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除暴安良為爹娘
第11章除暴安良為爹娘(本章免費)
韓千六啜着酒糟水,不知想到了什麼,放下碗唉聲嘆氣起來:“唉,人若是貪起來,連臉皮都不要了。三哥兒病都好了,正打算把田贖回來呢。李癩子倒好,竟然還想着要把典賣改成斷賣!”
“呸!想瘋了他的心!”韓阿李啪的一下把筷子拍在桌上,虎着臉,“要錢救命時他還價,還盡介紹些庸醫,害得家裏錢用得像流水一樣。現在俺們又不缺錢。讓他做夢去!等三哥兒病大好了就上門去,把典給李癩子的地都給贖回來。有一畝的錢就贖一畝,有兩畝錢就贖兩畝!”
“俺今天不也是跟李癩子這麼說了嗎?河灣菜田俺是肯定要贖回來的。”
“屁!今天李癩子還是老娘罵走的,你就會在旁邊干看着!他就是看着你是個鋸嘴葫蘆,才敢欺上門來!換作是老娘,早一扁擔打息了他的心!他親家黃大瘤也是一路貨'色',前次在渡口見到雲娘,口水差點都流出來了。老娘當時擀麵杖不在手,不然就在他腦門上再敲個更大的瘤子出來!”
韓岡這時才知道,在碰見自己之前,李癩子已經跟父母打過照面,談過菜田的事了。難怪他見到自己提起就立刻翻臉。想來因是午後父母在南面山中採到了足夠的山貨,準備北去州城的時候,在渡口跟李癩子碰上的。
韓岡停了筷子,低下頭:“都是孩兒不好……害爹娘要受李癩子的欺。”
“胡說什麼!”韓阿李回頭又是一聲斷喝,“治病救命,再多錢都該花的!”
“說得是啊,救命用再多錢也得花。斷了香火,下去了也沒臉見韓家的祖宗。”韓千六舉碗一飲而盡,用手背抹了一下掛在鬍鬚上的殘酒,“三哥你也別多想。當年你爺爺從京東密州老家到關西販貨,折了本錢,那是分文沒有,連隨身的衣物當得也只剩一件,家都回不了,只能在秦州定了居。可你爺爺從給人租佃,到他走的時候,就已經給你爹俺置辦下了那塊三畝二角一十五步的菜田。俺花了二十年,又置辦下了一百一十畝地。
現在就算都沒了,不過是回到你爺爺剛來關西的時候。再過二十年,你爹照樣能把田攢回來,也照樣能喝酒吃肉。這世上的人啊,不怕窮,只怕懶。只要勤快,做什麼都能成事。三哥兒你是讀書人,聖賢書裝了滿肚皮,爹也沒什麼可以教你的,也只有送你勤快二字,讀書要勤,做事要勤,日後做了官也是一樣要勤。”
“爹爹說得是。”韓岡低頭受教,韓千六雖大字識不得一籮筐,可見識卻不差。他抬頭又笑道:“聖人亦曾言‘敏於事而慎於言’,即是多做少說。爹爹的話已經有聖人的一半道理了。”
“不愧是聖人!”韓千六被兒子拍得開心得很,一仰脖子,一碗渾濁的酒糟水便灌了下去。咂了咂嘴,拿起酒壺搖了搖,又嘆道:“跟官坊里的酒也沒個兩樣嘛。官坊里的酒啊,一年淡似一年。賣得是酒價格,出的是水味道。一斗糧下去,出的幾升酒那是三倍五倍的兌水。”
“那你過去還喝得那麼歡?”韓阿李又是一聲斷喝,韓千六自感沒趣,自顧自的去咂那壺酒糟水。自家的婆娘潑辣厲害,韓菜園那是能讓則讓。
韓岡笑道:“要能自家釀就好了,給自己喝怎麼也不會兌水的。”
韓千六搖搖頭,嘆了口氣:“誰說不是呢。可這秦州哪個敢私釀?從秦州再往外三千里就不知刺配到哪裏去了!”
韓岡一愣,一段未被觸動的記憶一下跳了出來對了,大宋的酒水可是官府專賣的。
自從大宋開國以來,為補國用不足,便沿襲了五代時的舊規,各路酒坊泰半是官營,要麼直接是官釀,要麼是承包出去,而且還是公開招標這一招此時喚作‘買撲’。不僅僅是酒,鹽和鐵也皆是官營。而茶、礬、香'葯',官府都要過一手。
若有人想從官府手中搶食,如若是官戶,看情況也許會輕輕放過;但若是民戶,最輕的也是刺配,重的直接就是掉腦袋了。尤其是秦州,有多少人栽在了這上面。秦州是邊境,大小寨堡百十,臨着蕃部的寨子都有開官造酒坊,專門做蕃人的生意,那些寨子還一一派了監酒稅的小官,只為了讓官府獨吞酒利。
‘看來開個蒸餾酒坊來賺錢是不成了!可是要掉腦袋的。’韓岡暗自搖了搖頭,私開酒坊,鐵定的斬首或流放,就算能承包到一個官酒坊,只要進行一點改進,生意好起來后,不是被官府收回就是給眼紅的傢伙給奪了去,這樣的路不用想都知道肯定走不通。
韓千六不知韓岡心中所想,他始終盼著兒子能有個出息。他一邊喝酒,一邊嘆着:“三哥兒你能做官就好了。有了官身,自家釀酒也沒人管。今天去給城裏惠徳樓送菜,正見着安撫相公家裏奔走的老兵從樓后酒坊拿了酒'葯'回去,說是府中要自釀……”
“喝你的酒糟去,扯那麼多作甚?”韓阿李又沖了韓千六兩句,回過頭來對韓岡道,“當日三哥兒你病重的時候,俺和你爹到李將軍廟裏許了願,捐了二十斤香油。自那天之後,你便一日好過一日。這是李將軍的福佑。俺和你爹商量過,再過二十天是個吉日子。到時候,村裡各家的麥都種了下去,左右也沒什麼事了。正好到李將軍廟裏辦個幾席,一是酬神,二是給你洗洗晦氣……”
韓岡笑着點頭。韓千六、韓阿李都是好父母,自家捨不得吃的給兒子吃,自家捨不得用的給兒子用。能遇到這樣體貼的雙親,在韓岡的心中,莫名的將他們與留在另一個時空的父母的形象重疊起來。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韓岡為自己感到慶幸,重生后還能有為雙親盡孝的機會,彌補心中遺憾之萬一。不過種菜卻不是什麼好營生,他並不願像韓千六那樣每天一股糞水味的從田頭回來。
韓岡現在想得並不多,要讓父母脫離勞作之苦,要讓自己活的輕鬆自在,這些都必須自己去拼搏。不過錢財不足為憑,只有權力才是保證。不論從什麼角度,韓岡都有理由為自己尋個官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