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次日，眾人接到消息，梨幽也失蹤了。

半月後，祁軒在樊城的笙王府內找到了她。笙王已逝，府中早已人去樓空。她披着一件薄薄的藏青色長袍，坐在祁笙的書房內。桌案上放着一隻插了樹枝的花瓶。

一室清明。

見他來，消瘦了不少的女子放下了手中的書，微微一笑：“竟是你先找到的我。”她的笑容，與牆上懸挂的十幾幅畫像如出一轍。

那些畫像，有的是一院桃花，有的是一片樹林，有的是風雪長道，有的是雨夜橋頭。可是這些畫像都有一個共同點，便是有一個女子執着劍，唇角微揚，明媚無雙。

落款是一個字：笙。

“其實他都畫錯了。”梨幽也看向那些陪伴了自己半月的畫像，“那是我刺殺他的所有場景啊，我怎麼會笑呢？”

祁軒抿唇，良久方道：“他希望你開心。”

“對的，他希望我開心。”梨幽也伸手撫着案上的毛筆，輕聲說道，“他希望我開心，所以縱使我一次又一次地拿着劍指着他，他也從不怪我。他以為，我這樣就會開心了……”

祁笙，用他的生命在愛着她。

“你還要住在這裏嗎？”祁軒問道。

“不了。”她斂眸，看向窗外鬱鬱蔥蔥的樹木，“再難忘的人事，停留過後，還是要離開。”那些回憶，在感傷過後還是要放下。既然她註定欠了他，那就這樣虧欠下去吧，如果有下輩子，她再一點一點地還給他。

院中，高大的桐樹下，立着一塊石碑。

細碎的白花落滿了石碑上沿，暗香漫染。碑上空無一字，乾乾淨淨地彷彿那人的一生，純粹無比。

活得純粹，愛得純粹，走得純粹。

“你打算去哪裏？”祁軒現在窗邊問道。

梨幽也笑了笑：“藍慕遠曾和我說，要帶我去北地。現在，我要去看看他的家鄉。你呢？”

“我……回府。”

梨幽也愣了愣，旋即緩緩地笑了。

是啊，發生了這麼多事，她都忘了還有一個伊倩的存在。

“祁軒。”她認真地看他，“梨華翊的性命我終有一日會取，伊倩的命，我也要定了。”

祁軒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所以，你有本事就保護好她。”她轉身拿過自己的佩劍，離開了這個院落。

清風吹過，透過敞開的窗子，吹得瓶中的樹葉落了幾片，沾在了桌案上，沾在了宣紙上，如同一副未完的畫。

祁軒看着她離開的方向，然後轉身關上了房門。

笙弟，你曾遮掩着這一切不讓她發現，然而你是否會感到慶幸，她來了，她看了。你的所有心血都沒有變成虛無，沒有被埋葬，她收到了。

笙弟，這一路，願你走的安穩。

去看你想看的山水吧，去過你想過的日子吧。倘若可以期待，能否讓我期待着有一日，你我還能重逢？

朱漆大門緩緩地在男子身後合上，從此關住了一個風雲一時的戰神王爺的風月往事，再沒有人知道，沒有人窺得。今後世人多傳頌笙王在戰場的赫赫威名，卻鮮少還有人知道，他曾深愛過一個人，也曾為一個人送了性命。

而記得這些的人，也彼此再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