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第九十八章
韓長生回到驛站之時,人群已經散了,安元還站在原地默默地等他。韓長生走到他身邊,道:“馬也沒買到,我們今晚還是現在城裏歇一晚,明天再出發吧。”
安元點了點頭,跟他往客棧的方向走,問道:“你追上那老人家了嗎?”
韓長生心虛搖頭:“他的輕功太好,我沒能追上。”
安元猶豫了一下,小聲問道:“他認識你嗎?”
韓長生立刻否認:“不認識!”
安元沉默了一會兒,道:“我以為你真的是……”
韓長生簡直把頭搖成了撥浪鼓:“怎麼可能!當然不!不可能的!開玩笑啊!”
安元怔住。
韓長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太過激烈了,乾笑兩聲,閉嘴了。
兩人到客棧找了房間住下,安遠問道:“那老頭既然有心找麻煩,他還會再找來嗎?”
韓長生舔舔嘴唇,乾巴巴地解釋道:“有了方才的事,好多人在找他,他應該不會再找來了。”
安元心裏還是覺得困惑,他看得出韓長生一定有什麼瞞着他,但是韓長生不願說,他也問不出,就只能嘆一口氣。
晚上韓長生躺下睡了,他睡得很輕,突然聽見身邊有動靜,轉瞬就清醒過來,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只見屋中被點了昏暗的燭火,安元坐在他的床邊,正看着他。
韓長生忍住了沒有動,繼續裝睡,只通過眼睛微睜開的那條縫偷看安元。燭火昏暗,安元並沒有發現韓長生已經醒了。
突然,安元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探向韓長生的耳後。韓長生心中一驚,當安元的時候快碰到他的時候,他假裝在睡夢中嘖了一聲,然後翻了個身,將臉面向床里。
安元的手在半空中停留了片刻之後收回去了。
韓長生背對着安元,他看不見安元臉上的表情,只聽得撲通撲通的聲音,卻不知究竟是安元的心跳,還是從自己胸膛里傳出來的,震得耳膜都有些發疼。
“你到底……”安元輕聲道,“是什麼人?”
韓長生強忍住了咽唾沫的衝動,調整着自己呼吸的頻率,以掩飾自己的慌亂。
也不知過了多久,韓長生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安元出去了。
翌日一早,客棧外面多了兩匹駿馬,客棧的掌柜說,是一個老人家送來的,指定將這兩匹馬送給韓長生和安元。
安元驚詫地看了韓長生一眼道:“老人家送的馬?難道是昨天那個老人?”
韓長生看看天看看自己的腳尖:“哈哈,真沒準呢,也許是昨天那老頭問心有愧,送咱們兩匹馬作為賠罪。反正馬也有了,咱們趕早出發吧。”
人也走到這兒了,馬也有了,再沒有回頭的道理,兩人收拾停當,就騎馬朝着酒仙谷的方向跑去。
酒仙谷所在的地方並不遠,他們當天下午,就到了酒仙谷左近。韓長生原以為6弘化在武林大會上說的話傳開,酒仙谷必然是無比熱鬧的,不管是真的高手還是三腳貓都會來湊一腳試試運氣,所以酒仙谷應該人滿為患,打個架還要排隊。不過事實上,並非如此。
酒仙谷附近有人,但人並不很多。韓長生和安元到的時候,正瞧見三個人垂頭喪氣地離開,除此之外,倒也沒什麼人了。
“咦。”韓長生不禁稀奇。難不成來找酒仙風來人挑戰的人竟不多麼?
事實上,這事兒也是韓長生與安元有所不知了。6弘化定下的規矩,看似簡單,人人皆可嘗試,但卻絕不是當真那麼簡單的事,只怕比通過武林眾人的遴選更加困難。且不說剿滅江湖上的惡勢力有多難,北虎老人和花月娘的眼光有多刁鑽,但就說風來人這一個,6弘化會以他為標杆,就是因為他的武功足夠高強。
這風來人被稱為酒仙,因為他嗜酒如命,他練得是一套醉劍,醉的越是厲害,劍法就越刁鑽古怪,反倒他清醒的時候,武功反倒沒有那麼高深。但他每日何時醉酒何時清醒,也沒人摸得透。無論如何,他都算得上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高手。雖說每日都會有不知死活的人來找風來人挑戰,可若水平當真不夠,被打敗也不過是片刻的事,耽誤不了多少工夫。這些人跟風來人一交上手,便知自己多少年內都不可能再奢望,也就乖乖退散了。至於高手,江湖上的高手原本也不多,三五天能來一個已屬難得,不少高手眼下還在糾結除惡的事兒,哪像韓長生和安元那麼輕鬆就把影月門做了炮灰,此時都還來不及趕過來。
韓長生勒停了馬,安元發現之後也停了下來,看看酒仙谷,看看韓長生,心裏已有幾分猜測:“怎麼,你想試試?”
韓長生搖頭:“我就不了,不如你去試試?”
安元淡然道:“我又不想當武林盟主,試他做什麼?”
韓長生笑道:“我聽花瀟洒說過,你的劍法是和他一起練的,都是得了蘭芳長老的真傳。這風來人也是劍客,你不想比比誰的劍法更高明碼?”
安元有些猶豫。風來人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哪個習武之人不想跟他比試切磋呢?自己這一路過來也確實沒什麼跟人動手操練的機會,習武之人最忌諱最寂寞的就是沒有對手。眼下都到了酒仙谷,還真是讓人有些心癢。
韓長生道:“試試吧。便是真打贏了,做武林盟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就當是練練手。”
安元想了想,道:“你也是習武之人,也是劍客,你便不想練練?”
韓長生臉色尷尬,嘿嘿笑道:“我……我也想,不過我心裏沒底,所以想先看你出手探一探路,我知道那風來人究竟是什麼水準再做決定。”
安元瞥了他一眼,終是跳下馬,牽着馬朝酒仙谷走去。韓長生連忙跟了上去。
酒仙谷外守着兩名小童,將韓長生與安元攔了下來,脆生生道:“抱歉,一次只容一人進谷。”
韓長生和安元對視了一眼。這大約也是為了不讓後來者研究琢磨風來人的武功路數以專門研究出應對的招式,以此來保證公平。又或者害怕得到風來人信物的人被別人嫉恨,一個個進谷,谷中的事沒有人知道,就可以避免這種情況。
韓長生道:“那你先出去吧,出來以後告訴我結果。”
安元沒有二話,把馬交給韓長生,獨自一人走了進去。
進谷沒多久,安元便看見一座假山下橫卧着一名男子,只見那男子衣衫大敞,抱着酒罈,面色紅潤,眼神迷離,濃香的酒味隔着數十米就傳進安元的鼻腔里,不出意外的話,這傢伙應當就是酒仙風來人了。
安元拱手行禮:“在下皇甫鳳軒熙辰,見過前輩。”
風來人地把眼睛撐開一條縫,伸了個懶腰:“又來了一個?”歪頭想了想,道,“你就是岳華派的那個皇甫安元?”
安元道:“正是在下。前輩可是酒仙?”
風來人哈哈大笑:“酒仙不敢當,不過一個酒鬼罷了。你果然如同傳聞中一樣一表人才。怎麼,你也想做武林盟主?”
安元忙道:“不敢,我只是對前輩仰慕已久,想請前輩指點一二罷了。”
風來人晃晃悠悠地爬起來,安元看他步履蹣跚,連路都走不穩,看來是醉得厲害了,很是擔心他這樣的狀態是否真的能同自己切磋。
風來人問道:“你那師兄李九龍來了不曾?”
安元怔了怔,沉默片刻,極輕地搖了搖頭:“我……不知。”
“哦。”風來人看起來似乎有些失望,晃晃悠悠地拔出自己的劍,手還在哆嗦,看來連劍都端不穩。他道,“小子,出招吧。”
安元遲疑着不敢上前。風來人都醉成這樣了,當真能跟他動手?便是贏了,也有些勝之不武吧……
風來人見安元遲遲不出手,嗤了一聲,用腳把空酒罈子一勾,朝着安元踢了過去。安元連忙躲開,就在他轉開視線再轉回的瞬間,寒光一閃,風來人的劍已經逼到了他的眼前。他大吃一驚,好在反應夠快,身子往後一倒,險險避過了那把劍。風來人從鼻子裏輕輕發出了哼的一聲,劍鋒一轉,向下刺去。
安元根本沒有思考的時間,腳下借力,身體扭轉,從風來人劍下閃了過去,就地一滾,推開幾尺遠。
這才一招,安元就嚇出了一身冷汗。怪只怪他輕敵了,沒料到風來人這麼突然動手,差點吃了個大虧。
風來人道:“好小子!”就那方才兩下來看,安元雖然迂腐粗心了些,但反應迅捷,能看出是個高手。
既然已經開局了,安元也就沒什麼好客氣的了,他用短暫的時間調整了一下,然後主動向風來人沖了過去。
“砰!”兩道劍鋒相撞,擦出一道火花。
兩人過了兩三招之後,安元才發現,這風來人跟他交手過的任何劍客都不一樣,他的劍法還真是“醉劍”。風來人的劍時而很快很准,讓人毛骨悚然,時而遲鈍且漏洞百出。可你若想去鑽他的漏洞,他的招法突然一變,你興許就成了他的籠中之鳥。那些看似醉醺醺的招式,究竟是他有意而為給對手下的套還是當真醉狠了,安元看不出,但是安元知道,這個對手絕對不能夠掉以輕心。
突然,安元一劍刺向風來人,風來人醉醺醺地打了個誇張的酒嗝,似乎突然酒意上腦,身體後仰,腳下未動,全然沒有要躲開的意思。安元嚇了一跳,怕刺傷他,急匆匆收劍,卻見風來人藉著着後仰的資質出腳一踢,正踢中安元的手腕,他的劍就飛了出去。
安元吃痛捂手,眼前一晃,風來人的劍已經向他鼻尖襲來。他後退半步,嘆道:“前輩,再下輸了。”
風來人“嗯”了一聲,走回假山邊躺下,抱起一壇新酒:“你,武功還可以,但心性不夠堅韌,顧慮的東西太多。比武切磋,點到為止,也得點到了才止。練武之人,武功再高,也救不了你那婆婆媽媽的性子。去吧,修鍊一陣,或許還能再來找我。”
安元有些羞慚地拱手道:“多謝前輩指點,晚輩告辭。”
風來人擺擺手,又開始抱起酒罈喝酒。
韓長生在谷外不停踱步,見安元出來,連忙迎了上去:“如何?”他自然盼着安元贏了,那他就省下不少麻煩。
安元微微搖了搖頭。
韓長生心中失望,面上卻並未表露,只呵呵笑了兩聲:“啊,連你都打不過他,那風來人看來還真是有點本事。”
事實上,如果兩人真拿出全部的實力來,安元未必會輸,至少不會這麼輕易地輸了。就因為他始終對一個喝醉了酒的對手抱有懷疑的心理,出手時太多顧慮,也就是所謂的輕敵,他才會連武器都被人給卸了。
安元道:“你去嗎?”
韓長生點頭:“我進去會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