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背叛者的下場
洛謹先在密室門口停駐了一下，然後還是低頭跟在簫明宇的身後走了進去，只不過在他進去之後，才忽然意識到壞了。
可現實已經不受他的控制了，或者說從他進入到這座宅院之後，所有的一切便全部都不再受他的控制了。
入眼一溜的黑衣人，從上到下除了兩隻眼睛是露在外面的，幾乎就看不到一丁點兒的皮膚，可正是這些捂得嚴嚴實實的傢伙，卻在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殺氣。
洛謹先一咬牙，可是再想要從這裏退出去的時候，卻已經晚了，回過頭來，他只看到簫明宇沖他十分鄙夷的挑了一下眉頭。
洛謹先怒到極致反倒又笑了起來，“郡王果然有夠卑鄙的！”
簫明宇沖他一樂，“彼此彼此，洛宮主可是多年的老江湖了，本王的這點小技倆在你的眼睛裏，應該算不上什麼吧。”
洛謹先看着對面那張絕色的臉，實是在好像罵娘，可是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了，就算是他再罵兩聲又能夠怎麼樣呢？更何況，此時人家簫明宇的娘就在他的眼前，而他卻不得不恭恭敬敬的上前見禮。
“參見公主殿下！”洛謹先可以不把簫明宇放在眼睛裏，可是他卻不能不把紫睛公主放在眼睛裏。
放眼天下，能夠做到洛謹先這一步的，也算是一位大人物了。可是卻很少有人知道，其實洛謹先的身份卻並非只是洛華宮主那麼簡單。
早在他拜倒在唐嵐之門下的時候，唐嵐之就明白，此子他日不鳴則已，一鳴便可驚動天下。於是唐嵐之針對於他，可謂是耗盡了畢生的精力，可是到頭來，唐嵐之到底還是賭錯了一條。
而這一條對於唐嵐之來說，卻是一直都不願意提起的。
那就是洛謹先真正的身世。
洛謹先其實是和紫睛公主同出一源的紫竹國人，而他和紫睛公主一樣，也都是皇室中人，兩個人非但是親戚，而且還是真真正正的血親。
因為洛謹先是紫竹國廢太子的遺腹子。
而紫睛公主，卻是他的親姑姑。
由此看來，洛謹先與簫明宇倒是有着非常奇妙的相通之處，只可惜他與簫明宇比起來的話，多少還是差了那麼一點兒。
同樣是享受自己姑母恩澤的人，可簫明宇的姑母卻是一國太后，而洛謹先原本應該是紫竹國最為尊貴的人，到頭來卻只落得一個流落他國。雖然也天天過着一種富貴奢華的生活，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些富貴的日子都不過是靠一些骯髒的交易換來的。
原本他以為，他的這一生也就這樣子過去了。直到紫睛公主找上他的那一天開始，他才突然又意識到，既然連簫明宇都開始於這亂世之中惦記起了東洛的江山，那麼他一個堂堂正正的紫竹國皇孫，又為什麼不能夠趁着這個機會搏上一搏呢？
洛謹先憑藉洛華宮這個東洛第一銷金窟，可謂是富可敵國了，再加上他本身做的就是消息買賣的行當，這天下的大小事情在他的面前，簡直就跟眼看着發生的一樣，所以對於如今紫金國的內幕，他自然也是了如指掌的。
所以在紫睛公主找上他之後，他只不過猶豫了半天就開口答應了下來。
洛謹先可以看得出來，紫睛公主的確是一個瘋狂的女人，就因為當初東洛先皇把紫竹國送來和親的她賜給了簫文傑，所以在她的心裏便把東洛國上上下下的人全部都恨之入骨，同樣的，也正因為紫竹國當年選擇了她，而不是別人，所以她對自己祖國的那些人同樣也沒有什麼好感。
所以，她決定，在她的有生之年，一定要報復那些人，那些所有負她在先的人。
而簫明宇雖說是她的兒子，卻不如說是她用來報復的一個工具，只不過在簫明宇的內心裏，所認定的道路恰恰和他的母親相同罷了。
而洛謹先，則是紫晴公主用來對付紫竹國的另一枚棋子，其實這一點兒洛謹先也知道，只是他和簫明宇一樣，都早就已經下定了決定，哪怕是終其一生，也要為自己搏得一片天地。
只是洛謹先怎麼都沒有料到，他有一天會遇到李墨然，而且那個栽培了他一生的唐嵐之最後卻臨陣倒戈。
或者在唐嵐之的心裏，一直都認為，他已經放下了過去，獲得了全新的生命，可是他又哪裏能夠想像得到，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夠和他一樣，是能夠做到一生大無畏的。
而不管洛謹先平日裏表現的如何淡定，他到底還是一個凡夫俗子而已，內心深處同樣渴望着那至高無上的權勢。更何況，那原本就應該是他與生俱來的東西。
可是這一切，卻終究在遇到李墨然的那一刻被他全數給打破了。
洛謹先怎麼都沒有想到，在他苦心經營十年之後，他洛華宮裏的一切，不管是明裡還是暗裏的勢力，最終還是落入到了李墨然的手心裏。
他原本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的，可是這一路行來，他卻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悲傷之餘，他也不得不感嘆，李墨然看上去不動聲色，可正是那樣一個人，卻早已強大到了讓人由衷地感覺到恐懼。
或者說，真正強大的是那個躲在人群之中的組織——那個已經消弭多年的七星閣。正是因為有了那些人，所以李墨然才會在短短半年的時間裏，一手操控了東洛半壁江山的勢力。
可是李墨然手上的那些勢力畢竟是隱藏的，只要他一天沒有發出聲明，與當局反目，那麼他就還是東洛國的那個失蹤了的傻子皇帝，那麼這天下間便依舊沒有多少人會知道，他將是的一個多麼可怕的對手。
而此刻，簫明宇顯然是知道這一點的。
“謹先你說實話，李墨然他如今的確已經掌控了七星閣了是吧？前段時間民間那流傳廣泛的七星童謠，應該就是出自那些人的手筆吧？”簫明宇知道這一會兒就算是洛謹先滿心的煩躁，卻也已經無可奈何了，於是他便不再和洛謹先打那麼多的太極了，而是直接開門見山。
本來就是，他原本決定了要見洛謹先的時候，為的就是李墨然。
洛謹先此時還就像是簫明宇心裏頭想的那樣，他的確是感覺到煩躁不已，原本他還打算看看時機如何呢，可是結果倒好，他竟然一步踏入之後，便連回頭的機會都失去了。
可是洛謹先卻是一個十分記仇的人，看着簫明宇竟然這麼對待自己，哪怕他真的是自己親姑母的兒子，洛謹先也打算給他一點兒厲害嘗嘗。
他不就是想要全面了解李墨然的近況么？既然他都已經在李墨然的面前栽了大跟頭了，那麼憑什麼簫明宇要比他幸運？
如今正處於前途未卜的洛謹先感覺自己急需一個墊背的，雖然這種想法確是有些讓人無語，他怎麼說都是聞名天下的洛華宮的宮主，又怎麼可能會生出這種幼稚至極的想法，可現實就是這樣子的，此時的洛謹先突然有了一種想要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郡王問李墨然是嗎？”洛謹先突然勾起嘴角衝著簫明宇露出一抹詭異的笑，“郡王應該知道，他現在就在本宮主的手上吧，不過本宮主現在卻不打算把他交給你。”
簫明宇眼底突然暴起一抹狠厲的光，“到底是你不打算把他交給本王，還是洛宮主你現在根本就是身不由已？”
“嗯？”洛謹先明顯愣了一下，簫明宇卻突然沖他冷笑道：“洛謹先，你該不會真的以為，本郡王若是離了你的話，便成了一個聾子瞎子了吧？”
“這麼說，你全部都已經知道了？”洛謹先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脊背，嘴角的笑容卻變的更濃厚了一些，“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麼本宮主這一次不妨便代皇上給郡王傳個話好了——關於牢裏的那個孩子，皇上這一次是誓在必得的。”
“是嗎？很好。如此看來，本王果然沒有料錯你，只是本王不明白的是，像你這般如此反覆無常的小人，那李墨然竟然也能夠容得下你，這還真是讓人意想不到啊。”
洛謹先又怎麼會聽不出來，簫明宇這是在罵他是一個反覆的小人呢。可是那又如何？他這個時候才不會指望簫明宇能夠明白他內心的苦楚，他想要觀看的，不過是簫明宇將如何如他一樣，驕傲的在李墨然的跟前栽跟頭。
可是簫明宇顯然是不會這麼認為的，他此時依舊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看着洛謹先的眼神之中也依舊透着一股子鄙夷的神色。
“怎麼，你覺得本王罵錯你了嗎？洛謹先你這個小人，本王其實真恨不能現在就殺了你。不過，既然是李墨然派你來了，那麼本王不妨就先饒過你這一次，本王還指望你回去之後能夠給他捎一句話，若是想要那丫頭的性命的話，就讓他刑場之上現身手吧！”
“放心好了，郡王的這話，本宮主一定會幫你帶到的。”
洛謹先這個時候顯然根本就沒有把簫明宇的話放在心裏，不過為了能夠更有效地挑撥一下簫明宇的心頭之火，他還是很不老實的又衝著簫明宇笑了一下。
“作為兄弟一場，本宮主還是想要再提醒你一下，別把李墨然看得太傻，也別把自己看得太強，和李墨然比，你還不知道會遭遇到什麼樣的結果呢。”
“這個，就不勞洛宮主管那麼多了！”被李子恆壓制了十幾年的簫明宇，內心裏最討厭的，其實就是別人暗諷他不行之類的話，此番聽了洛謹先這些言辭之後，他的臉色果斷地就黑了下來。
洛謹先挑眉而笑，“哈哈哈，本宮主也就是言盡於此了，至於郡王的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那就不是本宮主所能夠管得了的了。”
“你既然已經把話說清楚了，那此時就可以滾了！”簫明宇這一次可謂是真的被他給激怒了，直接開口就打算往外趕人。
可是他的話剛一出口，便被一道聲音給攔了下來，“等等！”
自從洛謹先進門之後，紫晴公主便一直都沒有開口說話，她就那麼一直默不作聲的看着自己的兒子和那個自己所謂的侄子，看着他們兩個你來我往的鬥了半天的嘴。可是越看，她的心裏便越是陰沉。
“謹先，你是不是還有些話沒有和本宮說清楚呢？”紫晴公主臉上神色陰晴不定，看着洛謹先的目光也如釘子一般，讓他簡直連躲的地方都沒有。
“洛謹先，你簡直是好大的膽子！”紫晴公主突然厲喝一聲，“你真的覺得背叛了本宮之後，便可以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嗎？”
洛謹先站定身形，回過頭來不屑地看向這個一直以來都以自己姑母自稱的女人，此時卻突然在他的面前改了口，呵呵，原來所有的一切，也不過是一場陰謀和利用而已
“公主殿下又打算讓謹先怎麼辦呢？”洛謹先話剛一出口，突然看到一隻茶盞迎面而來，怔忡之間，他連忙閃身躲開，卻不想正是他的這一躲閃，竟然更加激怒了高高在座的紫晴公主。
“啪！”又是一隻茶盞摔落地面，而在那瞬間，洛謹先只覺四面寒氣驟起，凝神之際自己便已經被那群黑衣人給包圍了起來。
“哼哼，這世上膽敢背叛本宮的人，還沒有一個是擁有好下場的。”紫晴公主說完一聲令下，那群黑衣人全部朝着洛謹先亮出了傢伙。
洛謹先倒也不是吃素的，可是他一個人倒底難敵對方人多勢，不過三招之後，洛謹先便已經難以應付了。眼見着自己就要吃虧，洛謹先一個變招突然抓住一個黑衣人挾在懷裏。卻在不小心之下，一把扯掉了那人臉上的面罩。
“是你？”洛謹先沒有想到會在這個地方遇到熟悉的人，卻正是這愣住的一秒間，突然感覺到左肋上一痛，“哦！”
依舊還有他手上鉗制着的人沖他露出一抹殘酷的笑，“洛宮主是不是想與本候說句別來無恙啊，只可惜的是，本候最恨的便是你這等反覆的小人……”
“安樂候你好卑鄙……噗……”一句話未說完，一口鮮血便已經從洛謹先的口中噴薄而出。
安樂候冷笑兩聲，抬頭衝著左右的人手使上一個眼色，“你們一個個還等在那裏做什麼，還不快點兒給本候動手！”
頃刻之間，洛謹先身上便又掛上了好幾道彩。
“夠了！”簫明宇突然冷喝一聲，“母親，這個人現在還不能死，他還得留着一條性命給李墨然送信呢！”
攔下紫晴公主之後，簫明宇一擺手，讓人把洛謹先給挽扶了出去。而此時，傅青霞卻在那名丫頭的陪同之下，剛好來到梅園門外。
一時看到洛謹先嘴角鮮紅的血跡，順着血跡往下看，又見到他寶藍色的大氅上似是開了一朵朵艷麗的牡丹花，傅青霞心頭驀然一跳，瞬間就不淡定了，連忙上前兩步將洛謹先給接到了懷裏，“怎麼會這個樣子，宮主你到底是怎麼了？”
簫明宇挑起一雙勾人的桃花眼，沖她曖昧一笑，“青霞姑娘不用擔心，洛宮主他沒有什麼大關係的，只是出了一點兒小小的意外而已。不過他這個樣子，若是一直流血不止的話，估計就有點兒玄了，所以這會兒你還是快點帶他回去，先好好處理一下才是。”
“怎麼可能！”就只是一點兒小意外那麼簡單？傅青霞又怎麼可能會相信簫明宇這話，卻不想她正打算理論之時，衣袖突然被洛謹先給緊緊扯住，“青霞，我們走吧。”
帶着滿心的疑惑，傅青霞帶着洛謹先快速回到得月樓，“師傅，不好了！”
唐嵐之正陪着李墨然在一起喝茶，突然聽到這一聲驚呼，連忙從席間站起身形，卻在抬頭間，看到傅青霞攙扶着渾身是血的洛謹先跌跌撞撞的闖了進來。
“天啊，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朱子言一眼看到眼前的景象，一下子受不了，差點兒沒有吐出來。
“快點兒扶他到床上躺下來。”唐嵐之此時卻顧不上太多，面對如此令人膽顫心驚的一幕，他只擔心洛謹先的身體狀況。
燕七七和朱子言一聽這話，也顧不了許多了，連忙上前幫着將洛謹先給扶到了床上。
唐嵐之一手撩起寬大的襟袍，快步上前一把執起洛謹先的手腕，眉頭卻跟着緊緊皺了起來。
“恩師……”感覺到手上傳來的暖意，已經漸漸失去意識的洛謹先緩緩睜開了眼睛。
“別說話，你現在很虛弱。”燕七七看得出來，洛謹先這一次好像受傷不清，單是他身上那汩汩不斷的血流，就夠他受的了，“公子，快點，咱們還是先來幫洛宮主止血吧！”回頭招呼一聲李墨然，燕七七挽起袖子便要上前去解洛謹先的衣服。
身前身為頂級殺手，遇到突髮狀況，自我救助是必須要具備的能力，而對於他們這群人來說，流血不過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
可是正當燕七七準備幫助洛謹先解開衣服的時候，卻看到他突然又吐出了一口鮮血，“七七姑娘，不要麻煩了，我……我已經不行了，可是我還有許多話想要對恩師說……所以我可不可以……”
“謹先，求你不要說傻話了好不好？師傅還在這裏，以師傅的醫術一定可以治好你的。”傅青霞紅着一雙美麗的眼，心頭是從來不曾感覺到的疼痛，可是卻硬忍着不讓眼淚掉下來。
燕七七也開口道：“是啊，洛宮主，你現在當務之急是配合我們，先把身上傷口的血止住再說好不好？”
“沒用了！”洛謹先卻艱難地搖了搖頭，“我的身體我最是知道，安樂候那一刀下手不輕，能夠撐到現在，不過是我還有許多的話想要告訴恩師而已。”
不知為何，燕七七聽了洛謹先這些話之後，心頭竟然湧起一抹難言的悲哀，抬頭來她看了李墨然一眼，卻見李墨然正沖她輕輕地搖着頭，再看向唐嵐之，卻看到老先生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滿面蒼白的洛謹先在發獃。
“走吧……”李墨然伸手輕輕拉了燕七七一把，面對生命，人有的時候的確是最為無奈的，而這個時候，也唯有尊重當事人的決定，才算是我們最應該做的吧。
望着李墨然伸來的手，燕七七也只得在心底無聲地嘆了一口氣，然後抬頭看了朱子言一眼，三個人這才悄然轉身，將一方空間留給了剩下的三個人。
“恩師，是我……對不起您……早知道……早知道……”洛謹先一雙眸子虛無的望着眼前滿頭白髮的老者，口中的話還未說完，便又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謹先……”唐嵐之忽然開口，蒼老的聲音卻一時哽咽，“別說了，為師其實都明白……”
“不，恩師您不明白……如果當初我能夠按您所說的那樣，就此忘卻前塵，做一個全新的東洛第一才子，那該有多好……”洛謹先說著這些，眼睛裏突然亮起一道光芒，那光芒里透着一抹希冀與淡然，如此的平靜，卻又揪得人心緊巴巴的疼。
只是那抹平靜卻並沒有維持多久，洛謹先充滿平靜的眸子裏突然一陣慌亂，眉宇也跟着緊緊地皺了起來，苦澀的表情剎時溢滿了一張臉，“可是我卻……我卻還是背叛了自己的初衷……呵呵，真是的，現在想想，我所背叛的，又豈是恩師您一個人啊，原來我最先背叛的，其實是我自己……”
權力，到底算個什麼東西？
明明可以痛快一生的人，卻因為心頭的不甘，硬是拋卻了曾經的夢想，一頭扎入到了那永無止境的爭奪之中。可是到頭來，等到他發現自己所有的作為，卻只不過是別人手中的一步棋而已，才發現原來一個人的**，在現實的面前，竟然是如此可笑的一件事情。
若早是知道這一切的話，若早是知道這一切的話，當初的他還會做出這樣子的選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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