有再作聲,便起身往壽康宮走了過去,這是我回宮后,第一次走出夜明宮,這裏的一切都沒變。

眼前,一座宏大嚴整的宮殿群。

太陽從雲層中穿梭而行,灑下輝煌冠麗的光芒照耀在那巍峨高大的樓上,鎏金瓦被陽光所照,反射出赤紅的顏色。

那些已經變得有些陌生,卻深深篆刻在我記憶深處的風景。

看到眼前的情景,我的呼吸都好像停住了。

“公主,你怎麼了?”

“沒什麼,我們去壽康宮。”

穿過御花園,又沿着右邊的大道走了一陣,又過了一道偏門,看到一條長廊,頭頂一片枝葉繁茂,即使在盛夏的中午,也沒有一絲陽光刻意透入,走在其中,自然是涼風陣陣。

一進壽康宮,便看見皇兄守在父皇的床榻邊,默默無語。

我扶着門框,撐着身子走到父皇的床榻邊。

皇兄忽然回頭看着我:“芷嫣,你來了?”

我微微點了點頭,望着床塌上的父皇,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父皇一直老當益壯,是個魁梧、強壯的人,我離開江陵才不足四年的時間,不至於在轉眼間就病成這副模樣。

我不能忍受!也不相信!

那個躺在黃色的錦被下,慘白的沒有一點顏色的臉,消耗殆盡的衰弱軀體,就是我的父皇。

“嫣兒,你回來了。”聽到他的聲音,細弱而遲鈍,卻又包含着慈愛。

突然間,我感覺一陣心酸,雙膝一彎重重地跪在了床邊,眼中的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滑落而下:“父皇,我回來了,你的嫣兒回來了!”

說完這句,我已泣不成聲,伸手捂着嘴唇,死死地壓抑着即將衝出胸口的悲痛聲,顫抖着的手緩緩撫上了父皇的臉:“父皇……”

“別哭!回來就好。”一隻枯槁的手撫摸着我低垂的頭,低沉而有些沙啞的聲音響在耳邊:“父皇讓你受苦了!”

看着他凹陷的眼睛閃着慈愛的神色,我忍不住地吼了起來:“父皇,你不要這樣說,嫣兒不苦,你不要生病好不好,你快點好起來,好不好?”

父皇躺在那裏一動也不動,木然地看着我:“嫣兒,父皇老了,不能陪在你身邊,以後,你皇兄會好好照顧你的。”

“不——”我啜泣道:“父皇,你不會有事的,你說過要陪着我,還要看着我出嫁,你說過的,你不能騙我,不能……”

“父皇,真的對不住你!”

話音一落,他用那雙手臂把我緊緊擁入懷裏,靠在他的臂彎里覺得如此安全,小時候就這樣靠在他懷裏,我可以窩在他的臂彎里哭,哭掉內心所有的痛苦,可以靠在他胸前,讓他的愛治癒我受創的心靈。

他會抱我、愛我!

一雙大手將我從他的懷抱里拉走,皇兄柔聲道:“芷嫣,不要這樣,你這樣會使他更加痛苦,你看……父皇又昏過去了。”

我低頭一看,他又閉上了雙眼,此時,我的身子麻木了,連心也麻木了。

為什麼會這樣?我明明回來了,可以陪着他安享晚年,他為何要病倒?

我不禁放聲大哭了起來,皇兄將我緊緊地擁入懷中,此時,我們倆好像都依偎着對方,分擔著彼此的痛苦。

夜是那樣寧靜而美好,甚至連夏蟲唧唧聲都沒,只有風吹帷幔的細響聲。

天地萬物再次被皎潔的月光籠罩,視線也變得明朗清晰起來。

我躺在床榻上,輾轉難眠。

心裏還是覺得不踏實,我又起身,朝着壽康宮走去。

還未進門,就被一個人攔在了門外,抬臉一看,原來是福祿,這些年過去了,他也老了很多,算來他已六十好幾了,臉上掩不住深深的皺紋,刻上了歲月的痕迹,他的眼睛仍然是彎着的,卻眸中有淚。

“公主,皇上已經睡著了,明日再來吧。”

不知為何,一聽見他的聲音,我的眼裏驀地蒙上了一層水汽,我的眼淚幾乎忍不住要奪目而出,極力地忍耐着,聲音卻啞了:“祿公公,你還好嗎?”

比起父皇和母后,當初祿公公對我,算是溺愛了,哪怕我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會吆喝着太監上房頂幫我摘,直到我破涕為笑,他才罷休。

一聽見我的這句話,他已將我抱在了懷中,頸間立刻傳來一陣溫熱的濕意,是他的眼淚濡濕了我的衣衫,我輕聲道:“好沒出息,這麼大把年齡了,還哭?”

話一落,他簡直哭笑不得了,止住了淚水,才說道:“老奴聽太子說,公主在北魏受了很多苦,幾次險些喪命,老奴……”

“別說了,現在我回來了,你不用擔心。”

他淡淡嗯了一聲,我又道:“很久沒見你了,既然父皇休息了,走,你跟我回夜明宮,幫我按摩啊?”

“你個鬼精靈啊!”他突然笑道:“好好好,現在就去。”

我拉着他一個勁朝夜明宮跑去,進了房,我坐在椅子上,福祿走到我身後,一雙溫柔卻有力的手伸過來,輕輕幫我揉捏着有些僵硬的肩膀。

我喃喃道:“祿公公,我小的時候,你就這樣為我按摩的。”

福祿像是笑了一下,可那笑聲又像是在哭,頓了一下,才聽見他帶着哭腔的聲音:“那個時候,公主哪有那麼大,也沒這麼瘦,以前你胖呼呼的,活像一個玉娃娃。”

我輕笑了一聲,說道:“人長大了,自然要抽苗子,自然會瘦。”

“可是,公主出嫁的時候沒那麼瘦,一定是吃了很多苦,才變成這樣。”

“人生來就要吃苦,難道你沒有嗎?”

“不對,公主不該吃這些苦的。”

聽到他固執而偏執的話,好像在他的眼裏,不管我的身份地位如何改變,我始終是西梁的公主,應該是哪個享盡世間榮華,得到所有寵愛的女子。

想到這裏,我側過身去,撫上福祿的手背,輕輕說道:“你別這樣,都過去了。”

聽我這麼一說,他的手都氣得哆嗦了起來,掙了半天,才開口道:“公主,你這麼身嬌肉貴,十指從來不沾陽春水,怎麼吃得了那般苦,為何在北魏做什麼宮女?難道皇帝不愛你嗎?”

半響,我才回過神一般,默默地垂下了頭:“愛啊,是我辜負了他。”

“愛?!”他愣了一下,不解地說道:“公主休再騙老奴,老奴不信,愛你還這樣對你,怪不得他的江山要被別人搶走,他這樣對待公主,真是活該!”

聞言間,我的心裏很不好受,我和元子攸的過去,也不是三言兩語說得清楚的,所以,我也不打算告訴福祿,讓他難過。

“行了,你別說了,總之是我負了他,一切都是我的錯。”

“公主,你怎麼和皇后一個樣,什麼苦都自己承受。”

“她是我母后啊,我當然像她了。”

說到這裏,我的聲音有些哽咽了,一滴滾燙的淚水也落在了我的手背上。

提及我的母后,只覺得有太多的話,幾乎千言萬語想要說,也有太多問題想要問,卻又是近鄉情怯,一時不知該怎麼問,從何問起。

“在我很小的時候,母后就不在了,她到底是怎麼死的?”

“公主。”他立刻捂住了我的嘴,用很輕的聲音說道:“皇上說過,在宮中誰也不能過問先皇后的死因,你就別再問了。”

“為何父皇不想讓人提及母后的死因?”

我看着福祿霎時間蒼白的臉孔,眼神也變得凝重了起來:“大概就是因為愛得太深,所以提了會難免心疼吧。”

“祿公公,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老奴不知!”

我微微蹙了下眉,每次提到母后,他就打住了所有的話,一定有我不知道的事,當年母后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可是,後來宮裏沒有一個人提及過他的死因。

“再過幾日,便是母后的忌日,我想去太廟看看她。”

“嗯,你是該去看看皇后了。”

我沉默了下來,撫着手上那個白玉手鐲,那個時候,我還小,幾乎記不得什麼事,只覺得母后對我很嚴厲,老讓我做女紅,可是,她對皇兄卻非常好。

而這個玉鐲是父皇和母后的定情信物,母后沒有給皇兄,卻給了我。

一時間,心裏有好多疑問,卻又不知該去問誰?

這段時日,我幾乎每日都在寢宮待着,但每日都會去壽康宮看望父皇。

天氣越來越熱,屋子裏被熱氣蒸熏得讓人透不過氣,雖然侍女們不停地給父皇扇着葵扇,但是,這樣的炎熱還是讓他感覺到酷熱難耐,我又令福祿拿了些冰放在室內,見父皇稍微安詳了些,才離開。

踏出寢宮門才感覺到,烈日炎炎,彷彿一點星火就會引起爆炸似的,風似熱浪撲來,路邊的樹木像病了似的,葉子掛着塵土在枝上打着卷,枝條一動也不動。

小鳥不知躲匿到什麼地方去了,花草都垂頭喪氣,像是奄奄等斃;只有那知了,不住地在枝頭髮出破碎的高叫,真是破鑼碎鼓在替烈日吶喊助威!

今日是母后的忌日,我依稀記得去太廟的路,正當我走在御花園的假山背後時,一隻強而有力的臂彎將我拉進了假山裡,我欲開口大叫,嘴立即被人捂住……

一口燙人的熱氣吹在耳邊,感覺這氣息如此的熟悉,我的心亂跳了起來。

“嫣妹,別來無恙?”這聲音是蕭寂寒的聲音。

這裏黑呼呼的什麼也看不見,他魁梧的身軀擋住了山洞口,只透着一點縫隙射入一絲微薄的陽光,我用力掙扎着,他一隻手就扣住了我纖細的腰肢和雙手,在這個男人面前,我似乎一點也動彈不了。

“噓!別動!不要叫?我立刻放開你!”說著,那捂着我嘴的手鬆開了。

“你想幹什麼?你到底要幹什麼?”我低啞的說道。

蕭寂寒微一用力,將我整個人禁錮在了他懷中:“你不是明知故問嗎?”

“你不要放肆,這裏是皇宮,你再敢對我無禮,我讓你……”

“唔……唔……”他突然扣住我的後腦,貪婪的唇堵住了我的嘴,用力地猛吸着我的唇舌,頃刻間,滾燙的火舌已經侵入了我的口中,撕咬着,吮吸着,帶着他貪婪的喘息,陣陣的傳入耳中。

一股甜腥味在舌尖綻開,立刻融化開來,而那一點腥味刺激得我哆嗦了一下,原本被他吻得窒息無力的雙手終於有了一點力氣,我抬起手來撐在他的肩膀上,想要推開他,卻怎麼也掙脫不開他的桎梏。

我閉上眼,牙齒猛的一合。

“啊!”他突然發出了一聲慘叫,一下子推開了我,而我的口中,一大片血腥的咸澀染開。

我慌了,趁機轉身而逃,腰肢卻又一次被他的大手從身後死死扣住,我感覺自己又被這隻毒蛇纏住了,那種無助的絕望湧上了心頭。

“我要你!嫣妹!”

“無恥之徒!放開我!!”

蕭寂寒似乎沒有聽見我的聲音,只是將我的身子錮得更緊了些:“嫣妹,你就從了我吧,等你成了我的人,皇上一定會將你許給我的。”

“滾開!你再不放手,我可要叫人了!”

“你不敢!”

話音一落,他又用手捂住了我的嘴,甚至來不及掙扎,就被他按倒在地。

“唔……嗯……”

我拚命地廝打着他,想要呼救,可嘴裏完全發不出任何聲音,他的吻已經不滿足於糾纏我的唇舌,在一陣瘋狂的肆虐之後,他終於放過了我柔嫩的舌尖和微腫的紅唇,沿着我纖巧的下頜,頎長的頸項,慢慢的往下滑落,一路留下炙熱的觸感,讓我的裸露在空氣中的肌膚不斷的顫抖着。

那瘋狂的吻慢慢的移進了我已經有些凌亂衣衫里,在敏感的鎖骨上烙下了一吻。此刻,我看不見任何東西,只感覺到如野獸的氣息侵襲着我,我感覺到心痛如死,不能讓這禽獸這樣侮辱我,我的身子也不能被他毀了清白!

腦海里一直這樣想,反反覆復,眼裏的淚水卻不停地滑落下來。

我的廝打對他一點作用都沒有,但他的動作卻更加放肆了,讓我們的下部貼得更緊,雖然我看不見,但我幾乎能想像,那些人淫邪的目光貪戀着我的每一寸肌膚,他的另一隻手也伸向了我的大腿,感覺到自己好像墜入了深淵。

我慢慢的閉上了眼睛,一滴清淚從眼角滴落,牙齒也咬上了自己的舌頭。

一隻手比我更快的伸過來一把捏住了我的下巴,狠狠的一用力,我只覺得下頜一陣劇痛,牙齒再也咬不下去了。

“對不起!我……我真的喜歡你!”蕭寂寒用力將我整個身子都抱在了懷中:“我真的愛你……從小就很愛……很愛……”

我腦子裏一片空白,這句話是他對我的懺悔嗎?

可是,我真的不需要,我也再也不想見他,不敢見他,只想擺脫他……

在他分神的時候,我一把推開了他,抱着自己的胳膊緩緩蹲在地上,啜泣道:“我求你!別來碰我!我怕你!我真的怕你!“

“嫣妹!我……我真的喜歡你!我喜歡你!”他低呼道。

“可是!!我不喜歡你呀!”我嘶吼道。

“為什麼?你為什麼就是不愛我?”

“夠了!蕭寂寒!”我突然怒吼道:“你別再說這些了,你屢次想強佔我,我都沒把此事說出來,那是因為我看在皇叔的份上,不和你計較,別再有下次!否則,我就把你所有的事都告訴皇叔,讓他來懲治你!”

蕭寂寒慢慢靠近我,懊悔地說道:“對不起,那日我真的喝醉了,我……”

“喝醉了就是理由,喝醉了就可以強暴我嗎?!!”

“我只想你做我的王妃,我只想得到你!”

“王妃?”我突然冷笑道:“蕭寂寒,你是什麼身份,也妄想娶我?”

我用眼角的餘光看了他一眼,冷冰冰地說道:“我是西梁的公主,我的前夫是北魏的皇帝,我只想告訴你,想娶我的人必須是王者!”

“嫣妹……你的意思是……”

“我蕭芷嫣,一生只為帝后!”

“你蕭寂寒,算什麼東西?憑什麼娶我?!!”

他整個人像是被雷擊中了一般,獃獃地看着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似乎不敢相信我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看着他微薄的嘴唇開始不停的顫抖,有什麼話要呼之欲出。

但最後,這個剛毅的男人一句話也沒有說,轉身便離開了山洞。

我便整個人都癱軟了下來,軟綿綿的跌坐在了地上,只覺得周身的骨頭都被抽走了一樣,疲軟無力,大概他再停留半刻,我都沒有辦法站立了。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離開了假山,走到一個長廊下,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一顆掉落下來,我用手袖不停地擦拭,好像怎麼也擦不完似的,以前總以為回到西梁一切都會變好,誰知我還是避不開這個男人。

如果直接將這事告訴皇兄,我又難以啟齒?

一想到這裏,我的心就好像撕裂了一樣的痛,淚水又從眼中滴落下來,吧嗒一聲落到了手上,滾燙的觸感讓我的手都顫抖了起來,在眼淚和哭聲里在極度的羞愧和五臟翻騰的痛楚中,感覺到無助的絕望……

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靜坐了一會兒,再抬頭望天時,太陽已經不見了,天色變得暗淡,陰沉壓抑。一層陰霾籠罩着整個皇城,就像我的心一樣,那團陰霾不知何時可以消散。

我彷彿忘了自己要幹什麼?

似乎在這個宮裏還有一個人可以傾聽我的心聲,我加快了腳步,往太廟走去。

再次見到這座宏偉的太廟,心裏真是感概萬千!

不遠處,幾個老嬤嬤在階梯上清掃着地上的灰塵,似乎今年的夏日特別的熱,她們清掃之後,又灑了很多清水在地面上,這樣灰塵就不會到處飛揚了。

我抬步緩緩走了過去,她們一見我便向我拜道,我擺了擺手,讓她們全部退下了,接老嬤嬤對望了一下,無言的離開了。

我朝太廟的大門走了幾步,門檻差點把我絆倒,還好我扶着門框,沒有跌倒,繼續走了進去。

一走進大殿,一股刺鼻的香燭味迎面撲來,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看着紫檀木的神龕上依次擺着幾座牌位,我驀地俯下身子小心的鞠了個躬。

“母后,對不起!”我猛地一下跪在了蒲團上:“嫣兒不孝,這幾年都沒有好好來祀奉過你,我真的好想你!”

我一個人跪在太廟前,把自己在北魏所經歷的都向母后細數了一番,眼淚卻沒有停止流動過,心已經粉碎了……

在我遙遠的記憶中,從小母后就對我非常嚴厲,我甚至很怕見到她,如果母后真的還在世,她聽了女兒的這番哭訴,會怎麼想呢?

我抽了兩口氣,抬眼凝望着神龕上的那個牌位,問道:“母后,如果你還在世,你會允許父皇將我嫁到北魏去嗎?”

“你母后一定不會那樣做的。”身後一個低沉而滄桑的聲音傳了進來。

我猛地一回頭,微微一怔:“皇叔,你……你怎麼來這裏了?”

眼前這個人正是父皇的同胞兄弟——蕭彧,西梁國的穆王爺。

再次看見他,恍如隔世。

蕭彧比父皇小几歲,兩人長得非常相似,今年他也是四十多歲的人了,依然身材挺拔,看起來仍舊是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只是鬢角顯出了一些霜色,眼角和唇角也帶着細細的皺紋,卻更增添了成熟男子的魅力與氣魄。

平日裏對我特別親切,記得我小的時候經常坐在他腿上玩耍,但他的封地在江南,所以我很少見到他,每次他從江南回宮,都會帶着各樣稀奇的玩意給我,特別是每年我過生辰的時候,他總是會從江南來,陪着我完一整天。

不過,在我出嫁的那日,他卻沒有來送親。

當時我真的有些失望,連他最後一面也沒見着,我以為這一生都無法與他相見了。

“嫣兒,你回來了就好。”

“皇叔……”一聽到他的聲音,我衝過去猛地一下就撲進了他的懷裏,哭聲也響了起來,啜泣道:“嫣兒,以為這一生都再也見不到你了,我出嫁時,你為何不來送我?”

“你在怪皇叔嗎?”他的身子一僵,拍了拍我的肩膀,沉聲道:“別哭了,是皇叔不好,讓你受了這麼罪,以後我會陪着你,一直陪着你的……”

聽着這句話,我的哭聲才慢慢止住,在他溫熱的懷裏嗚咽了好一會兒,直到感覺我的眼淚潤濕了他的胸襟,才慢慢和他分開一些,眼睛已經哭得紅腫了,卻熱淚盈眶地看着他:“皇叔,你為何來太廟?”

他向來睿智而冷靜的眼眸中,突然露出了一絲異樣的光,平靜的說道:“今日是你母后的忌日,所以我來拜祭她。”

“哦……”我有些詫異地看着他,他睿智的眼裏卻帶着一絲淡淡的憂傷,低聲道:“三年多了,皇叔很久沒與你相聚,想與你好好聊聊。”

“不了!”我突然道:“父皇一病不起,最近我恨忙,抽不開身,抱歉!”

他一臉失望,淡淡道:“嫣兒真孝順,那等你有空再聊吧。”

數月後,到了冬天,江陵又下起了大雪。

父皇的病每況越下,我的心也揪得發疼,其實,我想過去神農谷求醫,只是路途遙遠,皇兄也不太放心我出宮,況且去神農谷求醫,沒有慕容文謙,我一定到不了那個地方,所以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接下來的每日,我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陪伴父皇身上。

曾經我想過,回到西梁,回到父皇的懷抱,希望在他懷裏尋求慰藉,現在反倒變成我用自己纖細的手臂,擁抱垂死的父皇。

難道我真是個不祥人,一回來連父皇也會被我剋死?

每日我仔細看看那雙老邁、慧黠、慈藹的眼睛,更是覺得難受。

我的世界快要崩塌了,不知該怎麼活下去。

而我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離我而去,現在連他也要離棄我了。

想到這裏,我的淚又忍不住地掉落下來,父皇慢慢睜開了眼睛:“嫣兒,不要為父皇難過,你是一個堅強的公主,我和你母后對這一點都深信不疑,無論過去你經歷了什麼,都要忘記它,只有忘記過去的人,才能勇敢面對未來的路,父皇希望你能夠找到自己的幸福,明白嗎?”

我抽泣着,勉強地點了點頭。

幸福——感覺這個詞早已拋棄了我,和他們一樣,都拋棄了我。

當我再低頭看着父皇時,他又合上沉重的眼皮,皺癟的頸脈不時凸起、顫動,看着他漸漸步向死亡的邊緣,我的心猶如插滿了刀子一樣疼。

我忍不住衝出了屋子,靠在一棵大樹上“嗚嗚”地哭了起來,此時,沒有人來與我分擔這樣的傷痛,只感覺自己孤立無援,彷徨無助。

慶幸的是我沒有留在元修身邊,現在我回到了這裏,終於見上了父皇的最後一面,能在他臨終前送他一程,也沒有任何遺憾了。

“芷嫣,快進來!父皇快不行了!”

我聽見皇兄一聲疾呼,立刻跑進了房間,當一抹陽光射入窗口,父皇的聲息突然改變,呼吸聲變得更沉濁,兩次呼吸之間的沉寂拉得更長,太醫慌忙地將一片人蔘塞在了他口中,霎時間,他似乎緩過了一口氣。

父皇用手撐着身體似乎想坐起身來,我把枕頭靠在了他背後,想讓他靠得舒服些,他用憐愛的眼光看着我和皇兄,道:“這段時日,把你們累壞了!”

我伸出手指擱在他的唇上,懇求道:“父皇不要說話,省點力氣!”

他輕輕撩開了我的手,淡淡一笑,道:“嫣兒,別這樣,父皇還有話告訴你們。”

我緊張地看着他,他輕輕將我與皇兄的手搭在了一起,慢慢的說道:“仁遠,父皇走後,西梁就交給你了,你要好好保護嫣兒,她是你唯一的妹妹,就算西梁亡國,你也別將她獻給任何人,我們已經錯了一次,知道嗎?”他的聲音聽起來堅強有力,似乎保留了最後一口氣就為了這一刻。

皇兄的聲音很低啞,哽咽道:“父皇,我知道,我會好好保護好她。”

父皇微微笑了一下,氣息淺短快速,幾乎是喘吁吁的,最後咽下了一口氣,皇兄的大手輕輕掠過他的臉,合上他的眼睛。

“父皇?!父皇?!!!”

我大聲呼喚着他,希望他再次醒來,他卻再也不應我了。

我撲在了那具溫熱的屍體上嚎陶大哭,皇兄立刻拉開了我,將我摟入懷裏,輕輕拍着我的背:“芷嫣,你不要這樣,父皇聽不見了,他走了……”

屋子裏所有的宮女、太監、太醫都跪了下來。

室內一片凄涼的悲鳴,整個空氣都泛着咸澀的味道,只是我聽不見皇兄的哭聲,我知道他不會輕易流淚的,不過,他心裏所承受的痛苦是我無法想像的。

次日,江陵又下起了大雪,天地間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大雪將整個皇宮都覆蓋成一個銀色的世界,靜穆而優雅。國喪就在這樣冰天雪地的世界裏舉行,這次的雪似乎在洗凈我們所有的哀痛,我清楚地記得上一次下雪時,就是我第一次遇見元修的那日,心裏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刺骨的雪風呼呼地吹着,不時地向我襲來,雪花夾帶着寒風,匯聚成一股刺人寒流吹進身子裏直灌背脊,我渾然不覺。失落的重創已然麻痹了我的神經,奪走了我的知覺,沒有人與我分擔憂傷。

國喪完畢后,我的身子已完全僵在了雪風裏,突然自己落在了一個溫熱的懷抱,皇兄將我抱回了寢宮,自己置身在了熱氣騰騰的浴盆里,我慢慢張開了眼睛時,已經忘記是誰將我的衣衫脫掉,扶進浴盆里的。

這一夜,悲痛已經掏空了我的靈魂,感覺這身子都已不再是自己的了,聽着外面雪風呼嘯,我突然想起了慕容文謙,心中好痛,而眼淚紛紛滴落了下來。

數日後,這雪還是不間斷的下着,時而大時而小,有時候好像若有若無,房裏雖然點着火爐,還是感覺寒意襲人,指尖也被這冰冷的寒意浸得冰冷,我放下繡花針,將手放在嘴邊呵了口氣,一杯熱茶遞在了我面前。

抬眼一看,我輕笑了一下,道:“憐兒,你真是體貼人。”

她水眸流轉,笑道:“公主,過獎了,伺候公主是奴婢份內的事。”

我接過熱茶喝了一口,一股暖意從口中流進了心裏,感覺蒼白的臉上也有了淡淡的紅暈,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回頭一看,是皇兄。

今日是皇兄登基的日子,他穿着一身龍袍顯得英氣逼人,眼神中威稜四射,以往溫潤的臉卻透露着一點威嚴的王者之氣,全身散發著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足以讓天下的女子為他捨生忘死。

我看愣了神,憐兒到是機靈,立刻向他跪拜道:“奴婢參見皇上!”

皇兄免了她的禮,讓她退了出去。

他走過來看了我一眼,目光落在了綉架上,伸手扶着綉架,問道:“芷嫣,你從來就不喜歡女紅,母后在時,你還勉為其難地做做樣子,為何繡起東西來了?”

一時間,我愣了一下,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他說得對,以前我不喜歡這些,要我刺繡簡直是要了我的命,曾經母后還在時,我時不時綉點東西,那時有芯兒在,大部分都是她幫我綉好,其實自己從未綉過一副完整的圖案,而每次一綉十個指尖都會被戳破。

可是,現在我覺得自己錯了,辜負了母后的一片心,女兒家都要學會這些的,不能只看史書,那都是男子的事,我一開始就錯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我才慢慢抬眼看着皇兄,他還靜靜地看着綉架上的那副牡丹圖,我咬了咬下唇,道:“以前我辜負了母后,現在想來她說的對,女兒家的針線活不好,就是嫁不出去,所以我要好好練習,這樣才能彌補我對母后的愧疚,而且最近總覺得這日子好難熬,刺繡需要時間,所以我想打發時間而已。”

皇兄霍然抬起頭,看着我的目光有了一點喜色,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芷嫣,你還想嫁人,還想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是不是?”

他突然這麼一問,我還真的有些懵住了,難道剛才的話,讓他誤解了?

其實我自己也沒想過這個問題,一次又一次的情根錯種早已讓我的心支離破碎,不知道自己的幸福在哪裏,對於未來的路真的感到很迷茫。

我的嘴唇顫抖着,想要說什麼,終究沒說出口,我知道我該有自己的歸宿,不可能永遠地住在皇宮裏,可是,我該去哪呢?

我苦澀地笑了一下,喃喃道:“皇兄,我曾經真的太任性,總讓母後為我操心,甚至有些恨母后對我嚴厲,其實母后做的很對,女兒家就應該溫柔體貼,才能拴住男子的心,以前我做錯很多事,現在終於明白了這些道理。”

聽了這番話,皇兄像是吃了一驚,他一定想不到我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忽然,一陣雪風吹了進來,打在窗戶上,吱吱作響。

彷彿也吹醒了他的思緒,半響,他才回過了神,輕聲道:“芷嫣,現在你可以告訴我,自我離開北魏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看着他一臉關切的神色,深深吸了口氣,慢慢地將一些事情細細地告訴了他,說完這些話后,我已淚流滿面。

他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認真的問道:“那在你心中究竟愛的是誰?”

究竟愛誰?

我心一驚,他們都將我傷得那麼深,這兩個男人都是我再也不敢去觸碰的人,甚至永遠不想再見到他們。

我拚命把他們的名字,逐出自己的腦海。但是,那名字就像空氣一樣,竟然逃也逃不掉,避也避不開。

“皇兄,我已傷痕纍纍,不會再愛任何人了。”說著,我輕輕搖了搖頭。

“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人再來傷害我的寶貝妹妹,他們都沒資格擁有你。”

“皇兄?”我突然看着他:“你早就知道慕容文謙是那樣的人,對嗎?”

他沉吟了片刻,吐了一口氣,說道:“是啊,我不是有心瞞着你的,你和他本來相交甚少,我沒想到他對你,更想不到會弄成這樣。”

聽到他說這裏,我的心又湧出一股酸楚,低聲道:“我真的沒想到,那日我拋開一切去妓院找他,他竟然留在一個妓女身邊也不肯跟我走……”

“當時,我真的覺得無地自容,難道在他心裏我連一個妓女都比不上嗎?他另願和一個妓女成親,也不要我!”

“他不要我……不要我……”我突然失控,失聲地大哭起來,把臉埋進了他懷中,瞬間,他的龍袍已被我浸濕,透出了一片冰涼,屋子裏除了我的哭聲,還有的就是他磨牙的聲音。

沉寂了片刻后,皇兄長嘆了一口氣,低聲道:“芷嫣,你不該對他動情,我太了解他了,沒有一個女子能留得住他的心。”

“為什麼他對我那麼恨心!”

“當日,我淪落在嫣紅閣,那個惡霸叫價到最後,他都沒有開過口……”

我眼前彷彿出現了在嫣紅閣的那一幕,頓時心如刀絞:“若不是蕭寂寒來了,我早已被那個惡霸強佔……”

“我真的好恨他!好恨啊!”

“你不要恨他!”皇兄似乎有些聽不下去了,咬着牙說道:“你恨他!證明你心中還放不下他,還愛着他!你……最好還是把他忘了吧,否則,以後自己更加痛苦!”

是啊!皇兄說的很對,沒有愛,哪來的恨!

這一刻,我仿若清醒了過來。

“放心吧。”我在他懷中啜泣道:“我的心已死,想必現在他早已成親,我也不該對他再有任何牽挂。我錯了,過去我感受到的一切,都是一種錯覺,他關心我,保護我,甚至忘乎了自己的命去救我,但……他並不愛我。”

“芷嫣……”

我苦澀地一笑,自嘲地說道:“他心裏只有那個玉瓊,只有她……也許是為了報我西梁對慕容家的恩情,才對我這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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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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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卷 一生只為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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