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換好了衣服的羅修被告之在晚餐之前他可以重新回到公共休息室去拯救一下自己的形象,黑髮年輕人看上去並不怎麼情願也沒有什麼興趣這麼做,但是在烏茲羅克微笑的注視下,被看得渾身發毛的他最終還是妥協,規規矩矩地鞠了個躬后,垮着臉轉身離開了紅衣主教大人的辦公室。
那表情,就好像是誰非要讓他再去滾一次油鍋似的。
羅修輕輕地掩上那扇看上去有些歷史感的厚重大門——聽瑪利亞說,烏茲羅克在改建這所舊教堂成為今天的浮屠羅門時,保留了很多原建築裏面的東西,包括走廊上的那些看上去有一些年紀的盔甲……哦對了,之前羅修看的那些精妙絕倫的畫,也是烏茲羅克大人到了這兒之後利用閑暇時間親手畫的。
烏茲羅克大人。
烏茲羅克大人……
到處都是烏茲羅克大人!
羅修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兒,側耳傾聽,卻沒有聽到再有任何從房間裏傳來的聲音……嘆了口氣,黑髮年輕人只覺得現在自己的腦內就剩下了一團漿糊,於是他這才轉身一步步地、形象不太好地撅着他那被柔軟的衣料摸索着又癢又疼的屁股,離開這令人感覺到壓抑異常的走廊……
而此時此刻。
羅修並不知道的是,他前腳剛一走開,後腳,辦公室內那個始終坐在辦公桌後面一動不動的男人卻終於有了動作——就彷彿那雙異色的瞳眸能透過那扇厚重的大門看清楚外面的東西一般,等羅修離開了烏茲羅克的辦公室門前,男人幾乎是同一時間站了起來——
臉上那如同春風和煦的笑容消失了,男人面無表情的時候就會顯露出一絲渾然天成的冷漠與傲然,他來到床邊,抬起那邊戴着手套的手揮了揮,下一秒只聽見“唰”地一聲,那之前被他親手拉下的窗帘猛地一下被拉開,溫暖的陽光瞬間傾瀉而入,連帶着的,還有一陣“咕咕咕”的鴿子叫聲以及鳥類撲簌翅膀的聲音……
“聽牆角有意思?”
烏茲羅克低下頭看着站在他的窗台上那隻擺着震驚臉的鴿子,男人的聲音聽上去低沉而富有磁性,聽上去含着一絲絲幾乎不可察覺的危險氣息……此時此刻,男人那隻紅色如血的瞳眸在眼光的照射下卻越發地暗沉,流轉之間,只能看見偶爾有詭異的光芒從那隻顏色奇異的眼中一閃而過。
男人目光沉靜,在這樣的注視下,那隻站在窗台上的鴿子身形倒是更加僵硬得像座雕像。
良久。
男人將那隻帶着手套的手伸出來,輕輕彈了彈那隻鴿子的腦袋:“你不要沾染上和另外那個老傢伙一樣的變態嗜好,這會讓我懷疑當時我對你的定位是不是產生了什麼錯誤。”
鴿子聽了這話,黑色如同綠豆般的眼睛閃了閃,之後它就彷彿是在表達自己對男人的話語的不滿是的,它撲簌着翅膀,張開鳥嘴呸地一下將一顆飽滿光澤的翡翠耳環吐在了男人的窗台上——那顆鑲嵌在貴重金屬上的祖母綠翡翠原石水潤光澤隱隱約約泛着熒光,透明度也非常不錯,看樣子是剛剛從哪個貴族婦人的耳朵上硬生生搶奪下來的……
否則,那個耳針的部位不應該帶着血才對。
彷彿是早已了解了面前這隻鴿子的惡趣味,烏茲羅克輕笑一聲,只是那笑意並未達到男人那雙深邃的眼底,他勾起唇角,看上去有些感興趣地伸手想要去將那耳環拿起來,卻在這個時候,那隻鴿子眼疾爪快,伸長了脖子趕在男人之前從新把那副耳環給叼進了鳥嘴裏——
烏茲羅克一愣,臉上的笑容微斂,看向鴿子的時候,卻發現後者正勇敢地瞪着一雙小綠豆眼看着他——
烏茲羅克:“……”
從那雙綠豆眼裏,男人看出來鴿子的意思是:給你看一眼而已,別動。
這樣漂亮的綠色在烏茲羅克的腦海中回想了下,忽然想到,能搭配上這種來自東方的寶石的人,應該是那個同樣東方血脈的黑髮年輕人才對……那黑色的頭髮黑色的眼睛,和這樣碧綠的寶石搭配,確確實實應該會有不錯的效果。
想到這裏,男人唇角邊的笑容變得清晰了一些,他伸出手,戳了戳那隻鴿子,淡淡道:“眼光不錯,兒子。”
鴿子看上去很得意,只不過男人接下來的那句話,讓它再一次恢復了最開始那副僵硬的鳥雕像模樣——
“你要對愛麗絲施以小恩小惠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你依然鳥改不了□地像個蠢貨一樣追在他屁股後面的行為也可以被原諒,但是我是不是該提醒你,兒子,你所擁有的權利也只能止步於此了——拜你所賜,愛麗絲在我的管轄範圍外獲得了武器……那是我計劃之外的意外,我很驚訝你已經擁有創造夢的能力,現在兒子,你可以告訴我,在夢裏你假扮我,對我們可愛的小貓咪愛麗絲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情?”
鴿子:“………………………………”
烏茲羅克:“可以想像,你是不是用你的鳥嘴去親吻他的唇了?”
鴿子:“………………………………”
烏茲羅克:“你是不是還用你的爪子去撕開了他的衣服?”
鴿子:“………………………………”
烏茲羅克:“當惱羞成怒的小貓咪終於忍受不住地伸出他隱藏在肉墊之下的鋒利爪牙,遭到了反抗的你是不是又用你的羽毛划傷了他的臉蛋?”
鴿子:“………………………………”
烏茲羅克每說一句話,目光都始終看着面前這隻震驚的鳥類,看着它那張可笑的鳥臉越來越震驚,就連黑色的瞳眸都漸漸閃爍着變成了血紅色,男人這才話語一頓,將之前那含着淺淺的危險笑意的說話語氣變得輕快了一些:“無論如何,拜你所賜,愛麗絲在踏入浮屠羅門短短不到五個小時的時間內,就已經輕而易舉地拿到了他的武器。”
“咕。”
“無論你願意不願意,那個夢境將會成為他的啟示——現在進來,詳細地告訴我,你是怎麼假扮成我的。”
鴿子輕輕“咕咕”了倆聲,拍打了下翅膀,而這個時候,烏茲羅克卻轉身離開了窗邊——鴿子歪了歪腦袋,在猶豫了十幾秒后,也跟着跳進了窗檯里,與此同時,它張着鳥嘴,嘰嘰咕咕地彷彿真的在講話似的,發出了一陣連續不斷的聲音。
烏茲羅克一邊聽着,並沒有做出太多的反應,直到男人聽見了鴿子說到“愛麗絲選中了一個中年男人然後那個中年男人變成了黑色的鴿子最後愛麗絲用手中的武器乾淨利落地砍下了他的腦袋”這個橋段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才微微一頓,露出了一個若有所思的表情。
幾分鐘后。
鴿子先生站在烏茲羅克辦公桌後面的那張椅子的靠背椅上,一動不動地看着男人從自己的卧室里,拿出來了一條人類穿的褲子,這條褲子鴿子是見過的,至少在一個小時前,它還完完整整地穿在那個黑髮年輕人的身上。
現在它卻拎在烏茲羅克的手上。
鴿子不安地拍了拍翅膀。
烏茲羅克饒有興緻地斜睨了它一眼,看夠了熱鬧,這才用慵懶的聲音緩緩道:“我沒碰他。”
鴿子老老實實蹲了回去。
“只是找一個機會,回收他的武器罷了。”
烏茲羅克滿臉淡然地說著,一邊伸出那邊沒帶手套的手,放進了黑髮年輕人換下來的那條牛仔褲中掏了掏,片刻之後,他臉上的神情忽然一頓,露出一絲疑惑,男人淺淺皺眉,將自己的手從牛仔褲的口袋中拿了出來,下一秒,男人只是輕輕用手點了點那個口袋,只聽見“撕拉”一聲布料撕裂的聲響,結實的牛仔褲瞬間變成了一縷縷碎片。
布條緩緩飄落在華麗復古的厚重地毯上,除此之外,卻沒有任何東西從牛仔褲里掉出來。
那顆牙齒……
被他帶走了。
站在辦公室的正中央,高大英俊的男人上一秒還顯得慵懶悠然的臉這一秒卻猛地沉了下來,與此同時,房間裏的氣壓瞬間陷入了低壓狀態……在男人做出任何動作之前,那隻原本蹲在他座椅靠背上的鴿子已經扑打着翅膀逃也似的從那扇打開的窗子飛了出去——
烏茲羅克低下頭,看着散落在自己周圍的牛仔褲衣料碎片,最終,那張陰沉的臉還是在片刻之後恢復了眾人眼中那副優雅而平易近人的模樣,男人邁着沉穩的步子來到門邊,輕輕拉了拉牆壁上掛着的那一整排鈴鐺中的其中一個……大約三分鐘后,門外走廊上響起了一陣咚咚咚的跑步聲響,主教大人的辦公室門被人從外面敲響,在裏面的男人低沉地應了聲“進來”之後,那扇門被推開,瑪利亞修女那張可愛的、紅撲撲的小臉探了進來:“烏茲羅克大人,您有什麼吩咐嗎?”
此時此刻,已經坐回了辦公桌后、正閉目養神的男人懶洋洋地掀了掀眼皮,眼中再也不見前幾分鐘時那樣的陰冷,他露出了一個讓面前的少女瞬間窒息的微笑,用溫和的聲音說:“麻煩你,可愛的瑪利亞,剛才我一不小心弄灑了墨汁在我的地毯上。”
“好的,烏茲羅克大人。”
“對了,瑪利亞,我聽說倫德爾先生稍懂一些鐘錶修理工作,正好禮堂後面的大鐘似乎總是慢了十幾秒,今晚晚餐之後,是不是可以請他去那兒稍稍看一眼呢?”
“倫德爾?”正收拾地上牛仔褲碎片的瑪利亞抬起頭,從她的這個角度可以輕而易舉地看見坐在辦公桌後面的男人那曲線完美的下巴,她稍稍愣了愣神,最終終於把這個名字和一個總是坐在角落裏,安安靜靜地翻着膝蓋上的書的男人對應在了一起。
可愛的修女笑了起來:“我並不知道倫德爾先生還有這種能力呢,烏茲羅克大人,這真是慚愧,明明每天跟他們在一起更長時間的那個人是我,結果我卻還沒有您了解他們。”
“啊,這沒什麼。”烏茲羅克微笑着說,“我總是會關注一些,有些特殊作用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