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糾結
第三更送上。
………………………………………………
林暮陽沒發怒,只是死死的盯着杜霜醉,半晌*的丟下一句話:“你以為你是誰?”就拂袖而去。
杜霜醉垂眸,半晌才輕聲道:“我沒以為我是誰。”
她也沒肖想做他的誰,她說的都是實話。她知道他難以接受,可這是事實不是嗎?說句誅心的話,如果穆怡活着,他們兩個水道渠成的成了親,有了孩子,就能保證一定會相親相愛的到老嗎?就一定能保證他會對她忠貞不渝,彼此之間插不進任何一個女子嗎?
林家是什麼人家?就算穆怡是林暮陽的表妹,林夫人也未必樂見自己的兒子只有這麼一個兒媳婦。
杜霜醉有時候就想,像自己的父兄這樣的男人,平生只有一個妻子,連個通房、妾室都沒有的男人,只怕是世所罕見。
林暮陽並沒生氣多久,到了晚間照舊又回來了,杜霜醉倒是極其詫異。晚飯時,她不時的看林暮陽。
林暮陽看煩了她總是小心翼翼的站在一邊看他用飯,早就惡聲惡氣的以“看不慣有人在我跟前和個木頭樁子一樣杵着”為由,勒令杜霜醉坐下陪他一起用。
見她不停的看自己,不由的沒好氣的道:“看什麼看?”
杜霜醉笑笑,道:“你好看我才看。”
林暮陽倒是怔了怔,俊臉竟然微紅,難得的被噎住,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杜霜醉旁若無人,並沒注意到他的異常,氣的林暮陽一摔筷子,道:“胡說八道。”
撤掉晚飯,丫頭們泡上茶,林暮陽有一搭沒一搭的看着兵書。見杜霜醉抱着一堆帳冊在看,便問:“娘把這院子裏的事交給你了?”
杜霜醉嗯一聲,抬頭後知後覺的道:“我沒和你說么?”
當然沒說,不過他早知道了就是。林暮陽哼一聲道:“你倒願意。”
杜霜醉道:“有利可圖。為什麼不願意?”
她說的是實話,林暮陽也說不出更刻薄的話來。他也知道,杜霜醉在這府里立身艱難,既要討好他,當然他不是那麼容易討好的,又要討好林夫人和林老夫人,哪個都得罪不得。林夫人指名道姓要她把他後院的事抓起來,杜霜醉哪敢說個不字?
林暮陽瞪了杜霜醉一會兒,才道:“過幾天,許世子要出兵了。”
杜霜醉的手頓住。頭卻一直垂着,許久才輕聲的哦了一聲。
林暮陽嗤笑道:“你可以求我啊,說不定我一時慈心大發,能放你出去見他一面。”
杜霜醉抬眼,用一副十分不以為然的神情看他一眼。道:“自以為是。”
林暮陽就願意和杜霜醉抬杠,聞言道:“你不相信我?我和你說,這事還真是輕輕鬆鬆就能辦到,說不定一高興,我替了他去都成。”
杜霜醉還是不吭聲。
林暮陽翹起腿,故意在杜霜醉的桌前晃悠,藉以擾亂她的心神。故意的道:“聽說許七有一件神兵利器,刀槍不入,有如神助,連當今陛下都親眼見過。可惜年深日久,那衣服都洗薄了洗透了……如今許世子要出兵打仗,也不知道有沒有那個有心人。肯再替他做一件。”
杜霜醉並不接林暮陽的話碴。
他現在是許世子的身份,缺什麼少什麼,自有現今的世子夫人替他打理。不論從哪兒論,也輪不到她來操心。
杜霜醉忽然就恍惚起來,到底是為什麼。他非得要頂着世子的名頭?那真正的許世子呢?還沒清醒?如果許世子一直不醒,是不是許七就要頂一輩子,還要把許世子的妻兒老小一併接替過來?
接替過來又如何?只要許家人認,只要穆家人認,就沒人說什麼。
杜霜醉才不信沒人不知道許七扮的許世子是假的,不過大家都裝糊塗罷了。一個人裝糊塗還能說得過去,可滿京城的人,上至皇帝,下至御史,就沒一個人揪着這事不放,難道不夠詭異?
還是說,許七入戲的功夫已經出神入化,當真扮演的沒有一絲破綻?
林暮陽在杜霜醉跟前晃晃手:“喂喂,還魂了。”
杜霜醉把帳冊扔到一邊,嘆口氣道:“林三公子,你到底想怎麼樣?你要是想試探我,大可不必,我實話告訴你,我不想見他,我和他也沒了任何瓜葛。你要是覺得我做你的姨娘不合格,你大可以隨便尋個名目攆我走。不過你要是想栽贓陷害,那還是算了吧。”
“真是白眼狼,我是好心,你不領情倒罷了,何必撇清的這麼厲害。”林暮陽收回腿,道:“這次出征兇險,他自己都說,有沒有命回來都不知道……”
杜霜醉聽的有些心驚肉跳。
如果這話是別人說的,杜霜醉還不怎麼樣,可這話若是許七說的……那就是十成十的了。她從沒問過他當初是怎麼死的,難道就應在這場戰爭上嗎?
如果……不不不,不會的。
可萬一呢……
杜霜醉一下子就茫然了。
林暮陽就那麼好整以暇的望着杜霜醉,還不忘扇風點火:“我說杜霜醉,你矯情不矯情啊?想見又不見,不見又想見,你和他就是一對不折不扣的傻子。你到底在糾結什麼呢?”
杜霜醉只呆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想說什麼,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矯情嗎?好像不吧,但好像又確實是。她對自己沒信心,對許七沒信心,對命運沒信心。在她心裏,她早就把自己和許七之間斬斷的一點關係都不剩了。
她是她,她是個沒根的浮萍。許七是許七,他雖然艱難,可到底他是男人,只要他肯努力,他終究會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她比誰都理解他的處境。一個傻了那麼多年,一個被自己的父親怨恨了那麼多年的男人,只怕曾經每活一天都是煎熬。可他挺過來了,還沒怎麼受影響。即使現在,他依然不自由,依然要受制於人。
許家帶給許七的有光環有榮耀,可就是沒有幸福。
所以杜霜醉比誰都更希望看見許七攀上高位,有更多的權力,能夠掌控自己的命運。可攀上高位是需要代價的,更是會帶來一系列的負面影響,實際點說,他站的位置越高,他和她的距離越大,也就越不可能。
就因為她理解,就因為她希望,所以她才不願意讓自己成為許七的絆腳石。
她當然留戀曾經和他有過的短暫交集,可那不代表什麼。她曾經無數次的勸自己,就像勸林暮陽一樣。過去的終究都要過去,苦苦留戀對自己沒有一點好處。
人都是要放下的,沒有誰能背負過往過一輩子。
更別說,她和許七分開,各過各的生活,起碼還知道彼此都活着。不像林暮陽和穆怡,早就天人永隔。
每每這樣安慰自己,杜霜醉都覺得自己特別邪惡,好像因為有林暮陽的悲劇在前,所以她就不覺得自己有多悲劇了。
她有時候挺恨林暮陽的,不是恨他在自己面前提許七,也不是恨他把自己弄到林府不尷不尬的活着,她是恨他做了活脫脫的參照物。他越忠貞,越顯得她的負心和卑劣。
杜霜醉頭一次在林暮陽跟前露出軟弱,她怯怯的看着他,道:“不是矯情,是我不知道見他,該說什麼。”
“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這有什麼不知道的。”林暮陽很是不以為然。
杜霜醉卻只是笑笑,不作聲。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可她不敢伸手,說到底還是害怕。不勞而獲對她來說是可恥的,可偏偏她沒有這個能力。既然想要吃白食,就要做好被拒絕的心理準備,偏生她又懦弱的可以,她接受不了被拒絕。
那就只好,不報希望,假裝自己從來沒要求過。
到最後杜霜醉也就說要不要去見許七。
林暮陽嘲弄之餘,道:“算了,指望着你,還不如指望一隻烏龜呢。過兩天我要在府里宴客,既然這院裏的事都是你操持了,那我就勉為其難的信你一次,交給你了。”
他把宴客名單扔過來,道:“喏,這些都是那天要來的人,你看着辦吧。”
杜霜醉沉默的接過去,果不其然在名單里看見了“許蘊珠”,她還有點愣怔的問:“許蘊珠是誰?”
當然只換回來林暮陽毫不掩飾的嘲笑。
杜霜醉氣的直咬牙,總算回過味來,這就是許七。她呆了半晌,才問林暮陽:“他本來叫什麼?”
這麼多年,她只知道他是許七公子,再親近些,也不過叫他許七,可這麼多年,她竟然不知道他叫什麼。
林暮陽奇怪的瞥了一眼杜霜醉,才替她解惑道:“許蘊澤。”
杜霜醉喃喃的重複了一遍:“許蘊澤。”隨即又輕笑道:“還是這名字好聽,許蘊珠,難聽死了。”
林暮陽倒沒嘲弄杜霜醉,呵了一聲,才道:“你可知道許世子為什麼叫許蘊珠?那是因為他親娘名字裏便有一個珠字。許侯爺愛屋及烏,對他愛若珍寶,才給他取了這麼個名字……”
杜霜醉愣了下,結巴着問:“許,許夫人么?”
林暮陽涼涼的瞥了一眼杜霜醉,薄唇輕啟,道:“不,是她一母同胞的妹妹,閨名喚作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