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帶着她離開
山谷中的夜總是很涼爽的，即便是在酷暑的時節，這裏永遠都是避暑的好去處，只是今夜這裏熱的讓人難耐，不只是熊熊燃燒的火焰，還有那顆無比煎熬的心也在灼灼發熱。
姚莫怡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也不知道是怎樣渾渾噩噩的進入夢裏的，只知道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清晨的微風已經拂面而來。
而那裏早已熏黑了一片，看不清原來的面貌。
“醒了？”一旁的歐郡笙手提着兩條新捕上來的魚向她走過來。
姚莫怡整理了下頭髮，看着那片廢墟，“火滅了？”
“嗯！今天凌晨的時候就滅了！”
“你一晚上沒睡？”姚莫怡收回視線看着正在支起篝火想要烤魚的男人。
“我怕火勢會蔓延到這裏，所以……”他沒告訴她自己是怕一時的疏忽讓她陷於危險之中，所以，他必須要時刻保持高度的警惕。
姚莫怡起身，來到歐郡笙身旁，幫着他將木塊放好，“小白沒和你在一起？”
“一早就跑出去了，不知道去哪裏了！”歐郡笙將火點燃，映紅了彼此的臉頰，卻沒有溫暖彼此的心。
魚肉的鮮香味道撲鼻而來，只是誰也沒有興味跑去品嘗，炭火烘烤魚肉發出吱吱的開裂聲，將陷入寂靜的深林顯得越發的靜默了。
歐郡笙慢慢的翻烤着已經熟透的魚肉，眼眸始終盯着下面紅艷艷的炭火，似乎在思索着什麼，緊緊的蹙起他的眉頭。
“喂！我說，你們也太薄情寡義了吧！”一抹嬌小的身影從不遠處的樹梢上跳竄了下來，輕輕的落到地上，彈起了濃濃的灰塵。
姚莫怡揉了揉乾澀的眼睛，用力的眨了眨，倏地從地上跳了起來，“小九兒，原來你真的沒死！太好了！”跑到小九兒面前伸手環住她的脖子不住的蹦跳着，
“快點鬆開，要好不容易不躲過火災卻要被你給勒死了！”小九兒不住的拍打她的手臂，發出難耐的咳嗽聲，嚇得姚莫怡連忙鬆開自己的手，嘴角咧開的看向她，眼角竟溢出激動的淚水。
她還活着，真好！
“你的家被燒了，我還以為你也跟着……”
“烏鴉嘴！我怎麼會被燒死呢！”小九兒兒側頭看了一眼正在烤魚的男人，“你們還有心情吃烤魚？看來也沒把我放在心上嘛！”
姚莫怡連忙抹了抹臉頰上的淚水，來到歐郡笙旁邊抓起那兩條烤好的魚遞給小九兒，“喏！都是給你的！吃吧！”
“真的？”小九兒看了眼姚莫怡，又斜睨了一下歐郡笙，看上去很是為難和尷尬，實則毫無吃相的開啃起來，嘴巴還時不時的發出吧唧吧唧的響聲，似乎在炫耀口中的美味！
看着她再次活蹦亂跳的站在自己的身前，姚莫怡竟有些高興的不知所措了，這些年來自己身邊失去的人太多了，她好像已經承受不了過於沉痛的打擊！所以，即便是一個相處未久的朋友，她也會因為她的離去而感到無比的心痛。
小九兒的魚吃的差不多的時候，小白才跑了回來，看上去像是受到了極度的驚嚇，身後的尾巴始終僵硬的翹起着。當它看到小九兒的時候，迅速跳到她的懷裏，不停的用頭磨蹭着她的手臂，像是想要得到安撫一樣。
“你不知道它對你有多好！”姚莫怡俯身撫摸着它的頭，“以為你還在那間房子裏，一直站在院子裏不走，還要跑進去找你，是歐郡笙把它抱出來的！”
“真的？”小九兒抓了抓它的耳朵，用力將它抱了起來，用臉蛋輕輕的蹭它的小腦袋，“就知道你心裏還是最喜歡我的！”
姚莫怡看着她們倆在草地上滾來滾去玩得不亦樂乎，心情也瞬間舒暢了不少，掛着淺淺的微笑不經意間對上一直坐在篝火旁的男人，那一瞬的相望像是千年輪迴的相逢，眼神里交匯着彼此的心靈。
“喂！我說你們倆能不能不這麼纏綿！”小九兒突然抱着小白坐在地上看着他們倆。
“咳咳！哪有！”姚莫怡尷尬的迅速起身，整理下自己的衣服，“好像魚還不夠吃，我去抓幾條回來！”說著轉身就要朝不遠處的河邊走去，卻被人從後面抓住。
“你在這裏等我！”歐郡笙輕輕的將她帶到自己的身後，越過她朝岸邊走去。
姚莫怡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失神。
“其實，我覺得他對你蠻好的！為什麼你總是拒絕他呢？”小九兒放開身上的小傢伙起身來到她身旁。
姚莫怡看着漸漸遠去的身影，一抹苦笑掛在臉頰。
“有些時候我在想，如果過去的悲傷往事一覺醒來就可以當作是噩夢一場的話，也許我們就不會顧及那麼多，而勇敢的選擇追隨吧！”
“每一段感情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悲傷在裏面，不同的是我們該怎樣走出這樣的過往！人總會犯錯，即便那個人錯的離譜，我們也總是去尋找一個原諒他的理由，其實原因很簡單，我們仍然割捨不下那段自己認為無法挽回的感情！”
“小九兒？你喜歡過一個人么？”姚莫怡扭頭看向身旁的女人，有些好奇的問道。
小九兒兒扯了扯滿頭的小辮，有些不自在的四下望着，“我？我從來到這裏就沒見過一個人類，別說是男人了，我怎麼會有喜歡的人！”
“真的？”姚莫怡看出她那明顯的閃躲，有些八婆的問道。
“當，當然是真的了！”
“哦！這樣啊，聽你講的那麼有哲理，我還以為你是一個經驗老到的感情專家呢！”用胳膊輕輕的搥了搥旁邊的小九兒，姚莫怡一臉壞笑的說著。
小九兒騰的一下子蹦到大老遠，“你不要對我這麼親昵，你會讓我誤會你喜歡上我了！”
“噗！”姚莫怡捂着肚子大笑起來，“喜歡你？哈哈！我的性取向還是很明確的！”
小九兒撇了撇嘴，選擇不去看她。
看她好像有些不高興的樣子，姚莫怡連忙止住笑聲來到她身後，用手扒拉下她的肩膀。
“房子燒着的時候你在哪裏？”
小九兒用眼睛夾了一下她，“還不是去找你們！那麼晚還沒回來以為你們出事了！”
“擔心我？”
小九兒別開頭不去看她。
“我想去給你們收屍！”
姚莫怡輕輕的抓住她的手，柔柔的問道：“房子燒沒了，你打算怎麼辦？”
“能怎麼辦，當然是重建一個嘍！”小九兒像看白痴一樣看着她。
姚莫怡則一臉嚴肅的看着她，“想沒想過離開這裏！”四處望了一圈，“這裏就像一個牢籠，你困在這裏會被毀掉的！不如和我們一起嘗試着走出去，即便不能離開，至少也能看看不同地方的異樣風景！”
小九兒似乎也在認真的思考她所說的問題，許久過後，抬起頭看向姚莫怡。
“我爺爺活着的時候告訴我一定不要離開那座山！”
“為什麼？”
小九兒搖了搖頭，“或許山的那邊有吃人的猛獸也說不準！”
“或許有另一片美麗的天，還有另一個讓你新奇的世界也是有可能的！”
“能讓我想想嗎？”
姚莫怡拍了拍她的肩膀，“當然！我們不強求你，畢竟這裏是你的家，而我們只是過客，終究有一天是要離開的！”
“你們一定要離開么？”眼裏的不舍已經掩藏不住的全部泄露出來。
點了點頭，姚莫怡放下自己的手，回身看向岸邊的男人，“我們還有很多事沒有做完，而且那邊還有許多人在等我們，所以，我們必須要盡全力的想辦法走出這裏！”
“無論如何，我真的很高興能夠認識你們，雖然相處的時間很短，但卻是我生活在這裏這麼多年來最為開心的時光！”
姚莫怡伸手摟住她，“我也是，所以我捨不得離開這裏，離開你！”
慢慢的伸出手環住她的纖腰，垂下的眸子裏閃爍着晶瑩突然掉落。
歐郡笙捕魚上岸之際便看到兩個女人相擁而立的場景，身體定在原地，任手中的魚跳回河中也渾然不知。
當歐郡笙重新抓到魚來到深林里時，那裏只剩下姚莫怡一個人靜靜的坐着，像是在想些什麼。
“她不跟我們走么？”歐郡笙將篝火重新點燃，架上重新捕來的魚。
姚莫怡將視線調到那束迅速竄起的火苗，“我想她還是捨不得吧，畢竟這裏是她生活的地方，而且還埋葬着她唯一的親人！”
“也許留下來對她來講才是最好的選擇！”
“是呀！所以我並沒有強迫她，因為自由是每個人最為奢侈的東西，我不想把她的給毀了！”
歐郡笙來到她身前，慢慢的屈膝蹲下，“走出這裏，你也是自由的！我希望你會像天上飛翔的金絲雀，不囚禁在牢籠里，而是翱翔在蔚藍的天空中！”
慢慢垂下雙眸，“如果我們出不去，會不會死在這裏！”
伸出自己的指腹輕輕的壓在她的唇上，“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只要有我在身邊，我一定不會讓你出事的！”
姚莫怡慢慢抬起眸子看着他，“是在為以前的事情懺悔么？”擱在雙側的手緊緊的抓住衣角，“其實，我一直想說，也許當時我們並沒有失去過孩子，更確切的說，也許我們從來就沒有過！”
“你說什麼？”歐郡笙倏地起身，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我也是困在隧道里時候知道的！”抬眸看着他，“是安娜告訴我的，我想她那時候應該沒有騙我的必要！”
歐郡笙不敢置信的後退幾步，“可是！”
“她說是銀狐幫忙製造的假想！”幽幽的嘆了口氣，“其實我也不知道她說的到底是真是假，或許答案只能等到我們出去之後親自問銀狐才能知道！”
“如果說我寧願相信那是真的，你會不會覺得我太殘忍？”
姚莫怡苦笑着說：“你是覺得如果有這個牽絆着我們的情愫，即便是悲傷的，難過的，至少還不至於完全失去了關聯是么？”
“我還是有些自私了！”
“一直陪在我身邊就是為了懺悔是么？”
歐郡笙搖了搖頭，“其實，我已經不清楚為什麼要守在你身邊了，也許是因為想要彌補，也許是想要贖罪！”慢慢的轉過身，低低的出聲，“也許是還愛着你的心讓我割捨不下你！”
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披掛着影影綽綽的陽光，姚莫怡有些模糊的揉了揉眼睛，繼而慢慢的低下頭，看着地上被風拂過的小草，來回擺動着。
篝火上的魚已經被烤的開始發焦，散發著刺鼻的焦糊味道，兩個人分別坐在篝火的兩側，紅色的火焰將兩人的臉頰映的微微發紅。相對而坐的兩個人都緊緊的盯着那條烤糊的魚，泛着淡淡的黑煙，卻沒有一個人伸手將它取下，只是靜靜的看着它慢慢的變小，最後將會成為灰燼。
高高的蘆葦叢里，小九兒嘴裏叼着一根長長的桔梗，靠在剛剛堆起的蘆葦堆里，雙手放在腦後，看向蔚藍的天空。
“鬼爺爺！你說過我們是守護這裏的山神，只要山還在，我們就不能離開！”慢慢的垂下雙眸，“可是，我的心已經想要飛走了，那這個軀殼留在這裏還有什麼意義么？”看着天空中飛翔的小鳥，“我很喜歡他們，但是我也知道他們早晚會離開這裏，沒有人陪伴的時候不覺得孤單，可是，曾經擁有過那麼多美好的時光，現在只要我一想到即將沒有他們的日子，我的心就會莫名的疼痛！”伸手將口中的桔梗拿下，扔到一旁的地上，“鬼爺爺，如果我沒有履行當年的承諾，你會不會恨我，埋怨我？”
微風輕輕的吹撫着高高的蘆葦，發出清脆的摩擦聲，淡淡的青草味道進入鼻息，混雜着泥土的芬芳，還有淡淡的花香，小九兒仰面躺在那裏，手撫着潮濕的土壤，像是在慰藉，又像是在告別。
清晨的陽光並沒有如期的灑向這片密厚的森林，所以當姚莫怡睜開眼睛的時候，周圍還是灰濛濛的一片，抬頭望了眼陰雲密佈的天空，慢慢的收回視線。篝火處已經變成灰白色的灰燼，而對面的男人再一次消失不見了，可是正當她打算起身的時候卻聽到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慢慢的闔上雙眸。
她知道走來的是誰，她甚至有些嘲笑自己，因為那個男人在她心裏早已根深蒂固，深到連他輕輕的腳步聲都能在一瞬間辯知出來。
“醒了就起來吧！深林里的草地還是有些潮氣的！”歐郡笙從遠處就開始注視着她，自然也看到她欲要起來的身體，所以才會這麼說。
姚莫怡慢慢的睜開慵懶的雙眼，卻沒有起身，“她沒有回來？”
將手裏摘的果子放到她身邊，“小九兒么？”歐郡笙四下望了一圈，慢慢的點了點頭，“或許她還是有些捨不得這裏！”
“可是，我不想讓她一個人孤獨的生活在這裏！我知道一個人的寂寞，一個人的苦悶，一個人的心酸，一個人的痛！”姚莫怡慢慢的從地上起身，輕輕的拍打着有些酸痛的後背，“其實，我也不清楚帶她走對她來講是好還是壞！”
“所以，選擇權在她手上，我們沒有強迫她什麼！”
抬頭看了看天，“我們要不要幫她把房子建好了再走，要不然她一個人會很辛苦！”
歐郡笙將果子撿起，放到她手中，“既然決定要留下，就要做好所有的準備，包括一個人面對這些很難完成的事情！”
姚莫怡緊緊的握着手中的果子，卻沒有送入口中，她和小九兒約好的今早啟程，所以，如果她始終都沒有出現的話，那麼便是她最好的告別方式。想到這裏，胸口處便悶悶的喘不過氣來，讓她有種想要大聲喊叫的衝動。
天空的烏雲越來越密集，空氣的濕度也越來越大。
歐郡笙將地上剩下的果實帶在身上，回頭看了眼姚莫怡，“我們走吧！我想一會可能會有一場大雨，所以，我們要儘快離開這裏找到一個可以避雨的地方！”
起身朝山腳望去，姚莫怡慢慢收回視線跟上了歐郡笙的步伐，只是腳步看上去略微沉重了一些。
走出不遠，就聽到由遠及近的奔跑聲，還有那熟悉的嚎叫聲，姚莫怡興奮的扭過頭望去，只見小白一路狂奔的向他們跑來，只是沒有見到它的主人。
姚莫怡蹲下身體，伸開雙臂迎接它的到來，可是當它衝進自己懷裏的時候還是將她撲倒，小傢伙在她身上不住的搖着尾巴，以示好感。
“喂喂喂！你的主人在這裏，怎麼一見到那個女人就忘了是誰給你肉吃了？”
小九兒的聲音蕩漾在空氣中，讓躺在地上的女人一個反撲將小傢伙按到在地，自己則一躍起身，看到不遠處彆扭的站在那裏的女人，嘴角慢慢的翹起，眼角微微的彎下。
看來，她還是捨不得他們，而他們也不願丟下她！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