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遇
戶奶奶所說的飯店其實是家頗具規模的酒店,雖然沒有多上檔次,但仍然是遠常村所在的浦南區最為名貴的酒店了,富裕人家有個婚喪嫁娶什麼的需要辦酒席都會到這兒來,來之前就是他聯繫的住宿,說是在隔壁街道,其實就在這條街的盡頭。
等到在屋裏收拾妥當,出來準備去廚屋幫忙的時候卻看到那小夥子還站在過道里,戶奶奶哎了一聲,上前問:“小夥子你咋還不過去,這都十二點多了,你們又開了這麼久的車,肯定早就餓了,快去吧,別讓他們等急咯,啊。”
廚屋傳來有節奏的切菜聲,嚴傾看着她那低頭在案板上忙碌的背影,萬千情緒堵在心頭,只得應了一聲,轉身出了大門。
停車場的空地上,剛熄火就聽到手機在響,隨手接了起來,是老盧,問他有沒有找到人,說是老大讓他們趕快過來吃飯。
他胡亂的恩了幾聲就掛了電話,下意識的去掏口袋裏的煙,早上在服務區買的兩包煙早在路上已經抽完了一盒,打開剩下的一盒,裏面孤零零的躺着最後一根。
這幾年他抽煙越來越凶,每當深夜感到無比壓抑的時刻,仰頭看着窗外毫無一絲亮光的天空,猶如自己的人生一般暗淡無光,心裏就湧起莫名的恨意和滔天的怒火,他本不該是這樣的,本不該這樣……
在戶家,曾有一個心地無比善良的小女孩兒,她就是他矛盾的所在,無數次告誡自己,她是戶碧文的女兒,你要離她遠一點兒,心卻還是不自覺的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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戶奶奶正在水池裏淘菜,聽到大門有響聲,放下了手中的活兒出去看看,以為是鄰居過來借東西。
嚴傾走進院子的時候看到戶肖肖正在案板前幹活兒,她那麼纖弱,卻用那麼粗長的擀麵杖擀麵,把面片擀薄,每一下都要下大力氣,案板被弄的嘎吱作響,她收上都是麵粉,擦汗的時候只用手背隨便摸一下,便重又低下頭去擀麵,一下一下,使勁的擠壓那圓形大麵皮。
“小夥子你咋又回來啦,是不是沒找到地方?”戶家奶奶看到是他有點兒驚訝,以為他是剛來這小地方摸不到路,當下就去扯身上的圍裙,準備出門給他帶路。
嚴傾忙攔住她,道:“奶奶,不用,是文叔讓我過來帶你們一起過去,反正有車,不會太麻煩的。”
戶家奶奶哦了一聲,重又繫上了圍裙,她笑了笑,道:“不了,我和老爺子都年紀大了,就不折騰了,肖肖擺了一天的攤也累了,我們就不過去了,你跟碧文說一聲,他不會怪你的。”
說著轉身準備進廚屋,卻見他還站在那兒,只得朝他擺手:“快去吧,要不一會兒酒席都涼了。”
嚴傾上前幾步,站在廚屋門口,眼神追隨着屋裏另一個人的背影,試探着道:“奶奶,不如我留下來吧,隨便吃點兒就成,我還能給您搭把手。”
老太太樂呵呵的笑,把洗好的菜放到一邊,雙手在圍裙上抹了抹道:“那哪兒行啊,我們這兒吃的簡單,粗茶淡飯的,你們這些城裏的孩子肯定吃不慣,再說了你文叔也訂了桌子,就更不能讓你們將就了,快去吧,啊。”
說話的間隙,她那邊的麵條已經擀好了,嚴傾看她熟練的將麵皮一層一層的疊合在一起,拿過一旁的菜刀一刀一刀切成極細的一縷兒,待完全切完後用手將那細條散開,案板上瞬時鋪滿了做好的手工麵條。
抿了抿唇,嚴傾無聲離開。
肖肖把麵條做好,撈出來過了一遍涼水,夏天天氣熱,老人家都想吃點兒涼的,但又不能太寒,所以她只過一遍水,這樣吃起來既不會太寒又覺得爽口,暑天裏也讓人胃口大開。
待盛好后,肖肖又把蒜瓣切成碎末,覆在麵條上,爺爺奶奶年紀大了,牙齒都掉了大半,平日裏吃飯又喜歡吃蒜就着,多少年的習慣了,她就想出了這個辦法,每天中午的時候就給他們切點兒拌在麵條里。
戶爺爺見孫女兒給自己端來了午飯,慈祥的摸摸她的頭,溫聲交代她:“肖肖,你坐下來,爺爺有兩句話跟你說。”
爺爺的大手粗糲又溫暖,肖肖坐在旁邊,任由自己的手被緊緊包裹。
“這幾年你一直住在老家,學業也耽誤了,爺爺奶奶也沒多大本事,不但不能好好照顧你卻反過來整日讓你操勞,爺爺心裏難受啊,我的肖肖,應該是被爸爸媽媽捧在手下的小女孩兒,是要考大學做狀元的,將來嫁個好人家兒,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整天出去擺攤兒討生活。你爸爸今天回來,他雖然沒提,但我知道他心裏是愧疚的,要是他說讓你跟他回去的話,你就跟着他回家吧,啊?”
戶肖肖輕輕搖頭,撒嬌似的將頭埋在爺爺腿上,微笑着道:“這裏就是我的家啊,爺爺,你不喜歡肖肖了嗎?”
戶爺爺嘆了口氣,大掌輕撫孫女兒的頭髮,“肖肖啊,別怪你爸媽,當年他們也是怕你被別人給害了,這才把你送回來的,這些年他總共就打過那麼幾個電話,每次都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是想問你的,想讓你接電話,可你卻一次都沒接過。現在不比從前了,你爸也穩定下來了,他能給你更好的生活,爺爺希望你能好好考慮。”
“老爺子,別說了。”不知何時戶奶奶也進來了,將手上兩碗面放在桌子上,對肖肖道:“肖肖快來吃飯,忙活一上午了,肯定累了,吃完好好睡個午覺,什麼事都等休息好了再說。”
戶肖肖接過奶奶遞過來的碗,恩了一聲,開始動筷。
一家人其樂融融的用着午飯,待肖肖起身將碗筷收好出門,戶奶奶這才有些埋怨的對老伴兒道:“你跟肖肖說那些做什麼,萬一碧文兩口子根本沒打算接肖肖走,你告訴她了她不是更失望?還是等等吧,看他們是什麼態度,也要看肖肖是怎麼個想法兒。”
戶爺爺搖頭,嘆息道:“這孩子什麼都憋在心裏,來這兒這麼久也沒幾個朋友,肖肖以後可咋辦,她娘家都沒人就算以後嫁人婆家不會欺負她么?碧文就算是不提我也會跟他說的,肖肖都十七了,不能再耽擱下去。”
一切收拾妥當,戶肖肖回了樓上自己房間,從抽屜里拿出一沓信紙,坐下開始寫信。
連着好多天了,她都不知道該寫些什麼,抽屜里已經有好幾個信封,她卻沒有再去寄過信。
轉身去倒水,卻不防信紙被屋裏的大風扇吹起來,那是昨天已經寫好的一張,沒有裝在信封里,當下被呼呼作響的大風吹出了窗戶。
急忙放下杯子下樓,剛一出門就看到一個男孩兒正對着腳下的白紙發獃,趕快跑上去。
秦子碩剛一下車就看到樓上往下飄着的白紙,正落在他腳邊,見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小楷,有些好奇,隨手撿了起來。
看格式是一封信,只不過剛瞟見抬頭紙就被搶了過去,他不悅的抬眼,想要看看是哪個膽大的敢從他手裏搶東西。
“對不起,這是我的紙。”戶肖肖趕忙道歉,這人的眼神好可怕,透着殺氣,她從他手裏拿過自己的信紙,立時看到他鋒利的目光投來,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煩,再說她好像確實太沒禮貌了,怎麼也不該那麼突兀的去搶東西,雖然那的確是她的。
他還很年輕,卻開着一輛價值不菲的跑車,戶肖肖在自己家見過這個樣式的車,是爸爸最喜歡的座駕之一。這個男孩一身的名牌,想來是哪個有錢人家的孩子,看他身後的陣仗還不小,大概多半都是些紈絝子弟,流里流氣的,個頂個兒不是善茬兒。
後面又停下幾輛車,佔據了大半街道,陸續下來許多男生,正吹着口哨朝這邊走。
這人怎麼回事啊,一直盯着她看,肖肖心裏發毛,低低說了聲謝謝就轉身離開了。
“看什麼吶?”秦瓊從後面走過來,見他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忍不住在他眼前揮了揮手。
“滾!”秦子碩回過神來,沒好氣的踹了他一腳,心裏還在為剛才那女孩兒震驚,他自認也算跟着老爸見識了不少世面,可見到這麼清純漂亮的美女,還真是頭一回。
太美了!
也太純了,有讓人把她壓到身下好好蹂躪一番的衝動。
劉廣屏,秦子碩想起剛才那封信的抬頭,隱約記得是這個名字,可能是別人給她的信,也有可能是她寫給別人的。這年頭兒了,居然還有人用寫信這麼老土的方式聯繫,秦子碩嗤笑。
摸了摸下巴,朝戶肖肖跑遠的方向示意,他問一旁的人:“她是誰?”
秦瓊皺眉,“沒怎麼看清,不過看身形倒像是經常在咱村賣涼皮的那個女人,叫戶什麼來着。”
轉瞬反應過來,一臉不懷好意的壞笑道:“哎哎哎,你該不會是看上人家了吧?”
秦子碩倒沒否認,痞氣的笑:“怎麼,不行么?”
一旁有人胳膊搭在秦瓊肩上,滿臉興味道:“哎,我可聽說她是咱們這浦南區最有名的美女,人家都叫她涼皮西施,怎麼著子碩,有興趣?”
秦子碩橫他一眼,轉身朝街對面走:“阿瓊,今天之內,我要知道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