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剛才對方甩鞭子的架勢，明顯就是會使兩招,所以店家也不敢怠慢連忙道：“有,有,小姐請稍等片刻。”

兵器鋪子不比其他鋪子熱鬧,黑衣大漢去裏面取鞭,老師傅又與韓慶去了另外一頭。所以一下子，整個鋪子便安靜了一下。

整個鋪中人不是不多，除去博古爾一行和剛剛進來的孔四貞主僕，另外一頭還有兩伙年輕人。但許是博古爾身後的幾名侍衛常年征戰身上戾氣太重，儘管他們都刻意的收斂了。但眾人還是不約而同的緊張起來，進而保持了距離全部輕聲細語起來。

站在店中，孔四貞環顧左右似乎在等店家給她拿軟鞭,又似乎在找下一個她感興趣的兵器。

此時的她站在店內漫步移動着,笑臉盈盈，一雙美目轉動着。怎麼看都似乎不該出現在這裏。

保定是京師的北大門，是離京師最近的地方。這個地方出現在大街上的女人其實大部分都是滿人，即便是有漢家女但也因為常年見慣了滿蒙女子的英氣，而漸漸的潛移默化身上少了以往的嬌氣，多了一點點說不出的洒脫潑辣的味道。

此刻即便剛才孔四貞展露了不俗的鞭法，但僅憑藉她裊裊婷婷的姿態和膚如脂玉的摸樣，眾人也能看出她與本地女子的一些不同。

就在店中幾名男子悄悄打量着藍色羅裙的孔四貞時，孔四貞的目光終於移到了右側的博古爾一行人身上。

目光輕輕的掃過抬臂飲茶的博古爾，孔四貞看向了神色不明的皇後娘娘。

此時的孟古青坐在博古爾的身側，兩人中間只隔了一四四方方的暗紅色小桌几。相比博古爾的喜怒無色，她看着心情似乎很是不錯。

對上孟古青的笑臉，想起宮中眾人對皇后敢愛敢恨，從不掩飾情緒的評價。孔四貞終於轉身向著孟古青和博古爾的方向走了過來。

“站住！”

還不待她近身，站在博古爾身後的一侍衛便站出擋住了她的去路。

似乎是被嚇了一跳，孔四貞白着臉。她身邊剛才嘟嘟囔囔的小侍女，也一下子發起抖來。

這次博古爾的目光終於向這邊望了過來，待對上下面女子小心翼翼的摸樣后，博古爾立即皺起了眉。

“我，我沒有惡意。只是想看看姐姐面前的那根軟鞭。”

博古爾此時眉頭皺的都快打成一個結了，但不待侍衛拒絕。孟古青卻笑了起來：“過來吧，剛剛搶了你的鞭子我還真有點過意不去呢。”

擋着的侍衛看向博古爾，待博古爾輕輕的點頭后。他便立馬利索的退到了一側：“小姐請！”

“多謝！”低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提着裙擺小心翼翼的上前。待給博古爾和孟古青輕輕的福了一□子后，孔四貞便緩緩的將右手伸了過去。

“可能是因為家父的關係，我自小就喜歡這東西，所有兵器中最喜歡它了。”

如玉脂般的五指輕輕的摸在孟古青和博古爾之間的小桌上，空氣中多了一絲淡淡的的清香。

看了看她的手指，孟古青輕輕的笑了笑，然後看着博古爾悠悠道：“只要是能打人的鞭子我都喜歡，爺您喜歡嗎？”

“青兒！”博古爾有些無奈，他和她從來都是直呼彼此的姓名。如今見她在外人面前這麼稱呼自己，博古爾只覺得萬分的彆扭。

“好了知道了。”眼中笑意嫣然，孟古青轉頭看着面前的妙齡女子輕聲糯糯道：“這麼辦，我夫君好像不太喜歡姑娘你喜歡的，讓姑娘失望白費心機了！”

輕撫着軟鞭的手一下子頓住，臉上火辣辣的，抬頭看着孟古青似笑非笑的摸樣。孔四貞連忙解釋道：“姐姐您，您再說什麼我有些不明白。我只是很想要這軟鞭，若是---”

“表姐！”前方韓慶已經捧着錦盒走了過來，博古爾站起看着孟古青溫言道：“表姐昨夜都沒有好好休息，今日就到這裏吧。若表姐還沒有盡興，以後我再陪表姐出來可好？”

“恩”站起饒過前方的孔四貞，孟古青滿臉戲虐道:“都聽夫君的。”

博古爾覺得好笑，但突然也不想打擾她難得雅興。兩人一起越過了直挺挺站着面色漲紅的孔四貞，博古爾笑了笑便將手伸了過去。

十指相扣，但當才走出兵器鋪子門口時，孟古青慢慢的將身子湊了過去看着博古爾小聲道：“博古爾，太妃會不會已經知道---”

兩世為人自己認識的孟古青從來都是我行我素，何嘗見她露出過這般期期艾艾的摸樣。握緊她的手，博古爾篤定道：“不要擔心，額娘她不會知道的。你一直都在坤寧宮，一直都不曾出去。所以不要亂想了。”

心中突然安穩了一下，莫名的安心不少。孟古青慢慢的點頭隨着博古爾向外。

“主子？”

瞪了一眼沖這邊看過來的男子，青羽忙上前小聲不平道：“簡直找死，格格需不需要我派人---”

看着自己侍女的手勢，孔四貞慢慢的搖搖頭，剛才還有些漲紅的臉頰此刻越來越慘白。

頂着那張看不出血色的臉頰，孔四貞努力的按壓着自己的委屈和氣憤。

十七歲喪父前她孔四貞身為定南王的女兒，在整個雲桂一帶何人敢小瞧。但凡她想要的，便絕對沒有得不到的理。桂林失陷父王兵敗自殺，全家人除了哥哥被俘虜生死不明外，其餘盡數被殺。作為定南王府如今唯一還活着的存在，她被太后招到皇宮親自撫養是何等的尊貴。

若非自己當時糊塗沒有看出太后的暗示，一言之失說出自己曾被許配的事情。到如今恐怕她已經成為福臨的妻子，成為了大清唯一的一個漢人皇妃。

定南王舊部四萬人馬全部都聽她的指揮，有了這個憑藉的她的本事不愁得不到寵愛從此今非昔比。

可偏偏一切就那麼巧，一言之失她不僅錯過了對自己有點意思的皇上。如今還被困在這裏，被人羞辱和無視。

他博穆博古爾一個小小的貝勒爺，一個靠着謀逆才能讓大家知道的存在，他有什麼資格無視自己。

還有孟古青貴為皇后，但卻稱呼自己丈夫的弟弟為夫君。這樣一個無情無義的放□□人，她有什麼資格貴為皇后，有什麼資格暗諷與她。

轉頭看向門口，死死的盯着遠處那兩隻牽在一起的手。突然的心中一動，孔四貞立馬收起剛才的自怨自艾直接向外。

在一邊站了很久的店家連忙捧着一盒子湊了上來。

“走開！”看出她是想到什麼了，小侍女連忙推開店家。然後湊近跟上小聲道：“格格你可是有了什麼好主意，是不是想---“

青羽是唯一跟着自己逃出來的侍女，雖然不是特別的聰明。但卻最是忠心和護主的人。

大步向著另外一頭走着，孔四貞對她毫不隱瞞道：“去把鍾叔還有劉侍衛秦將軍都喚回別莊，說我有要事，讓他們趕快！”

“哦！是，是！”雖然不明白她想幹什麼，但青羽連忙立即轉身。

“算了，事關重大我還是自己拿主意。”又喚住青羽，想起鍾叔那種事事都小心謹慎的性格，孔四貞輕聲幽幽道：“左右都是不同意，所以這次乾脆全部都讓我自己拿主意吧。”

青羽睜着大眼看着孔四貞顯得模糊不已，沒有再解釋什麼。孔四貞只是慢慢的向前走着，剎那間只覺得激動萬分。

順治十四年九月二十九，博古爾帶兵返京。而就在他們啟程的前一晚，孔四貞便已派出自己的侍衛長，親自帶着自己的一親筆書信向盛京而去。

因為得到要把書信親自交到皇太後手中的命令，因為知道從京師到盛京各個路段已被叛軍安排人手一層層的把守着肯定不易通過。所以劉守乾脆帶上了自己的兩百手下一起上路，準備到時見機行事一定把書信送出去。

從保定到盛京，劉守走的路幾乎是博古爾的兩倍。但是一面是幾萬大軍，一面卻是兩百人。所以很快孔四貞的書信便早早的送到了盛京。

當得知孔四貞為了給自己送一封書信，竟然損失一百多自己的親隨後。布木布泰眼神一跳，立馬感覺出事情的重要性。

忙喚人將孔四貞的貼身親隨領了進來，待詢問幾句后，布木布泰立即展開了那用一百多條性命才能平安送到的書信。

只看了一開頭布木布泰立即皺起了眉，但是很快她便立馬又飛快的繼續看了下去。

“太后？”半響見她拿着信一直都一動不動的坐着，蘇麻小心翼翼的湊了上來。

獃獃的抬頭看了看她，又低頭將目光移到跪着的侍衛身上。布木布泰愣愣的慢悠悠道：“先下去休息吧，等我考慮一下，會給你主子一個答覆的。”

“嗻！”

劉守忙低頭小心退了下去，其實他一點都不知自己的主子到底要幹什麼。但一路艱辛總算是不負使命，如今他也需要一點點時間來安撫自己的手下了。

“主子，格格她在雲桂嗎？”因為三年時間孔四貞一直都住在慈寧宮，對她蘇麻可算是熟悉至極。如今見她送來書信，也顧不得太後會怪罪蘇麻忙小聲問了起來。

“不是，她被堵在保定了。想來是博古爾和濟度太忙了，完全忘記了，她這個手握重兵的漢家格格。”

布木布泰說話時，雖然還是一貫的表情。但熟悉她至深，蘇麻立馬察覺有異小聲道：“可是她說了什麼胡話？”

“胡話？”看着手上書信有點感慨萬千，布木布泰抬頭風淡雲輕道：“這那是什麼胡話，她說她甚是想念我，甚是想念皇上。說即便大清的其他藩王都歸順了博古爾，為了大清，為了我，為了皇上，她都會拚死守住雲貴那幾萬人馬，只讓他們聽皇上的。”

蘇麻頓住，低頭不語。

將手中的書信一下子拍在身邊炕桌上，布木布泰面無表情道：“如今大清保定以下已經盡數歸到了博古爾手中，而我和皇上卻只能龜縮在盛京東北一帶。”

“蒙古那邊皇上連下幾道詔書，但他們竟然到現在都還沒到，讓我總是有些不安。現如今大清還有的兵力，就只剩下那些在外的漢人藩王了。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吳三桂，大清開國的四個異姓藩王。定南王鎮守關西，為國盡忠如今只留下一個孔四貞。靖南王耿仲明也早早沒了，如今的耿繼茂剛到關西沒多久，他連孔有德的舊部都不能握在手中，我也不能指望他。尚可喜躲在廣東，吳三桂在雲南。”

不知她到底要說什麼，蘇麻靜靜的連大氣都不敢出。

聲音有些大起來，布木布泰高聲繼續道：“三藩中，吳三桂老謀深算，尚可喜心思慎密，耿繼茂別的不行但他父王做牆頭草的本事他卻學了一個徹底。”

長長的嘆息一聲，布木布泰慢慢的將手支在了矮桌上：“如今若是沒有一個起頭的，他們是一定不會派兵過來了。所以如今想要打破局面，我似乎只能指望孔四貞了。她是吳三桂的義女，不管吳三桂會不會顧忌以前的情面，但最起碼她可以為我帶回四萬漢軍。她一動，若是我料想的不錯，耿繼茂也一定會跟着站到我這邊。如此情況以前可能不算什麼，但如今卻是極為重要。八旗駐軍如今人心惶惶，蒙古騎兵又舉棋不定。我需要漢軍旗給我起個頭，給我安撫一下軍心，給我帶來一點希望來打破這個僵局。”

見她說了這麼多，等她終於停下時。蘇麻終於反應過來小聲道：“格格她想要什麼？”

“想要什麼？”聲音中夾雜着一絲冷意，布木布泰低低道：“接連幾個為了皇上，她想要的已經再清楚不過了。”

“可，可---”有點猶豫，蘇麻小聲提醒道：“太后不是已經收她做義女了嗎？她不是已經被許配過了嗎？那她還怎麼----而且皇上已經有了董鄂妃，格格她畢竟身份高貴怎麼可能屈居貴妃之下。還有皇后，皇后一直在京師也不是個事兒。”

長長的吸口氣，布木布泰淡淡道：“傳我的命令吧，昭告天下就說皇上要大婚，迎娶的新皇后便是漢藩王定南王耿忠明之女孔四貞。至於皇后孟古青，嫁與皇上六年之久。不順父母，無子，善妒，多口言，從即日起她便再也不是皇后了。”

“這，這也---”即便不喜歡皇后，但蘇麻還是有些於心不忍：“太后，只一個無子便夠了何苦---”

“若是不說的嚴重一些，我怎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何況我也沒有說錯，她進宮六年了這三年時間你可曾看見她來過我的慈寧宮一次。生不齣兒子，弄死花束子的難道不是她？還有為了納妃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敢在坤寧宮跟皇上吵架對罵的難道不是她”

“可--可親王那邊該怎麼辦？”終於想到一個充分的理由，蘇麻連忙道：“格格，如今可不能因為一個漢人傷了自家人的情分啊。要知道親王他可就只有一個女兒，而且科爾沁的騎兵可遠不止四萬啊！”

抬起頭定定的看着大殿中香氣繚繞的銅福鼎，布木布泰半響才輕聲道：“我親自寫信給哥哥，告訴他我是情非得已。而且我們科爾沁不是還有其他格格嗎？我會封她為皇貴妃。最重要的是孔四貞看着也不想是能生的，到時只要時機成熟。這大清的國母還會是我們科爾沁的公主，所以哥哥他一定會體諒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昨日卡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