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
雨下的很大,轉眼間周圍就變得水汽迷濛,她嬌小的身影似乎隱在無邊無際的水霧裏,沒人看見、沒人在意。
“轟!”
霧氣中忽然劃過一道極亮的光,擊在路邊的白楊樹上,偌大的枝幹被劈斷,伴着噼里啪啦的聲音落在她面前,細小的樹枝和零碎的樹葉落的安馨滿身都是。
是雷擊。
如果她剛剛走的再快一點,再向前幾厘米的話,她可能就被雷劈死或者被樹砸死了,老天爺開始報復她了么?
前方燈影晃過,一輛黑色馬車停在橫躺在街道中的樹榦前,頎長的黑影下了車,冒着雨跑過來。
“這麼大的雨一個人在這裏幹什麼?”
雨中隱約傳來那清冷的聲音,安馨看過去,只見那道矯健的人影從樹榦上跳過,瞬間就到了她面前。
是陸驍,那夜他酒後冒犯她不成就走了,自那以後他再也沒在安馨面前出現過,那天楚凌夜只是強吻了她他看到后就是那種表現,如果他看到她現在這幅樣子……
安馨很害怕,瞧了陸驍一眼,轉身就跑。
“安馨!”
他幾步就追上來,健壯的身子阻擋在她面前。
安馨停下腳步,抬頭看着他沾滿雨水的臉:“姐夫,咳咳!”
隔着雨簾,陸驍仍然能聞到她嘴裏的酒氣,臉色更加陰沉了:“不知道自己肺不好?不要命了?!”
安馨身子顫了顫,低下頭不敢再說話。
見安馨像個落湯雞似的抖個不停,陸驍不忍再責備,抬手解着大氅上的系帶:“跟我回家。”
竹林清風般的氣息撲來,冰冷的身上隨之傳來一陣暖意,是陸驍將他的大氅披在了她身上,安馨眼眶濕熱,抱住陸驍的胳膊“哇”的放聲大哭起來。
陸驍停住腳步,低頭看着她,心像根皮筋,拉到最長、綳到最緊。
……
“嗤!”
程雨馨抬頭嘆了一口氣,終於鼓起勇氣推開那扇虛掩的門,望見房間裏的情景,剛邁進去的左腳瞬間僵在門檻上。
聽到開門聲,楚凌夜還以為是安馨去而復返,望見是程雨馨,表情倏然變得冷漠:“程老闆,有事?”
“沒,沒有……”
程雨馨像塊木頭似的定在門口,目光所及之處是楚凌夜那副健碩完美的chi。裸身子,凌亂的床單……
她就算從沒經歷過男女之間的情愛之事,也清楚楚凌夜和安馨剛剛做過什麼。
“看夠沒有?”
楚凌夜皺起眉,毫不掩飾眼中的厭惡。
縱然早已經習慣了他的冷漠,這樣的情境下程雨馨還是心酸的厲害,低聲說了聲“抱歉”,失落的轉回身去。
“程雨馨,就算我們結了婚,我楚凌夜這輩子也不可能愛上你。”
身後傳來他冰冷的聲音,像是殘忍的劍,將程雨馨的心硬生生剖開。
“我知道!”
用力的咬緊嘴唇,輕手將門為他帶上,低着頭向走廊深處走去。
她知道,她從來都知道,他這三年從來就沒從安馨的陰影里走出來過,而現在那個女人回來了,在她與他訂了婚、眼看着就能與他成婚的時候回來了……
不覺間已經走到了走廊盡頭,窗外雨下的很大,豆大的雨滴急促的打在窗子上,程雨馨打開窗,看着樓下被雨水沖洗過的大理石地面,忽然有種跳下去的衝動。
但她不能死,從小到大,她想要的東西從來就沒有得不到的,她已經在楚凌夜身上耗費了十三年的青春,怎麼能就這樣放棄呢?
……
陸驍站在診所里,時不時的朝裏屋看一眼。
裏面的情景他什麼都看不到,安馨就在裏面,上了馬車后他才發現她的脖子被樹枝划傷了,而且她看起來很不舒服,所以他將她送到了診所。
“咔!”
門被推開,大夫攙着安馨緩緩走出來,陸驍迎上去:“怎麼樣?”
大夫睨了陸驍一眼:“你是她的丈夫吧?”
陸驍點頭。
“脖子裏沒事,但別的地方不太樂觀。”大夫說話很不客氣,似乎帶着氣。
別的地方?
肺部吧?
陸驍暗暗嘆了口氣:“我知道,過幾天就會給她治好的。”
“什麼?”大夫翻個白眼:“我說你這種男人怎麼就這麼不負責任呢?女性最脆弱的地方是需要小心愛護的,需要靜養,不是簡單的看看就能解決的了的!”
陸驍聽的雲裏霧裏:“什麼意思?”
“自己做的事自己不知道什麼意思?你妻子的xia。。體因為暴力導致輕微撕裂,以後悠着點!”
陸驍腳步頓時慢了下來,那張一向不動聲色的臉這瞬間忽的陰雲密佈。
安馨窘迫不已,拉了大夫一把:“伯母,不是……不怪他。”
大夫詫異的朝安馨望去,見她臉頰羞紅,似乎明白了什麼,怔了怔,繼續絮叨:“還有你,以後少喝點酒,有酒精中毒癥狀,得喝些醒酒湯!”
大夫扶安馨上床又為她端了一碗熱湯就走了,陸驍站在床前,低頭看着她,自從進了這裏就沒再多說一句話。
他越是沉默,安馨越是局促不安,不自然的笑笑:“你不是很忙么?”
“最近不忙。”陸驍凝着清冷的眸子,她頸中那一道道青紫色的吻痕更加顯得刺眼。
“哦。”安馨下意識的揪揪衣領,越是這樣反而越是心虛,只感覺肌膚上火辣辣的。
“不用遮了。”他無謂似的勾唇:“太多,誰都看得見。”
安馨的小手緊張的顫了顫,捏着衣領的手拉也不是、放也不是,床微顫,陸驍坐了下來,俊美的臉懸在距離她不過二十厘米的上方,近的令她不敢呼吸。
“現在可以允許近親成婚的。”
他勾唇輕笑,似乎是玩味,墨色的眼中卻蓄着用意不明的光:“知道你們關係的人也沒有幾個,如果楚凌夜不介意,其實你們完全可以繼續。”
安馨心亂:“他介意。”
三年前楚凌夜就說過如果他真的做出和自己親妹妹luan。。倫的事就不如乾脆去自殺的話,他怎麼可能不介意呢?
況且,就算楚凌夜真的不介意她也絕對接受不了!
“呵呵。”陸驍低低的笑:“所以你可以瞞着他,這樣你們一樣可以繼續,反正你自己也不會介意。”
這話什麼意思?如果她真不介意三年前她為什麼要付出那麼大的代價離開呢?
安馨不懂,這個男人她從來都不懂……錯愕間,她忽的望見他眼中那絲異常溫柔的光,她頓時想起那晚發生的事,還有那些畫像和那一串密密麻麻的黑字……
“那晚你喝醉了……”安馨試探:“後來發生的事你記得么?”
零碎的畫面如雪花般鋪滿腦海,那晚是他對她唯一的一次失態,陸驍痛苦的皺了皺眉:“我醉了,所以把你當做了你姐姐。”
他的聲音如常的波瀾不興,為什麼安馨還是聽出些異樣?
但她不想追究,她寧願一切都像他所說的一樣,寧願那晚她在他房間裏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幻覺。她與他的關係是這麼尷尬,是同樣不能產生那種感情的啊。
“不過你放心,這種事絕不會再發生第二次。”
陸驍站起來,轉過身去,但覺得距離還不夠遠,又朝遠離床的方位走出三步。
冷漠疏遠,討厭她似的恨不得能離她多遠就多遠……這才是他對她的一貫表現,以前他這樣對她的時候安馨沒發覺什麼,可是為什麼安馨現在會覺得他反常?
他站的筆挺,雙手緊攥成拳,孤寂的身子紋絲不動,彷彿始終都在警惕什麼。
他一直警惕的其實就是她,安馨直到現在才明白。
“我會休息一段時間,我想多陪陪茹茹。”不知因何煩躁,陸驍將雙手抱於胸前:“等你治完病我們就回京城,茹茹該去學堂了,也該安定下來了,你說呢?”
安馨點頭:“好。”
“真的好?”他倏地轉身,一瞬不瞬的看着安馨:“別勉強,如果你想留在這裏,我也可以安排。”
他的目光,安馨讀不懂,但她語氣堅定:“真不用,姐夫,我想儘快離開。”
回這裏才幾天,她的人生就已經一片狼藉,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
大街上,陸驍給茹茹買各種好吃的跟好玩的。
這些日子陸驍一直陪伴她和茹茹,小丫頭和他在一起很聽話、很開心,安馨想,就算這次手術不成功的話她也可以放心的去了。
“呵呵。”
耳邊忽然傳來熟悉的笑聲,安馨望過去,看清那張俊雋的臉,不自覺的向後退了一步。
“才幾天不見,不認識了?”
楚凌夜低頭瞧着安馨,他已經在她身邊站了許久了,本來沒打算打擾她,但望見她笑的開心,他不自覺的也隨着笑起來。
“當然認識。”安馨努力的想平靜、想自然,可此時腦海里忽然浮現起那天與他在酒樓里那活色生香的一幕,心頓時收緊,語氣不由冷了下來:
“王爺,有事?”
“呵,沒事。”楚凌夜向四周望了望:“出來逛逛,可真是巧呵。”
是啊,真巧,竟然在平民玩樂的地方都能被他遇見……安馨掐緊手指:“王爺還真是親民,對我們普通百姓玩的地方也敢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