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嘲風弄月
少女內着的束胸，着實把張牧雲給嚇了一跳！
像他這樣的貧民少年，何嘗這般近距離觀看華美如斯的衣服。映着窗戶外透進的陽光，少女身上那鮮紅的褻衣霎時就像打過一道華閃，在眼前騰起絢爛的彩霞。眼花繚亂中，定定神仔細看看，便見這紅艷艷的絲綢爍爍放光，如霞光波動，好似噴吐着火焰一般。鮮紅欲滴的底子上，細密地綉着一隻金色的鳳凰，尾羽拖迤，彩翼翩翩，飛舞於幾朵祥雲之上，如欲破衣而出。鳳鳥已然惟妙惟肖，更難得的卻是旁邊那幾朵浮動的雲彩。也不知什麼針法絲線綉就，作為配景的幾朵白雲竟然層次分明，雲中間深淺肌理細緻入微，邊緣過渡自然縹緲，如天上常見的真實雲朵。這樣的綉工，實在精緻，既便張牧雲對女紅完全外行，也知它絕不是尋常綉品。
獃獃看到這裏，少年不知想到什麼，忽然心中一動，便又往前湊湊，越發仔細地觀察起女孩兒衣着來。這仔細一瞧，又瞧出門道。張牧雲發現女孩兒胸衣下擺處還露出點藍布綢片，想來底下還穿着襯褲。他當機立斷，伸手過去一把扯開少女早就衣不蔽體的粗布裙襦，頓時那內里的褻衣完全袒露！
只剩內衣的少女，自然身姿玲瓏曼妙；該凸的地方凸，該凹的的地方凹，合起來柔曲裊娜，嫵媚不可方物。不過此時張牧雲可顧不上欣賞女子身材，外裙一經褪去，兩道炯炯有神的目光立即落在那女孩兒下着的湛藍褻褲上。
果不出張牧雲所料，這藍綢絲質的褻褲一樣精美華麗，純色鮮藍的綾羅如水光波動，上綉着一輪鵝黃的圓月，月下幾支搖曳的雪白蘆葦；蘆月間飄浮着幾縷若有若無的白色雲縠——張牧雲一看，頓時兩眼發直，心中直嘆：“乖乖！這哪是日常穿用的內衣？簡直便是價值連城的寶貝！”
到這時，善於觀察思考的少年終於恍然大悟！他忽然明白，為什麼這少女看起來這般古怪。不用說，這丫頭肯定是汨羅河上游哪個富家大族的使喚丫鬟，不知如何起了貪念，偷了主母壓箱底的衣服便逃。後來落水，自是挾寶私逃之際被主人家發覺，追得走投無路，只得跳河！
“不錯不錯！”
一想起個頭，張牧雲越想越對，便搖頭晃腦地端詳着眼前的女孩兒，感嘆道：“唉，原來還只當是個天仙，原來不經看。才過了這一會兒，便越瞧越像個丫鬟！”
說著話，他便拉過自己那床藍印花的薄被，隨手蓋在這隻着內衣的少女身上。
說起來，自以為得計而正洋洋得意的少年，畢竟見識淺薄。此時他眼前這救回來的女孩兒身上所着衣物，豈止是尋常富豪家的華服。猩紅彩緞，金鳳游天，正是皇家帝女專用的“鳳舞九天織錦”；海水藍地，圓月白葭的綾羅褻褲，不大的褲面上繡的正是一幅“蘆荻秋月圖”，象徵著貞潔。這樣講究的款式衣飾，意義已超過本身巧奪天工的價值。若稍微曉得當朝的服飾規制，便知這些圖紋即便是朝廷大員家的女眷，都禁止穿用！
不過洋洋自得的少年並不管這些。作出少女挾私潛逃的推斷，再看看這一臉丫環面相的迷茫女孩兒，少年不知不覺心中倒生出一絲憐惜。
“唉……”
“也是苦人兒！都不易……”
對這身世坎坷的“丫環”，一貧如洗的少年正是同病相憐；當即他便跟眼前幾位小孩鄭重警告，讓他們發誓決不可把少女身上穿着的好衣服說出去！
“嗬嗬！”
只聽少年哄道：“你們要是聽話，等到了秋天，牧雲哥哥便去山上搖栗子打山雞，回來做板栗燒雞給你們吃！”
“啊？好啊好啊！”
面對牧雲大哥的漫天許願，小伢們個個歡欣鼓舞，下定決心，直到那秋天到來絕對不能把這秘密說出去！
正當張牧雲這般安撫，忽然先前那多嘴的傻牛兒又忍不住發話。
“牧雲哥哥！”
只聽他十分好奇地問道：“為什麼這姐姐的胸脯，會鼓得那麼高呢？”
“……”
一聽這問題，張牧雲不由有些尷尬，剛剛還口若懸河，這時卻有些吭吭哧哧地答道：“笨蛋，女兒家的胸脯，就是這樣！”
“是嗎？”
聽了這簡單回答，傻牛兒仍是似懂非懂。撓頭想了想，他又追問：“不對啊，牧雲哥哥，村南的小花妹妹也是女的，怎麼她的胸膛和我差不多呢？”
“呃……”
見他只管刨根問底，張牧雲也有些惱火，想要不答，卻因為自己一向在這些半大小孩面前顯得無所不知，也只得硬着頭皮回答：“傻牛，你這個問題問得好。”
少年煞有介事地說道：“為什麼這姐姐胸脯比小花那小丫頭高這麼多呢？是因為姐姐剛從水裏撈上來，泡得久了，便有些發了；我以前不是給你們吃過饅頭幹麼？吃之前拿水泡一下，你們想想那饅頭干是不是就膨成這樣！”
“啊？好像是啊！”
“不過……”
也不知怎麼今天這傻牛兒問題特別多；本來差不多恍然大悟，愣頭愣腦的半大小子卻忽然又有些疑惑：“牧雲哥哥，可是傻牛記得去年夏天，小花妹妹也下河泡着乘涼來着，怎麼不會發這麼高呢？”
“……哼！”
被問得啞口無言的少年終於耐不住，跳起來張開雙臂，就像老鷹趕小雞一樣把這群年幼無知的小孩統統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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