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起兵伐陳
話說伯嚭以太宰之位,總領伐陳之任,此乃公元前491年年初之事也!
王孫駱身為左司馬,被吳王指定為征伐陳國的中軍主帥,太湖水師主將專扶副之。這王孫駱乃吳國老將,隨先王闔閭和伍員東征西討,經歷過無數的戰陣,作為多年的下屬,王孫駱自然很是尊敬伍員,在出師之前,他便親臨相府請教。至於專扶,作為專諸之孫、專毅之子,從小便由伍員培養呵護,更是情如爺孫。
眼看出師之日臨近,二人約定一同前往西門的相府,看看相國對伐陳之事有何高見。
王孫駱在路上再三囑咐專扶道:“相國日漸被大王所冷落,此次我們入相府拜謁,必須言辭懇切,專心求教。相國一生為吳國鞠躬盡瘁,現在年老不得志,我們這些做晚輩的一定要言語謹慎。”
專扶雖然在太湖水師領兵,呆在姑蘇的時間較少。但自己作為吳國的一員高級將領,他隱約嗅到了朝堂之上瀰漫的火藥味,他不由得在心裏暗暗為這個倔強的老人捏了一把汗:明眼人都能夠看出,老相國已經越來越不受吳王的待見了。
二人卻是騎馬,只帶了幾名貼身侍衛,到了相府,拜見畢。伍員見這一老一少還算沒有忘記自己這個老傢伙,心裏自然很是高興,連聲傳令庖人,備宴相待。
伍員囑咐道:“我國自從襲破越國以來,一直不曾用兵。大王制定了新的戰略,二位肩上責任重大,還需小心!”
王孫駱拱手道:“下官乃一介武夫,唯命以從,但有一事不明:大王主張伐陳。而相國不置可否,卻是為何?”
伍員搖頭道:“老夫本意是先滅掉越國,北向與齊國為盟。以此作為基石,然後再圖中原。如此。吾國霸業可成!可是大王偏偏不聽我謀。定要先伐陳,再伐齊。唉!按照大王的策略。我們從此在諸侯之中將孤立無援了!”
王孫駱道:“陳國不過區區小國,兵不足1萬,城不過十餘座。大王令下官率軍2萬,豈不是牛刀殺雞?”
伍員搖頭道:“這方面大王是有所考慮的。大王也看到了這一點:說不定我們出師伐陳,楚國極有可能出兵救援陳國,所以大王才讓將軍出此重兵。”
專扶接口道:“吳楚已經十年不曾交兵,看來楚國已經重新振作起來。一旦我們出師伐陳,楚國是極有可能出兵救援的。憑小將對楚軍的了解,這一次楚國定會出兵救陳!”
伍員沉吟道:“楚國出兵與否,大王已經做出了兩手準備。老夫雖然並不支持伐陳。但從這件事上,可以試探出楚國的戰略定位,這就是老夫並沒有在朝上反對大王伐陳的原因。”
“相國的意思是,如果楚國出兵救陳就說明楚國已經從戰敗之中重生了?在心理上也不再畏懼我國?”專扶問道。
“那就是伐陳的意義所在。老夫想通過這一點。讓大王警醒,成功者和失敗者在經歷過一段時間的磨礪是可以互相轉換的。比如楚國就可以作為現在越國的鏡子,大王執意不肯滅越,老夫擔心,一旦越王勵精圖治,說不定有一天我們會為今天的仁慈付出巨大的代價!”
二將聽後半晌無言,王孫駱嘆道:“相國傾心為吳,圖萬世之基。可嘆大王被讒言所惑,不聽相國之謀。下官此次出兵,不知相國有何指教?”
“將軍乃國之棟樑,帶兵打仗也老成持重,老夫自然是十分放心。但此次出兵重點不是攻陳而是防楚,要防止楚軍從側翼出兵包抄。如果遇到了來救援的楚軍,將軍不可輕易出戰。老夫以為,只要楚國決定出兵救陳,將軍便可趁機班師回國了。”
王孫駱訝然道:“這是為何?難道我們一遇見楚軍便班師回國,豈不是留下懼楚的罵名,就是大王也不會答應的啊?”
伍員笑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將軍自然可以找到班師的理由的。將軍請想,一旦楚國決定出師救陳,將軍難道還有把握攻下陳國嗎?”
王孫駱搖頭道:“的確不易!如果楚國真心救援,而不是做做樣子,要攻陷陳國,那是很難的。”
專扶道:“小將以為,楚國一直對我們充滿了仇恨,如果一旦出兵定然會全力以赴,楚國是不會眼睜睜地看着我們更加強大的!”
伍員點頭道:“吳國現在的生存環境很是嚴酷,但大王還沒能正視這個現實,一直高高在上。可是沒有一個安定的後方,還談什麼圖霸?”
這時,老管家吳忠進來,稟報伍員:“相國大人,庖人已經備好晚宴,請各位入席列座。”
入席安坐之後,伍員起身舉爵相敬道:“老夫備此薄酒為兩位將軍壯行。孫子有言‘兵者兇器’。用兵之道,不輕易用之,一旦用兵,必慎之、慎之!”
二將謹受教,把酒言歡。伍員自是叮囑了一些用兵之法,直到月上樹梢,二將才告辭別去。
伍員送二將回府之後,良久不能平靜,便負手來到書房。他背着手皺着眉圍着書廂不斷地踱步。
他走到一方木架面前,上面堆放着形形色色,新舊各異的竹簡。伍員隨手從一個木格里拿起了一篇竹簡,長嘆了一聲:孫武子!孫武子!你這篇兵法老夫不知讀過千遍萬遍,但你身在何處?老夫孤身一人,而吳國已是荊棘叢生,奈何?奈何!
而牆上懸挂的那把七星龍淵,正默默無聲地望着他。伍員定定地出了一會兒神,心情寥落,便盤膝坐於席上,睹物思人。
這時,侍者來報,說越朋在書廂之外求見。伍員自思越朋深夜來見,必定有要事相商,於是離席而起,招越朋入內。
“稟報相國:小將獲得消息,蔡昭侯被國內大臣所弒。蔡國大夫們已經另立了新君。”
伍員大驚道:“難道蔡國國內生變?你快細細說來!”
越朋回道:“諜者所報,乃是蔡昭侯準備親自到我國來朝拜大王,但朝中有些大臣極力反對,不從昭侯之議。而昭侯又一意孤行,在本月初從州來出發趕往我國。可是沒曾想到,這些大臣們在一起商議,派遣了一個名為辜利的刺客,在路途中刺殺了昭侯。”
伍員怒道:“這些叛臣賊子!”
越朋繼續道:“這些大臣擔心昭侯又要遷都,加上他們有改弦易張之意,欲背叛我國轉投於楚,但昭王一直感先君之恩,不願背吳,所以釀此慘禍!”
“現在他們扶何人為君?”
“那些大臣們擔心背上弒君的惡名,又尋了個機會誅殺了那個刺客。擁立了昭侯之子姬朔繼位,稱為蔡成侯。”
伍員沉吟道:“看來蔡國背吳投楚只是早遲的問題了。如果我們失去了蔡國的支持,在諸侯中就更加孤立。如果能夠說服齊國,同齊國通好,更是當務之急。”
“這蔡成侯聽說是個無為之君,國中大事都由幾個老臣商議決定,自己倒是落得個清閑,天天在後/宮吃喝玩樂。”
“哦,......這個什麼蔡成侯,真是個混蛋!會把祖宗的家業敗光的!”
越朋見老相國此時斜靠在几案之上似乎昏昏欲睡,那皓白的頭髮和鬍鬚,在燈影里顯得更加雪白;那濃密的雙眉緊鎖着,面容疲憊。
“相國,我們回去睡吧?”
伍員的鼻子裏隱約嗯了一聲,此時窗外的夜色更濃,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沒有了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