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賈母想着確實許久不見王夫人,便吩咐鴛鴦去喊了王夫人過來,只是這鴛鴦去了一炷香只回來帶着一個婆子,是平常不大見的,賈母見着人跪在地上問:“你太太呢,怎麼不見她。”
那婆子顫着身回道:“太太,太太吩咐人架了馬車回娘家了,又,又讓小的捎了口信給二老爺,說是此生夫妻情分已盡,日後不再回來了。”
賈母聽罷,一口氣梗在了胸口,她捂着自己的胸口,一手指着底下跪着的婆子,眾人聽到此言都目瞪口呆,從來沒有想過號稱木菩薩的王夫人居然能在關鍵時刻自己離去,賈環正想着王夫人果然比旁人要多一些狠心的時候,上頭鴛鴦一聲的驚叫,只見那賈母喉口略一響動,癱軟在了床上,似乎抖了兩下沒喘上來。
這可是要了命的是,眼見這賈母兩眼一翻似乎便去了,伺候的媳婦婆子皆嚇傻了。
因着王夫人的事情,賈政正感嘆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呢,結果一個錯眼,才發現老太太整個人失了力道,滑到了地上,鴛鴦忙上前抱着賈母的頭,眾人有的抬身子,有的抬腳,抱上了矮榻,史湘雲一疊聲地讓去喊太醫。那鴛鴦顫着手往賈母鼻子上一擱,沒了出氣了,頓時雙眼一紅,跪倒在賈母面前:“老太太天去了!”
屋內頓時一片的哭聲,一旁站着的甄寶玉忙撲在床頭,道:“老太太,老太太,我不是賈寶玉,我是甄寶玉,我是甄寶玉啊。”他正想說連累的您到底都沒見着孫子,結果被賈環一把捂住了嘴,他抬頭一看,見着對方認真的神情,便抓着賈環的衣袖喊了一聲弟弟,哭倒在懷。
旁人聽着假的真的,沒聽清楚,跑了上前,湊近了的賈政確知道內情,他看了一眼甄寶玉,果然比起自家的賈寶玉微瘦一些,身形更高一些,他自嘲連着養了十幾年的兒子都沒發覺被換,果然妄為人父,自己媳婦氣死了老太太妄為人子,一時萬念俱灰,隱約看着要倒。原本跟在賈政後頭的趙姨娘見着賈政臉色鐵青,忙湊上前掐他的人中,一邊掐着,一邊喊賈環給賈政順氣。
手忙腳亂的自然還有寶玉,他是眼見這老太太死去,又見着跟自己父親年紀一樣的賈政也倒了,嚇得停了哭聲。
主卧里一個死了,一個倒了,等着大夫到了,也不過是一個吩咐發喪,一個吩咐靜養,倒是史湘雲超乎了賈環的意料,一個人挑了起來,安排這場喪事,雖說大多的僕人皆不聽話,可好歹還剩下幾個老實忠厚的。
話說那賈璉回了屋,鬱悶地坐在桌子邊,王熙鳳則半靠在平兒身上喝着葯,老太太一去就有人回來通報,那賈璉嘿得一聲,居然高興的雙手一擊,王熙鳳瞅着賈璉,回頭看了一眼平兒。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平兒原本端着的葯這會手又一些抖,她自然也知道沒了老太太王熙鳳恐怕是保不住了。
“我生來富貴,不想去那骯髒的地方,等着我死了,便跟老太太一道葬去金陵。”王熙鳳說完,居然臉上還帶着笑,只是那雙眼不閉,就這麼死不瞑目的去了。平兒手裏的葯碗一下子砸在了床上,染黑了一床的被褥。
那賈璉原本還高興沒了老太太便沒了妨礙他的人,結果王熙鳳居然也就這麼去了,頓時惱怒:“我這一輩子就讓你這個潑婦給害了,如今到死都不讓我好。”他從當初的幾個同房說到前陣子吞金死的尤二姐,彷彿這一輩子的怨氣都要在此刻發出。
平兒看着賈璉對着王熙鳳的屍身一頓痛罵,她哭着抱着王熙鳳的屍身對着賈璉喊道:“便是小姐有千般的不好,那也是替二爺生養過的,當初是賈家巴巴地請了二太太來求了小姐下嫁,到了賈家看着花團錦簇的,誰知內里居然是爛的,我們小姐為何要放利,還不是因着要填府里這個無底洞!”
賈璉一腳踹開了一旁的凳子,對着平兒唬着臉:“你也不過是個丫鬟片子,居然敢這麼說老子,要是這麼能幹,還不滾了出去了事!”
“不求你,但凡安頓好小姐,我就跟着小姐一起下去!”她雙眼赤紅,回頭死死地盯着賈璉,惹得賈璉背脊一寒,氣勢便縮了,甩袖出了房。平兒盯着賈璉的背影,回頭看着死去的王熙鳳,起身從一邊的梳妝枱掏出了木梳:“小姐打小最重裝扮,便是走了也要整整齊齊的走。”
等着史湘雲接到消息,知道王熙鳳也一道去了,整個人坐在椅子上捂着臉哭了一陣,擦了眼淚又開始安排人,賈母死亡自然是要上報朝廷的,之後朝廷的回折跟着賈政等人的處罰一道下來了,賈赦,賈珍,賈蓉等人是死刑,過了秋後便要問斬,賈政,賈璉,寶玉是流放,底下的賈環,賈蘭,賈菌皆因年小逃過一劫,只是賈環之前的恩貢也擼了去了,一家皆成平民。
趙姨娘還沒來得及為著賈政哭,便見著兒子送着前來傳旨意的太監到了門口,她覺得不對,就偷偷跟了上去聽到兒子喊住了那太監,道:“父親年事已高,恐怕流放途中有所差池,賈環願意跟着父親一道走,還請公公替小的傳個話。”說著一邊塞了銀子給太監。
那太監顛了顛銀子,嘿嘿一笑:“見過蠢的,沒見過你這麼蠢的,你既然要自己搭進去,奴婢便順嘴幫您帶到。”
賈環謝過了太監,回頭便被趙姨娘一把扯回了身,一個巴掌就打了下來,原本白凈的臉就紅了:“人人都往外跑,偏偏你小子往裏跳,這是讀書讀傻了么,早知道不如就隨你玩鬧,也知道趨凶避吉,如此不識好歹!難怪都說書生無用了,都是這麼蠢么!”
賈環捂着臉也不說話,趙姨娘覺得自己快瘋了,捂着臉回了自己小院,也不跟賈環說話了,雖說判了流放,不過好歹聖上心慈,等着賈母的喪事罷了,才讓賈政等人出城。
只說甄府的管事得了消息,知道寶玉又被判了流放,便抱着甄寶玉一陣的哭,這甄寶玉也是能人,拍着對方肩膀安慰道:“我爹爹之前先去了,如今我去也不過是方便之事,原先若是我一人去,還要擔心路上劫匪,這有衙役護送更安全些。”他說的是小二胡話,偏偏就將這甄管事惹笑了。
他擦了自己一臉的眼淚鼻涕道:“少爺說的是,奴才自幼受府里教養,原本就沒有自己偷生的道理,等着少爺啟程我也一道去,我先去打點,省得到時候忙亂。”
甄寶玉點點頭,便讓他走了,回身就見着史湘雲站在身後,看着他,他不好意思地上前喊了一聲:“雲妹妹。”
史湘雲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手指用力的掐着自己的指尖,如今已經泛白:“我自是知道甄家有個少爺,跟二哥哥長的一模一樣,如今可算見到了,旁的不說,我只問你,當初跟我成親的是誰,二哥哥如今又在哪裏?”
甄寶玉從小就憐愛女子,若不是家道中落,一輩子也就是個沉溺在女兒里窩的主,見着史湘雲生氣,忙道:“雲妹妹不氣,如今我便是要去你二哥哥去的地方,你且放心,他有我父親照顧,很是安全,當初因着家中突變,連累了賈兄弟,實在萬死。”
史湘雲逼上前了一步,盯着甄寶玉道:“我問的是,跟我成親的是誰!”
“是,是,是我……”甄寶玉諾諾道。
“很好,跟你那管事說明白,多準備一份東西,我跟着你走。”她說完,轉身便離開了。
甄寶玉頓時愁苦了臉。
那處聖上接到了賈環的話,正巧見着一旁喝着茶的池宸,有心地問了一句:“我看這人跟着他父親一樣的愚昧,只是既然是你的好友,我便問你一句,你且看如何?”
池宸在肚子裏罵了賈環八百遍都不夠,偏偏又不能明說了,只是看着聖上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小侄並無意見。”他也乖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難道這賈環還能逃出了自己的手掌心?
聖上呵呵一笑吩咐了下去:“居然如此忠孝便全了他的心思,便讓他替父流放十年,之後便讓他回京繼續念書吧。”一句話便這樣定了下來。
等着賈母的五七剛過,寶玉等人便收拾了行裝,聖上到底仁慈,賈政將大觀園封了起來上繳抵了債務,便一旨下來,判了寶玉,賈璉,等人流放,賈環是一道去了西北參軍,賈政則念其年老,留在了京中。
趙姨娘忽然就發現,或許這便是賈環的目的,她想起前幾天賈政送去王家的和離書,又想起剛剛搬了回來李紈,賈蘭等人。
賈環看着趙姨娘道:“母親不要想太多了,你是否還記得,我自小便稱要去參軍呢,當初老爺,太太,老太太也紛紛稱好,雖說在太學之後繞了一圈,可如今也是心想事成呢。”
“你自小有打算,我也說不清你如今到底想要做什麼,只是你且照顧好自己的身子,我等着十年後,你好好的回來。”趙姨娘握着賈環的手說,細心定住,不過十年,她這樣勸着自己,不過十年罷了。
倒是史湘雲的事,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這邊寶玉等人扣上了枷鎖,進了牢籠,她尋了一輛馬車跟在後頭,賈政知道了實情之後也沒有攔,只是吩咐了人從史家尋了一個車把式,照顧史湘雲。
她穿着一身從來沒有穿過的深灰色的布裙,對着賈政福了福身:“自小受您的照顧,可惜做不成您的兒媳婦,若是到了地方尋到了二哥哥,我定會告訴他一切安好的。”
賈政也不多說,只是點點頭,之後看着賈環道:“你見着甄老爺記得問安,且照看你哥哥,他雖虛長几歲卻從來沒吃過苦,只是此次真的不帶人嗎,你那些小廝呢?”
那些人恐怕到現在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呢,他想着池宸到底不是個會去解釋的人,只是他們的消息又比旁人快一些,可能是已經知道了,只是自己跟着池宸翻臉,他們自然也是要回去的,算了,多想不宜。
作者有話要說:賈母死了……王熙鳳死了……
之後是誰死呢……
這本結局前後跟原著是不同的,各位看的時候請多留心
不要被誤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