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神獸諦聽
天邊已經漸漸泛起魚肚白，一顆紅日將要突破雲層躍出來。
風璃渾身酸痛到不行，長舒一口氣，看着高高在上的青色修長的身影：救兵到了，東方仙君你終於可以休息了吧。
東方也聽到了幫手的聲音，但是因為對攔下自己攻擊的表現十分不滿，竟然沒和遠道而來的朋友打招呼。
風璃見到了踏着朝陽從天而降的來人，一個是白紋，在看到自家主人腳踩火焰人的威猛姿態直接變成了星星眼，崇拜至極。一個是，老奶奶？
風璃再三感知，確定強大氣場是從老奶奶身上發出的，疑惑了。
披着凡人軀殼的神獸諦聽落在地面上，首先看到的就是暮松，它不屑撇嘴，把歷城攪得腥風血雨的妖怪竟然長成了這副醜樣子，真是失望至極！然後看到了站在火焰人肩頭的東方，嘴撇的更歪了，相傳“榜外戰神”的東方仙君性格怪異頑劣，現在看來還真是不通人情世故，甚至不如小白紋，光長了一副好皮相算什麼，真是失望至極！再然後才看到了風璃：恩，小丫頭雖然性情冷了點，但是聰明又有能力，長得也討人喜歡，還不算失望啊。
風璃不知道這“老奶奶”幾個眼神就把眾人評價了遍，更不知道她最後看自己的眼神是幾個意思。
東方此時才開口：“小紋回來了啊，交代你辦的事情怎麼樣？地府那邊怎麼說？”
白紋歡快興奮道：“主人！我請來了地藏王菩薩的坐騎神獸諦聽，它是我的本家祖奶奶，它是來幫助我們降妖的！”
“老奶奶”聽見祖奶奶三個字臉又黑了。
東方淡淡道：“哦，是么，可是來得似乎不是時候嘛，要不是那神獸的到來，樹妖早就被我降服了呢。”
“老奶奶”氣的臉上的皺紋都鼓了起來，橫眉倒豎，“不得了啦，東方仙君這是在怪本神獸么？”
東方終於抬眼看了諦聽，居高臨下，眼神冷漠而凜冽：“我只是一個閑散仙人，不敢怪罪地藏王身旁的神獸大人，還有那些被吸走壽元提前入地府的凡人們，怕是更加不敢怪罪救苦救難的菩薩了吧。”
這一番話說的着實不客氣，連平時腦子一根筋的白紋也覺察不對勁了，瞥眼看他私自認的祖奶奶。
東方繼續：“地府我不常去，閻王還是見過幾次，鐵面無私正直剛硬，手下從沒出過什麼亂子。地藏王菩薩是大佛，是閻王的老師，定是無比尊貴耿直不阿又懷着慈悲心腸。現下出了一座城的百姓壽元受損，命數皆改的事情，定然不是怠慢工作，懶惰失職造成的後果吧……這不小心犯下的錯誤，還是可以讓普天百姓原諒的。”
東方加重了不小心和原諒兩個詞的語氣，意思分明就是地府是故意放縱樹妖為禍凡間，百姓們是不能原諒地府上下的。
諦聽顯然也明白這話外之音，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紅，又定格在了慘白，就是反駁不出什麼話。
東方跳下火焰人的肩膀，立在諦聽面前，模樣恭敬，但是說出的話完全沒有恭敬的意思：“諦聽大人，待今日收妖之後，還望大人有勞能在地藏菩薩面前，為歷城百姓好好討個公道，能補回被收去的壽元，能平復城中的躁亂，相信諦聽大人定能安排妥當。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諦聽大人不用客氣只管與本仙直說，東方在此先替城中百姓謝過大人了。”
這東方明裡是給地府上下犯下的錯誤找原因，實則是含譏帶諷的罵了地府一番。最後還說會幫忙，可是也要人家來請，這地府都犯了錯誤，還好意思求別人幫忙么。
諦聽佛法高強能力非凡不假，可是神獸的心思哪能比得上東方這顆修鍊甚久的七巧玲瓏心。雖然聽明白了話里話外的意思，可是就是組織不出語言回應他。風璃見“老奶奶”活活又把臉色憋紅了，支支吾吾的沒有說話。
東方似乎也料到，說完他的話，轉身就要走，一邊走一邊默念口訣舉起一隻手，火焰人漸漸化成一縷，隱沒在東方高高舉起的手中。
白紋見自家主人收走了火焰人要離開，自然也顛顛的跟着，只是路過諦聽身邊還是戀戀不捨的看了一眼，暗暗喊了一句“祖奶奶”。
風璃目睹了東方的步步緊逼和“老奶奶”的羞愧，不滿的皺了皺眉，沒有同東方一起離開。雖然已經知道老奶奶是佛法無邊的神獸諦聽，但是身材挺拔的年輕男子頗為嚴厲的教訓羸弱的老婦人，風璃在視覺上還是不能接受。
東方走後，諦聽表情才自然一些。趁着暮松還是半瘋半癲的狀態，早些收服了比較好。
只聽諦聽大喝一聲，五指並爪凌空一抓，一道異色亮光包圍住了它，風璃眯着眼睛，看着它在那亮光中褪掉了凡人的軀殼，身形高漲超過了有兩層樓高的暮松，漸漸現出了本來的樣子：獨角、犬耳、龍身、虎頭、獅尾、麒麟足，威風八面，令人生畏。
這就是能辨善惡，又被寓意吉祥的神獸諦聽。
它腳踏一下地動山搖，目如利劍，直射暮松：“大膽妖孽禍亂人間，擾六界輪迴秩序。地藏王菩薩坐騎神獸諦聽奉上界指令，現人界捉拿禍害，平動亂撫民心，定還人間和平安寧！”聲音猶如洪鐘，聲聲遠播。
風璃耳尖，能聽到在茶樓外的百姓隱隱的激動。
“這麼多古怪原來是有妖怪，歷城有妖怪！”
“這下好了，我兒子兒媳有救了。”
“是諦聽神獸救得我們。”
風璃高昂着頭，仰望着逆着光的諦聽，它抬起一隻巨爪，向暮松的頭頂壓去。瀕臨危險的人總能有最快的反應，何況是有三萬年道行的樹妖，剛才還瘋傻的暮松終於有了意識，支起手來反抗。
本來還被他托着的芝蘭沒了依託，筆直的摔在暮松腳下。
諦聽這一揮真是用了力，猶如泰山壓頂，激起的風浪貼着地面呼嘯而過，竟然壓倒了周圍的棵棵大樹和柴房。風璃在風浪中仍然穩穩的站着。
暮松支撐不住，“轟”的一聲被壓跪在了諦聽面前。諦聽忽然後兩腳支撐，身軀挺高，站立起來。它一掌仍壓在暮松頭頂，頭顱抬高，大口大張，“吼！”一聲如響雷，在空中炸開。
應該是召喚，隨着這聲，暮松腳下土崩瓦解，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冒出四個青面獠牙的鬼怪，他們長相猶如羅剎，身上戾氣濃重，垂着手弓着腰，晃着身子，竟然比諦聽還要高出半頭。
他們各人手持粗壯的鐵鏈，幾乎要兩個成年人才能圍起來。別看他們體型巨猛，行動卻很快速，舉着鐵鏈直接就向被諦聽一隻掌壓着的暮松身上招呼過去。
暮松面對諦聽本就疲於應戰，現在更加自顧不暇，剛剛挨了兩根鐵鏈的抽擊，就堅持不住了。只見他身形被諦聽壓的漸漸縮小，面貌也恢復了風璃一開始見到的樣子。
四大羅剎不打了，諦聽也沒有直接把他壓成泥，只是狠狠的按在地上，就在離風璃不遠的地方。
身形正常的暮松只能夾在諦聽兩根指爪之間，渺小又卑微。諦聽突然深吸一口氣，向著被他按着的暮松，吼了過去。平地又起了一層風浪，比之前有過而無不及。且不說聲音有多大有多嚇人，就是飛濺出的涎水潑在地上，也能把此時的暮松淹死。
風璃看見那已經沒有活路的暮松，在這震天吼中，衣衫破碎，皮膚盡裂，七竅流着血，再了無知覺。
死了？風璃有點驚訝，也有些擔憂。
這個前一刻還是修為高強，本根仙靈的三萬年樹妖，此時已經肉身破敗，元神盡碎，從此塵歸塵土歸土，六界輪迴已經沒了他一席之地。
風璃看着暮松慘不忍睹的樣子，直覺是神獸諦聽在東方仙君面前失了面子，就要在這罪魁禍首身上找點平衡。要不然處置的方法千千萬，犯不上用這麼慘烈的方式。遷怒，明明白白的遷怒啊。
諦聽鬱結在胸口的氣似乎發泄出去了，身形也漸漸變小。它跺了跺腳，地下陸續冒出數個小鬼，圍着暮松身邊團團轉着，應該是要用繩索把暮松纏繞起來帶走，風璃急忙出聲：“諦聽大人，請等一下！”
諦聽扭過脖子看向風璃，和她對視，覺得這女娃子面容平靜，目光清亮，絲毫不畏不懼，不由放柔了聲音：“小丫頭，有什麼事？”
風璃看着諦聽，雖然是獸，但是在菩薩身邊受佛法熏陶，善惡能辨，深思熟道，定能明白她所言之事的重要性，當下就不客氣道：“我想問這個樹妖幾個問題。”然後指着昏死的暮松。
諦聽瞪大了眼睛，“哦？我還以為你是要我幫你解開身上的封印呢。”
沒有拒絕也沒有同意，而是轉移了話題。
風璃聞言神色也沒有變化，依舊淡淡的：“封印……待該解開的時候自會解開。但是這個樹妖，現在不問清楚極有可能鑄成大錯。還請諦聽大人思量。”
諦聽沒有接話，氣氛瞬間壓抑，兩方對峙，風璃暗暗捏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