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一章 :州事畢返京途中
當初厲景琛兄妹三人從西北燕山關逃出來的時候,帶的東西都是母親姜柔婉準備的應急之物,關於父母記憶的東西其實並不多,楠木盒中的刀承載了厲景琛對父親的記憶,偉岸英武的將軍,慈愛威嚴的父親,彷彿這把刀就是父親不同身份轉換時的紐帶,在三個孩子的記憶中佔據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厲景深和厲魏紫年幼,關於父母,很多事情他們其實已經記不清楚,但有時談起,在記憶中父親的佩刀依然十分的鮮明,也加深了厲景琛對佩刀的感情,此刻見到,真的是千言萬語都述說不清,恨不得立刻就插上翅膀飛到京城,與弟弟妹妹們分享此時此刻心中的激動。
短時間內還是無法回京城的,城外的瘟疫雖然找到了解決的關鍵,卻不是找到了解決的方法,什麼時候徹底的解決還是時間問題,而且如何救災、安置災民、受賄人員的處理等,事情接踵而至,讓人忙得腳不沾地,恨不得生出三頭六臂來處理堆積如山的事務。
這都是后話,此刻厲景琛滿懷着失而復得的喜悅,與祁承軒一起回了疏月居。大概是祁承軒讓人將已經找到了瘟疫解決關鍵這個消息傳了出去,疏月居內每個人臉上都帶着喜氣,不似往日的死氣沉沉。
沉寂的晉州城的確需要一場振奮人心的事情了,厲景琛可以想見,很快這個消息就會衝出疏月居,不出一兩日整個晉州城都會知道——十皇子帶人找到了解決瘟疫的辦法,他們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
於民於己,都是值得慶幸的事情!
“晚上設宴宴請那些大夫們,特別是力排眾議找到關鍵的那個大夫,實在是解了我們的燃眉之急。”祁承軒被氣氛感染,臉上也帶上了笑意,說到這邊聲音突然低了下來,“如果再晚兩日還沒有找到解決之道,我準備下令焚燒瘟疫鎮。”祁承軒有一句話沒有說,瘟疫的危害實在是太大,到了現在死亡人數都是成倍的增加,在瘟疫鎮外挖了個大坑,坑內每日都要焚燒掉數十具乃至百具的屍體,死狀之恐怖只有親眼看過的人才能夠真切的體會到。
城外的大坑出於各種考慮已經被填埋,然後在瘟疫鎮外挖了個更大的坑進行焚燒,用的也不是普通的柴火焚燒,而是用的石灰水。生石灰遇水產生大量的熱量,看着咕咚咚起泡泡的深坑,任是誰都無法保持冷靜。感染瘟疫后死去的人,屍體內也藏有大量的病毒,不及時處理,只會危及更多的生命。如果還沒有找到解決之道,那麼整個人瘟疫鎮都會被火焚,厲景琛從記憶中翻出了這麼一段,上一世祁承軒最後下令燒死所有感染瘟疫的人,雖然控制了瘟疫、並且在一年之後瘟疫徹底的消失,但也留下了閻羅的稱號,被世人所詬病。
厲景琛驚了一跳,“上千條人命……”
“那也沒有辦法,你有所不知,晉州城內也出現了兩起瘟疫。”祁承軒壓低了聲音在厲景琛耳邊說道。
“什麼!?”一開始他還慶幸,瘟疫被控制在錦州城外,一堵高大的城牆將生的希望留給了晉州城,但沒有想到,真實情況比他所看到的嚴重得多,目前只發現了兩起,但沒有發現的呢,說也說不清楚究竟有多少。
百姓們都知道瘟疫的嚴重性,凡得瘟疫鎮都要送到瘟疫鎮或等死或被瘟疫折磨而死,因此就算是有家人得了瘟疫,也會盡量的隱瞞。
“沒有發現的說不定更加多,你最近也盡量不要出門,要出門也要多帶些人,城內最近不安全。”
“知曉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厲景琛喝了太多的酒水要去如廁,索性就提前退場,如廁完后正往院中而去,不遠處站了一個人,背影很是熟悉,心中微跳,應該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吧。
稍稍走近,只見那人一身郎中打扮,應當是受邀參加酒宴的大夫之一,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一個相似的背影不算是什麼,但側臉也相同那就問題大了去了。
“表哥!”
那人訕訕一笑,尷尬的撓頭轉身,赫然是本應當在東山王封底的姜弼寧,“哈哈,琛弟啊,外面風景不錯,看這明月,又亮又圓哈!”
“未到月半,哪來月圓。”厲景琛無語的看着面前的青年,頎長俊秀的身姿如一桿青竹,不驕不躁又帶着任性瀟洒,舉手投足間既有貴公子的優雅從容,又帶着鄉野的隨意肆意,就是撓頭的姿勢破壞了整體的感覺,顯得近親了許多。“表哥隨我來吧,想來你應當有很多話對我說。”
今夜的天烏雲滿滿,遮住了星空朗月,要不是有燈火照明,就是全然的黑暗,遠處傳來了一陣嗚咽之聲,似烏鴉啼叫、似野貓嘶鳴,希望明日不要下雨,不然對於城外好不容易住進了窩棚、有了安身之所的流民們來說,就是更大的災難。
姜弼寧狼吞虎咽的吞着點心,吃得太急,突然卡了喉嚨,抓着喉嚨另一隻手胡亂的在空中的揮舞了幾下,抓到一個杯子直接往嘴巴里灌,將喉嚨里的東西好不容易咽了下去,這才伸着舌頭,“太燙了,太燙了。”
厲景琛無語的又給他倒了一杯涼水,“喝吧,這是涼的。”
咕咚咕咚的喝完,姜弼寧滿足的長嘆一聲,“可算是活過來了。”
“宴上沒有吃什麼嗎?”厲景琛將鮮果往姜弼寧面前推了推。
姜弼寧拿起一塊水果往嘴巴里填,說話變得含含糊糊的,“沒有,都和餓死鬼投胎一樣,搶不過。”
回想一下,從瘟疫鎮回來的大夫好像都是餓死鬼投胎一樣,拚命吃東西,“舅舅舅母知道的你來了這邊嗎?你不是去了永錫嗎?”永錫是東山王封地的首府城市,作為東山王世子,姜弼寧從成年後就開始逐漸接管了東山王封地上的事務,每年有十個月都在那邊,上一次見面還是過年的時候。
“有事回京城的,前段時間暫留在廣陵,后聽說了晉州城的事情就來了這裏,正好趕上徵集大夫去瘟疫鎮,我就報了名一塊去了。”廣陵是姜家族地所在地,姜弼寧去那兒也是父親姜昊然有事囑託才在廣陵停留的。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你怎麼能夠以身犯險,去瘟疫最嚴重的地方,知不知道去了那邊隨時都會死,你出了事讓舅舅舅母怎麼辦,你不告而去,就算是出事了也沒有人知道,這讓我們該多着急。”厲景琛看姜弼寧說起去瘟疫鎮時漫不經心的樣子,就忍不住說道了起來。
“其他人也去的,而且我不是好好的嘛!”姜弼寧小聲的嘀咕。
厲景琛瞪眼看了過去,誰不知道奉獻和義無反顧,但是這些說在嘴巴里都十分的輕鬆,真正涉及到自己的親人卻變得無比沉重,誰都不願意自己的親人去以身犯險,理智上知道姜弼寧這麼做是利國利民的,但感情上卻不願意姜弼寧去。唉,事情已經發生,沒有還轉的餘地,只希望姜弼寧以後能夠多想想親人和父母兄弟,不要說什麼就是什麼。
看厲景琛的表情和緩了下來,姜弼寧咧嘴笑了笑,“要理解我,我醫術不錯,去了瘟疫鎮,哪怕無法救人也能夠保護自己的。”斂去面上的笑容,姜弼寧嚴肅的表情上也有着恐懼,“真的,只有去了那裏,才明白什麼叫做人間煉獄,不說這個了,琛弟,我找到了瘟疫傳播的途徑,和其他大夫還配製出了醫治瘟疫的方子,只是現在只能夠起到緩解的作用,而不能夠完完全全的治療好,給我幾日,一定可以弄出治療的方子,相信我。”
“嗯,我相信你。”
瘟疫因不潔的食物和水引起,災年食物緊缺,水源很多,卻缺少乾淨的水源,不幹凈的食物就醞釀出恐怖的疾病。
姜弼寧過來不僅僅是隻身去了瘟疫鎮,還帶來了許多的糧食,以緩解晉州城的糧食短缺。瘟疫在各方面的努力下,逐漸的受到控制,並沒有造成更大的災難,流民也得到了安置,以工代賑的方式慢慢的被推廣。
之後又安排流民逐漸返鄉,無法回去或者不想回去的就就地安置,而瘟疫鎮成為了最佳的選擇,焚燒屍體的大坑已經被填埋,但那塊地方及其附近幾里地都成了死地,十多年內都不會出現生機。
兩月後,已經進入了十一月份,再過不久就要過年了,慶曆十七年即將過去,慶曆十八年慢慢到來。厲景琛攏了攏身上的衣服,推開了窗戶,帶着水氣的冷意附骨的寒冷。想在晉州城的幾月,真有恍如隔世之感,牽一髮而動全身,四九堂的淪陷帶出了大大小小的官員無數,有些人在救災的時候還屢屢阻攔,祁承軒殺雞儆猴,十幾顆人頭落地后,反對的聲音就小了很多,後來又查抄了一些官員的家、削去官位,一時間長江兩岸很多官位都成了空缺,亟待人才的進入。
姜弼寧推門進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總算是可以回京了,這段時間累死了。”
“那就好好休息。”厲景琛將手中的書一扔,起身給姜弼寧倒了一杯水。
姜弼寧打了個哈欠,睡眼朦朧的說道:“晚上老晚就睡了,早晨很晚才起,可是還是覺得自己睡不夠,覺得很困。”揉了揉眼睛才說道:“我是很累,但面色不錯,倒是你,面色怎麼這麼慘白的,眼下帶青,雙唇發白,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嗎,我給你看看。”
厲景琛遲疑了一下,將手腕伸到了姜弼寧身前。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爸爸回來了,陪着去逛街的,所以沒有更新。
明兒個老哥結婚,要去參加婚禮,不能夠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