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女子,將死兩少年〔上〕
一片浩瀚廣袤的無盡山野間荒嶺蒼莽古木虯枝甚至幾座山嶽幾欲如刀劍抵上蒼天,一股古老蒼遠的霸道氣息撼天而上九重。
一個清秀少年赤着腳徒步行走於深林野澤之間,右手中倒拖一桿烏黑破爛的生鏽鐵棍,粗糙如數十銅鐵生生捏出來那樣,雄健背上斜綴一張粗弓,渾身衣衫碎碎血跡遍佈,就連頭髮都有諸多血跡乾枯下來粘成一撮一撮的模樣。
正是曾經與宇智波佐助於波之國路途中那片深林中交手的那個少年。他的左手裏一條死透的巨大黑鱗血蟒眼瞳灰白瞳孔死寂被抓着如同鋼鐵那般堅硬冷冽的蛇尾倒拖着越過一道道了無人煙的荒山野嶺破爛的蛇軀血漬污泥沾得滿滿。這個少年的神情極為冰冷,眸子細長陰柔,一如既往顯得那般血腥而殘酷,他像是剛剛從地獄深淵裏艱難爬起,但募然一聲咳,痛苦而難受。
下一刻,唇角悄然流淌下一縷溫熱鮮血,顯得那般凄艷而火紅。
他受了傷,極重極重。下一步還未踏出,募然又是一陣痛苦的咳,似乎昔日強健無匹的肺葉里滿是泥沙如破鼓亂錘,右手臂上的污碎衣袖浸染下凄艷的血水,許久不止,往日輕巧便能結痂的傷口怎麼都難以癒合,像是有一股極為霸烈殘酷的冰冷氣息在他的身體裏橫衝直撞肆無忌憚地破壞着他的身軀。
但是,他的漆墨劍眉至始至終都沒有哪怕輕輕一皺,只是神情愈發冰冷慘酷,渾身迸裂着霸道如山慘烈如死的驚人殺意怎麼也無法像昔日那般掌控自如,濃烈的血腥味兒似乎要在青天白日之下攪動碎裂出一幕幕血雲,他一步一步艱難地踏過殘枝碾過敗葉,眸子裏殘酷冰冷的驚人意志震駭人間。
沒有人知道他要到哪裏。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但他的靈魂深處像是有一道極細微的天啟指引着他往前往前,往着那隱藏在蒼莽荒山深處的某個地方一步一步而去,不回頭,有時一聲咳,腳下便有幾點血跡殘紅如落花顯得極為凄涼柔美。
不久之前,他在茶之國的一片深山老林之中遇到一個少年。
熟悉,但沒見過。
仍是那種極度怪異的感覺就像先前見到的那個木葉忍村的少年。
他靈魂深處有一個極為縹緲卻異常清晰的聲音不斷告訴自己應該也必須想殺死他,就像他不久前遇到的那個木葉忍村的少年,不惜一切代價去殺死。而這次遇到的那個少年顯然也是像他這樣子的想法……
整整一天。
一天之後,他沒能殺死那個少年,但他也沒被殺死。
即使他似乎快要死去。
募然又是一聲痛苦的咳,有碎衣撕裂之聲,他的手臂胸前不知道怎麼回事碎衣片片處處一道一道模糊血印,如拳如指,血印不大也不深,但總透着一股山重的壓迫與沉悶彷彿可以將天地生生打穿。
也許是他沉重疲憊的身軀再也無法行走,竟然身體一傾直直地沉重跪倒萎頓在地像是殘喘着粗重鼻息的頻死凶獸,眸中的生命氣息竟然無法控制地在減弱。
他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麼受到傷害,但渾身總讓人覺得極度壓抑,替他感到壓抑感到痛苦。
他的身上像是壓着萬丈不周山。
他感覺自己像是要死了,貼在枝葉殘草之上的臉龐上神情依舊冰冷殘酷,細長柔美的眸子裏卻有一絲快意輕懷的笑,他知道那個少年也一定堅持不下去了,或許此刻也倒在某個地方沉重疲憊而無力地等待着死亡的到來……
突然,不遠處一頭巨大驁狼悄悄穿過茂密灌木叢,極小心極謹慎的膽怯着一步一步靠近倒在地上的那個少年,靈性陰冷的眼瞳里卻極明顯滿是驚恐意味。
這頭驁狼的肚子癟得極厲害,怕是已然數天未曾進食。昔日油亮灰順的毛髮枯燥脫落了不少愈加顯得老邁風燭,腿腳不利索也不再強健明顯就是有些殘疾舊患不得不脫離族群,否則一旦飢荒來臨就會被族群里昔日的同伴毫不猶豫地啃食掉。
它可以清晰感覺到地上的那個少年帶給它的驚怵感但它也明顯感覺到那個少年極度衰弱極度無力的生命氣息。
它毛髮濃密的腿腳在瑟瑟發抖但仍然堅定地一步一步緩緩地靠近。
它在害怕。
但它真的很餓。
再不吃,它依舊會餓死。
還有一丈左右時它停了下來。它發現倒在地上的那個將死的少年細長而妖異的眸子竟然正靜靜的看着它,顯得那般血腥而殘酷!霎時間,這頭巨大老驁狼突然毛髮根根炸起,心臟狠狠地一個迅速而恐怖地收縮便像是一個霹靂巨雷從蒼天而降恐怖地轟在它脆弱的心臟上,直接便將它的心臟徹底地粉碎。
它死了。
它只是靜靜站了一會,看了一會,募然腿腳一軟便再也爬不起來。心臟徹底爆碎湮滅,諸多鮮血來不及傳送就只能從巨大的狼口間流出來,瞬間染紅了原本依舊鋒銳犀利的冰冷狼牙。
它的世界已然永遠黑暗再也沒有重新暖起光芒的機會。
它所不清楚的是,這個冷漠殘酷的少年倒地時左手裏倒拖着的黑鱗大血蟒早已經不知道怎麼就變成一截枯木一般橫在了枯葉滿地腐泥成窪的地面之上,那渾身飽滿細膩柔滑冰涼的血肉筋骨像是被惡魔啃食剝奪而去徹底消失不見。
它更不清楚,在這個將死的少年眼中,即使它把所有山野荒嶺里的驁狼群全都呼嘯聚眾而來,它們依舊只是一群可以輕易碾死踩爆的螻蟻甚至還不如螻蟻。
但是,儘管輕易弄死了這頭年邁殘疾數日不曾進食的巨大驁狼,這個冷漠殘酷氣息陰冷的少年還是沒能爬起來甚至根本難以動彈。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獵殺那條黑鱗大血蟒卻拖過一座座荒山野嶺向著靈魂深處冥冥中指引方向的某個地方而去,他甚至根本不知道左手裏那條原本就已經死透的黑鱗大血蟒已經化作枯乾風化的老樹枝椏那般。而他,依舊只能靜靜躺在地上絲毫動彈不得像是在無奈凄慘地等死。
他的眸子裏漸漸有了些迷惘有了些困惑有了些暖暖光芒。
他知道自己從小就不一樣,與這個世界裏的別人根本就不一樣像是出生之後被陰靈附體腦海里總會出現許多自己想都不敢想見都沒見過往往讓自己心寒顫慄的諸多詭異事物東西,這一度讓他極為恐懼慌亂,難以接受。
募然,他想起自己遇到的那兩個生命氣息極為相同極度想不惜一切代價去殺死的少年,想必他們也會時常迷惘自己也會時常仰望蒼穹……
一念及此,他邊想再看一眼頭頂之上那浩瀚神秘的廣袤蒼穹,但是,他連頭都轉動不了了。他想到很多,想到被自己殺死的親人想到被自己烹吃的愛犬想到那個現在應該也快死了的少年……
他血腥而殘酷眸子悄然再次有了一絲快意,然而,卻轉瞬冰冷,因為那兩個生命氣息極為相像的少年只是堪堪可能將死去一個,也僅僅一個而已!
他不甘心!
極度不甘心!
他要把他們全部殺掉!全部殺掉!全部全部地殺掉!
仿若隨着他靈魂深處躁動而起的恐怖殺戮意志一團驚秫心魂的濃烈血光轟然自他雪山氣海之中詭異瀰漫而出瞬間迸裂了整個雪山氣海!就在這時,整個莽莽山川荒野突然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小孩歡呼雀動而起,自不知多少丈深的沉沉污沼地底深處像是一個古老魔物驟然睜開了緊緊沉閉數千上萬年時光的血腥眸子赫然便是一聲驚天動地的可怕泣嘯!
震耳聵聾!
群山驚恐搖曳!驚怖十方!僅僅一瞬間,整個山川荒野之中所有的生命瞬間死絕!最可怕的是,整個山川荒野之中所有生命竟然像是被某頭殘暴魔物活活抽去一身精血肉骨全部化作一灘污泥生生慘死!
這個少年血腥殘酷的細長眸子裏募然一片深刻妖異的懾人血紅像是滿滿凄艷鮮血活生生浸灌而入,就連他的手指他的手臂甚至腿腳全身都像是浸泡在掩埋在地底千萬年發酵發污的屍山血海深處……
自他身軀之下驟然有汩汩鮮血汩汩而動,像是血肉屍骨在裏面掙扎爬動欲起驚擾不安。
天空之上,大地之下,一片血紅幻象搖搖欲墜遙遙洒洒。
搖着,冒着。
竟然生生真正化成實質,便是一場血雨!鮮血屍骸漸漸實質漸漸像是紅花兒搖落,飄飄洒洒姿態輕揚而柔美,搖落至大地之上,搖落至莽莽荒山之中,灑落而出覆蓋而下,不知其行不知其止不知其源,空靈而閑雅,像風兒過吹落滿樹梨花……
濃郁妖艷的血色搖上九天搖下幽冥,一派浩浩蕩蕩摧古拉朽如秋風橫掃,漸漸化成一片血肉屍骨的詭異世界卻偏偏那般美麗如梨樹之上那晶瑩的花兒搖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