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發瘋
似乎上天有靈一般,這兩位嬤嬤正腹誹呢,就聽見門外有人喜不自勝的聲音傳來:“三爺回來了?”
這份喜悅不是替杜霜醉歡喜的,是為著自己。
新姨娘脾氣不好,出言就威脅人,這讓整個院子裏的人都十分不滿和不平。姨娘雖說只是半個主子,可那也是主子不是?她們不敢忤逆,便只盼着有個真正的主子來收拾她,是以林暮陽一來,眾人都抱着“待會可有熱鬧看”了的雀躍的心情,無比期盼着三爺能替她們做主。
兩個嬤嬤忙返身迎出來,恭敬乖順的行禮:“三爺恕罪,奴婢無能,愧對老太太、太太的一分厚望。”
杜霜醉在屋裏聽着就忍不住失笑。這麼快就告上狀了?她不用去瞧,就能想像得到這兩個婆子滿臉屈辱,悲憤,強擠出眼淚來的可憐樣。
從來都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這些小把戲,原本是難不住像林暮陽這樣的男人的,可就因為男人們不耐煩女人這些小把戲,厭煩這些瑣碎的爭端,自以為能拎得清,不會偏聽偏信,才會付出的心力都少,也就更容易被欺騙。
不知道林暮陽會如何反應?
只怕自己要成為史上第186章,但回憶終究填不滿他滿心的空虛,也填不滿他越來越肆意囂張的欲\望。他想要用什麼來放縱和狂歡,以彌補因為傷痛所帶來的茫然。可縱情之後又是更大的空虛和難堪,他竟然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可杜霜醉這個女人怎麼就能這麼沒心沒肺呢?
樓春平和她是結髮夫妻,並沒做什麼過分的事,她便不惜玉石俱焚,和樓家一起下地獄。不是說樓仕標冤枉,但這件案子若細審。並不是沒有可通融的地方,如果杜霜醉當初沒求他,他完全可以和今上陳情。最壞最壞,也不過是殺一個樓仕標就完了。可杜霜醉卻寧可簽一切喪身辱家的條約,就為了拉樓家人一起去死。
她怎麼能如此的心狠手辣?
許七對她算是情深意重。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許七從不掩飾他對杜霜醉的愛重。縱然他們之間的感情見不得光。可連陛下都願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度過眼前的難關,杜霜醉就算不能和許七做正頭夫妻,但也能落個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美好結局。
可是……她說忘就忘,毫無負擔的就委身於自己做……妾。
她怎麼能如此負心寡情?
她居然笑的出來?
是他錯看了她?
她壓根就不是他想像的那樣美麗、柔婉。不然當初樓家也不會傳她是個潑婦了。樓家遭難,許七指望不上,也許杜霜醉一直都在想着要如何使手段藉以改變她悲慘的命運。
不是他林暮陽,也是別的男人。
可恨自己還只當是把她完完全全的拿捏在了手裏,其實說不定她才是伺服已久,一擊即中的獵人。
他是獵物。
她為著這一天,已經蓄謀了已久,如今心愿得償,故此才能笑的這麼開心。不然何以解釋她初初進門就敢這麼囂張,敢對林家的丫鬟婆子頤指氣使,威脅責罵?
她是不是覺得她進了林家,攀上了他林暮陽,以後就錦衣玉食,一生無憂了?
人心怎麼就這麼醜陋呢?再美的皮相又如何?也包裹不住一顆終將在世俗繁華里骯髒的心。
看,她這會又戴上了柔順、溫婉的面具,身着最潔白的中衣,襯着她裊娜的身段,用天底下最優雅的舉止朝他行禮,像極了等待男人夜歸的女人。
明明是個妾,為什麼要做盡賢妻范兒呢?時至今日,難道她還不明白,他所看中的,也不過是她的皮相而已?
她的眼神嬌柔、水潤,不知道她用這雙含情脈脈的眸子看過多少人。樓春平?許七?如今是他。他們一定都和自己一樣上過當了。
都說最毒婦人心,果然不假。今日恩愛纏綿,明日便可初中藏刀,人頭落地。這個女人,有張美麗的畫皮,卻有着最惡毒的心啊。
真可笑。天底下的人都有一個通病,那就是自以為是。不管多昏庸的皇帝,都以為自己是盡得天命,是千古明君,開天闢地,史無前例。不管多麼平庸的臣子,都以為自己是皇帝的股肱之臣,離了自己就不能布澤百姓。不管多麼蠢的女人,都以為自己可以獨佔丈夫的心,可以把男人掌控在自己手裏。
她杜霜醉也不出此例。
她一定很得意,覺得從今天開始,她的人生會有一個新的開始。
可她似乎忘了,他不是樓春平和許七,他對她沒有一點感情,他對她的美色沒什麼貪婪之心,她妄想誘惑他,純粹只是一廂情願。
林暮陽伸手攥住了杜霜醉的手腕,稍稍用力,便將她按到了身下。皮膚細膩、溫暖,還泛着縷縷幽香。
女人大都如此,年輕時處處皆美。
既然她就是來讓他享受的,他又何必辜負呢?
林暮陽粗暴的去扯杜霜醉的中衣,道:“等急了吧?”銀白的月光將她的容顏映的格外的慘白,像一隻鬼,頭髮散亂,黑鴉鴉的,毫無美感,只顯得猙獰。
他沒什麼耐心的去哄她,捉住她不安分的腳踝往自己身下拽:“又不是頭一次洞房花燭,矯情什麼?”他伸手去撥她的腿。
她的腿倒是足夠長,足夠細,林暮陽竟生出一個噬血的念頭:若是將這雙白嫩嫩的腿硬生生折斷,是不是就更襯了此時此地此景,她也就名副其實的成了一隻鬼了?
手臂內側一陣冰涼。
林暮陽猛的回過神來,他倉皇後撤,卻仍然覺得手臂涼嗖嗖的發寒。
杜霜醉憤怒的瞪着林暮陽,道:“你這個瘋子。”
林暮陽胡亂的抹了一把,粘乎乎的,有些鐵鏽的腥味。視線所及,便看清了杜霜醉手心裏握着一柄明晃晃的匕首。
他跳下地,站在床側,像是看瘋子一樣看着杜霜醉,反問道:“你才是不折不扣的瘋子吧?今兒是什麼日子,你是什麼身份,爺寵幸你還寵幸錯了?”
杜霜醉泄氣的扭了下頭,重新扭過來,有些挫敗的道:“林三公子,我剛才和你說的話,你到底聽進去了沒有?”
“什麼話?”林暮陽總算不那麼恍惚了,此時再看杜霜醉,又覺得她不像剛才那麼可惡,還是清雅絕倫、溫柔貌美的女子。
杜霜醉也才瞧出他神情不太正常,琢磨着想必是他喝了酒的緣故,便道:“你醉了,還是改天再說。”
林暮陽有一種被輕視之後的不甘,退後幾步,坐到椅子上,道:“這點酒怎麼能醉?我看不清醒的人是你。”
他摸着手臂內側,不由的再度看向杜霜醉手裏的匕首,忽的嗤笑道:“你在替誰守節?”
如果說杜霜醉一直稀里糊塗的處於一種茫然狀態,可這會兒卻清明了許多,她面無表情的把匕首擦凈血漬,重新揣起來,道:“每個人心裏都有深藏的東西,你心裏是穆怡,我心裏,就是這把匕首。”不在乎是誰送的,只因為,這把匕首能帶給她安全感。
林暮陽呵呵笑了兩聲,盯着夜色中杜霜醉不甚清楚的五官,問道:“他送的?可這又代表什麼?你們還真是能自欺欺人。”
人都不在一起了,死的物件又有什麼意義?
林暮陽對許七和杜霜醉的虛偽矯情表示嗤之以鼻。
杜霜醉知道林暮陽誤會了,卻沒辯解,垂頭呆怔了一會兒,才茫然的抱攏雙臂道:“我可以做任何事,但前提是你得明白,我不是誰的誰,我首先是我。”
林暮陽表示不懂,也表示不屑:“你是誰?你是階下囚,你是罪臣之媳,你是我林暮陽的妾侍,你還能是誰?”
杜霜醉只是咬唇輕笑,說不出來是憐憫還是無望,這一刻她忽然明白,許七心裏那份感情的純粹和真摯來。不是誰對誰都是最重要的,只是因為那個人對你來說,袪除了所有的身份、標籤,只剩下一個“自己”,卻仍然是你最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