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5章.最高境界(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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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雙方各自派出代表進行談判之際,劉懷遠事到臨頭竟然直接慫了,無論如何也不敢親自出面與縉紳勢力交涉。
擔心縉紳們詰問與指責只是一方面。
更重要的是——當縉紳家僕與糧幫精壯擺好陣勢、與江防營官兵遙遙相對之後,雙方皆是兵強馬壯、軍容威武,這種兩軍對峙、劍拔弩張的肅殺氣氛,着實是把劉懷遠嚇壞了,他擔心雙方談判破裂、正式開戰之後,自己有可能後退不及時,直接被堵在戰場中心,然後慘死於亂戰之中。
聽到劉懷遠的擔心之後,許慶彥不可思議的瞪大了雙眼。
啥?
就憑江防營這種毫無戰力的贏弱之師,就憑縉紳家僕與糧幫精壯這種臨時拼湊的烏合之眾,也配稱是“兩軍對峙”?而且還是“兵強馬壯”、“軍容威武”、“氣氛肅殺”?
許慶彥首先是扭頭看了看江防營官兵松垮散漫、毫無士氣的軍容與陣列,又回頭看了看縉紳家奴與糧幫精壯們在列隊佈陣之際醜態百出的混亂景象,不由是懷疑劉懷遠的眼睛出了問題。
見慣了陝甘三邊的戰兵新軍、準噶爾汗國的駱駝火槍兵、山海關的關寧鐵騎、遼東鎮的遼東鐵騎、以及建州女真的八旗戰兵等等這些當代強軍之後,許慶彥再看江防營與縉紳糧幫的這場對峙,簡直就像是小孩過家家一般。
若是許慶彥現在擁有一支百人隊的戰兵新軍,他甚至有十足把握率軍直搗黃龍、短時間內擊潰所有敵人,活捉所有縉紳!
然而,這只是許慶彥的視角。
在劉懷遠看來,雙方人馬加在一起足有五六千之多,而且還皆是手持兵刃、相互恐嚇,這般場面就已經足夠嚇人了,一旦是雙方開戰,劉懷遠甚至不敢想像到時候的慘烈場面,絕對是一場足以記載史冊的曠古之戰!
即便是去年趙俊臣在陝甘三邊率軍迎戰蒙古聯軍的那場血戰,也不外乎如此了吧?
戰場乃是險地,自己只是一個文官,自然是要能躲就躲!
聽到劉懷遠磕磕絆絆的解釋,許慶彥只覺得哭笑不得。
再看到劉懷遠不斷顫抖的身軀、毫無血色的面容,許慶彥更是深感無奈,也就徹底熄掉了讓劉懷遠親自出面與縉紳勢力談判的念頭。
若是讓縉紳勢力的談判代表看到劉懷遠的慫包模樣,必然是會得寸進尺、士氣大漲,嚴重破壞趙俊臣的後續計劃!
於是,許慶彥就索性讓劉懷遠留在後方坐鎮、順便是防止江防營官兵臨陣嘩變。
而許慶彥自己則是帶着“鵬宇商行”的大老闆李鵬宇、“張氏船行”的大東家張氏兄弟、“永豐糧行”的大掌柜顧惜青等等商賈以及十餘名趙府護院,迅速走向雙方勢力對峙的中間位置。
相較於膽慫如鼠的劉懷遠,這些“聯合船行”的加盟商賈未必是更有膽氣,但正所謂錢帛壯人膽,商賈們為了奪回他們的家資與產業,皆是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膽魄與決心,隨同許慶彥出陣談判之際,竟是沒有任何一人臨陣退縮,皆是神態堅定!
而許慶彥目光掃過眾位商賈、稍作挑選之後,就向“永豐糧行”的大掌柜顧惜青吩咐道:“顧老闆,待會兒雙方談判之際,表面上一切以你為主,但暗地裏則是要看我眼色行事!
還是那句話,咱們既要加劇局勢之緊張、也要盡量拖延時間!這場對峙,最好可以一直拖延到明天傍晚!這其中的分寸,你要仔細把握……
若是對方首先按耐不住想要動手,就馬上隨我退回去,我自然有手段給他們一個下馬威,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顧惜青大約四旬年紀,相貌儒雅、神態精明、舉止老練,只看模樣就是一個聰明人——這也是許慶彥挑選此人作為談判代表的原因。
聽到許慶彥的吩咐之後,顧惜青咬着牙點頭道:“許爺放心!我們讓縉紳們奪走了家產,還被官府抓捕入獄,這般奇恥大辱……我一定要狠狠報復回去,絕對不會讓那些縉紳好過!”
隨着顧惜青的話聲落下,眾位商賈紛紛是大聲響應,一個個也皆是咬牙切齒,顯然是恨到了極點。
而就在許慶彥低聲吩咐之際,縉紳勢力的談判代表也迎了上來。
對方以杜家家主杜遠德為首、以糧幫南京堂主張豹為輔,兩人身後還跟着十餘名縉紳子弟、以及十餘名糧幫精銳與縉紳護院。
雙方碰面之後,杜遠德就先聲奪人,大聲喝罵道:“操江武臣劉懷遠何在?為何躲着不敢與我等相見?是做賊心虛不成?江防營毫無原由的強行扣留各大縉紳世家的貨船,這件事情絕對沒完!若是江防營立即釋放所有貨船,當眾賠禮道歉,事情還有轉圜餘地,否則我們各大縉紳世家一定會聯名上奏朝廷,彈劾你們欺辱縉紳、擾亂江山的罪行!”
隨後,看到顧惜青邁步上前,杜遠德更是破口大罵:“顧惜青,還有你們這些奸商劣賈,一群戴罪之身,竟然還有臉出現!別以為有江防營撐腰就可以為所欲為!在江南地界,江防營那幾千官兵壓根影響不了任何事情!我們縉紳接管你們的產業,完全是為朝廷分憂的義舉,也得到了周首輔與七皇子的首肯,你們難道還想要強行奪回去不成?”
一番叫罵下來,杜遠德似乎是氣勢洶洶,又似乎是色厲內荏。
顧惜青則是爭鋒相對、寸步不讓,冷哼道:“原來是杜家主親至!還望杜家主知曉,劉武臣之所以沒有親自現身與你們交涉,是因為他還需要坐鎮後方、整軍備戰,隨時準備率領大軍鎮壓爾等縉紳的聚眾叛亂!
至於我們這些商賈,倒也沒想過利用江防營的官兵奪回家產,我們現在皆是以賬房先生的身份隨同江防營行動,而經過我們這些賬房的查賬之後,已經掌握了各大縉紳家族走私偷稅的確鑿證據,所以江防營也絕不是毫無理由的扣押你們的貨船,而是在嚴格履行朝廷賦予江防營的稽查走私之權,任誰也挑不出毛病!”
見顧惜青不僅沒有服軟,反而給各大縉紳家族扣了一個“聚眾叛亂”的大帽子,杜遠德不由是嚇了一跳,立即反駁道:“胡說八道!我等縉紳一向是忠君愛國、遵紀守法,怎容你隨意栽贓誣陷?”
“哦?若是你們縉紳沒有叛亂,為何是率領數千人馬與朝廷官兵對峙?”
“我們率眾而來,是因為江防營擅自動兵、倒行逆施、欺壓賢良,若是我們縉紳毫無防範的趕來這裏與江防營講理,誰知道江防營會不會毫無理由的再次扣押我等?這一切皆是被逼無奈、自保之舉……還有,你說江防營已經掌握了我們縉紳走私偷稅的確鑿證據,就更是胡說八道!我等縉紳如今也算是‘聯合船行’的一員,擁有‘聯合船行’的減稅特權,又哪裏會犯下走私之罪?”
杜遠德是一個聰明人,這個時候也是迅速轉移話題,堅決不在“聚眾叛亂”的話題上繼續糾纏,反而是質疑起了己方的走私罪名。
顧惜青冷笑一聲,揮手召來另外幾名商賈,從他們手中接過了幾本賬冊,一邊翻閱一邊說道:“杜家主何必狡辯?‘聯合船行’固然是有減稅特權,但減稅範圍僅限於米糧、鹽鐵、布匹等等幾十項民間必需品,類似於昂貴瓷器、高價茶葉、珍品絲綢等等商品,卻皆不在減稅範圍……但在各大縉紳家族的貨船之中,我們總計搜查到了高價瓷器總計八百九十餘箱、高價茶葉總計兩千六百餘罐、高價絲綢總計三千三百餘匹,除此之外還有大量古董珍寶……這不是走私又是什麼?”
正如周尚景所擔心的那樣,這個世界上的任何商業活動,只要是嚴格查賬,就一定能查出各種問題。
而顧惜青、李鵬宇等等商賈,皆是久經商海、深諳此道,當他們以賬房先生的身份協助江防營稽查之後,自然是可以輕易查出各種問題。
官方想要整治商賈,除了嚴格查賬之外,還有另一項手段極為有效,那就是嚴格調查對方程序是否合規、手續是否齊全,這般手段與查賬類似,同樣是只要嚴格調查,就一定能查出問題。
不待杜遠德出聲反駁,顧惜青就繼續說道:“更何況,‘聯合船行’的減稅特權還有另一項前提,就是手續一定要齊全,各項商品出自何處、運往何處、收購價格幾何,皆是要在戶部報備,但你們的相關手續皆是沒有,從一開始就沒有減稅資格!所以,你們不是走私又是什麼?”
隨着顧惜青的厲聲質問,杜遠德不由是啞口無言,面色時青時紅。
從昨晚開始,縉紳們皆是急着轉移物資,自然是沒有時間準備齊全手續,這件事情也確實不佔道理。
更何況,因為周尚景的吩咐,再加上縉紳們也想要死無對證、杜絕後患,他們在吞併了“聯合船行”的產業之後,就迅速把相關賬目皆是銷毀了,實際上也沒辦法搞定相關手續。
眼看着杜遠德啞口無言、即將要惱羞成怒,站在後面的許慶彥突然間輕咳一聲,提醒顧惜青不要把杜遠德逼得太狠、讓對方退無可退只能掀桌子,還是要盡量拖延時間。
顧惜青確實是一個聰明人,聽到許慶彥的輕咳之後就迅速反應了過來,當即是話鋒一轉,語氣也溫和了一些:“當然,杜家主與各位縉紳皆是江南境內聲望極高的賢達名流,我們江防營雖然查到了你們的走私罪行,但也不願意把事情鬧得太難看!這樣吧,只要各大縉紳家族遵守朝廷正常法規、補交全部商稅,這件事情也可以就此揭過!”
顧惜青的這般表態,看似是主動退了一步,但實際上縉紳們所轉移的各種貨物,總價值不低於五百萬兩銀子,若是讓他們按照朝廷法規補交全部商稅,就意味着他們將會損失近百萬兩銀子,別說縉紳們短時間內不容易拿出這般大一筆銀子,就算是有能力湊出這筆銀子,他們也絕不願意承受這般大的損失。
顧惜青就是拿準了這一點,所以才願意主動讓步。
不過,隨着顧惜青的主動讓步,雙方談判之際的緊張氣氛也總算是稍稍緩和了一些。
杜遠德再次抬頭看了一眼江防營軍陣後方的各種殺器,以及江防營軍陣前方由眾多縉紳子弟所組成的人牆,終於是投鼠忌器,咬牙道:“我們縉紳轉運貨物之際,固然是存在紕漏與疏忽,但也不是有意走私,絕對不會承認江防營的無端指控!至於補交商稅之事……我需要與各家縉紳商議之後才能決定!”
顧惜青並沒有強求,點頭道:“好!那這場談判就暫時告一段落,待杜家主與各家縉紳商議之後,咱們雙方再繼續談判也不遲!”
就這樣,雙方的首場談判迅速結束,兩邊的談判代表也皆是迅速返回各自陣中。
但正如顧惜青的預測一般,當杜遠德返回己方陣中與各家縉紳商議之後,所有縉紳皆是堅決不同意補交商稅的提議,對於顧惜青的強硬態度與各種污衊更是憤怒不已。
於是,大約半個時辰之後,第二場談判再次開始了。
就像是上一次談判一般,雙方再次見面后皆是想要先聲奪人、佔據道德高地,於是就相互扣帽子指責對方,縉紳一方指責江防營擅自動兵、欺壓良善,江防營一方指責縉紳們聚眾造反、走私偷稅……
好不容易終於談及正題之後,杜遠德就拿出了縉紳們的方案,表示縉紳們願意補交商稅,但並不是按照正常的朝廷法規補交商稅,而是應該按照“聯合船行”的減稅特權標準來補交商稅。
對於縉紳們的這個方案,顧惜青自然也不同意,堅決表示縉紳們手續不全、還運送了大量奢侈品,根本不符合“聯合船行”的減稅標準,但就在雙方爭吵不斷、愈發是火藥味十足之際,顧惜青則又突然表示,他需要返回江防營陣中、詢問操江武臣劉懷遠的意見。
就這樣,第二次談判也迅速告一段落。
再然後,就是第三次談判、第四次談判……皆是在激烈爭吵與相互指責之中無疾而終,縉紳一方與江防營一方皆是屢次修改方案,卻皆是無法讓對方滿意。
待雙方即將要進行第五次談判之際,兩邊的談判代表又突然發現,隨着雙方屢次談判消耗了大量時間,天色已經漸漸昏暗了下來,不知不覺已是黃昏戌時。
這般情況下,自然是無法繼續談判了,於是顧惜青與杜遠德就再次約定,雙方人馬皆是在岸邊安營一晚,等到明天清晨之後繼續談判。
很顯然,雙方談判看似是火藥味極濃,但實際上皆是存着拖延時間的想法。
在縉紳一方看來,時間站在他們這一邊,因為縉紳們是地頭蛇、是土皇帝,隨着時間的不斷推移,無論是附近地區那些依附於縉紳勢力的佃農長工,還是南京城內的糧幫精壯與縉紳家奴,皆是會源源不斷的趕來支援。
事實上,等到明天晌午時候,縉紳們的麾下人馬就可以擴充到五千以上!
到了那個時候,即便是後續談判徹底破裂,縉紳們也有充足把握強行奪回貨船與物資。
至於江防營一方,拖延時間更是趙俊臣既定計劃的一部分。
唯有拖延時間,才能讓這場風波的影響力進一步發酵,也唯有拖延時間,才能引誘縉紳們不斷從南京城內抽調力量支援,讓周尚景留守在南京城內的力量進一步空虛。
所以,哪怕是明知道時間站在縉紳們這一邊,許慶彥也是順水推舟、樂見其成!
若是沒有意外的話,在雙方默契配合之下,這場談判還會一直拖延下去。
但很可惜,有一個人不願意看到雙方的拖延時間。
而這個人,就是蔣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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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心處的漁船之上,蔣梟觀察了整整一下午時間,卻發現江防營與縉紳勢力只是不斷的談判交涉、皆是不願意直接動手開戰,心中愈發不耐。
“無論是江防營,還是那些縉紳與糧幫,只知道虛張聲勢!明明已經擺出了一言不合就要開戰的陣勢,卻又皆是畏首畏尾、只知道打嘴炮功夫!照這樣下去,他們恐怕是拖到明年也不敢真正動手!南京官府與南京守軍也儘是一群怕事的慫貨,局勢已經惡化到了這般程度,但他們竟是遲遲不敢現身干涉……如此一來,咱們又要如何趁亂潛返南京?”
蔣梟雖然是一名悍匪,但終究是朝廷邊軍出身,他在批判各方表現之際,頗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蔣梟身後一名“嘲風”死士忍不住問道:“是啊,雙方皆是色厲內荏、遲遲不敢動手,這般情況下恐怕是再也打不起來了……蔣老大,咱們該怎麼辦?是繼續留在這裏觀察局勢變化?還是直接冒險潛回南京城內?”
蔣梟沉思片刻后,突然間面現冷笑,吩咐道:“挑選幾個精善水性與潛行暗殺的兄弟,今晚隨我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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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似是無事。
但等到第二天清晨時分,天色將亮未亮之際,在縉紳勢力與糧幫勢力的一艘船艦上,一聲響徹天際的驚恐尖叫聲,驟然間打破了船艦上的寧靜。
原本正在閉眼睡覺的糧幫南京堂主張豹,聽到這聲尖叫之後立即睜開雙眼,也立即從床上跳起身來。
稍稍分辨之後,張豹面色微變,迅速推開房門走出船艙、快步奔向了尖叫聲傳來的方向。
張豹也是一位老江湖,一向是敏銳幹練,雖然他剛剛從睡夢中驚醒,但還是迅速分辨了出來——這聲尖叫來自於王家家主王佳禾!
王佳禾乃是江南縉紳之中的核心人物之一,一向是人脈廣闊、影響力巨大,絕對不能發生任何意外,否則任誰也承擔不起責任。
當張豹匆匆趕到王佳禾的房間之後,卻發現昨晚住在周圍的縉紳們皆已是提前一步現身,也皆已經提前一步看到了王佳禾房間的情況。
而這些縉紳看到了王佳禾房間的具體情況之後,一個個皆是醜態百出,或是面無血色的癱軟在地、或是縮在角落瑟瑟發抖、又或是趴在船邊嘔吐不止。
看到這般情況,張豹更是面色嚴肅,加快腳步走進了王佳禾的船艙房間。
然後,即便是張豹這樣的老江湖,也被船艙房間內的可怖景象給鎮住了!
只見一顆首級,一顆死不瞑目、血淋淋的首級,被人放置於王佳禾的床邊矮櫃之上!
大量血跡沿着被斬斷的脖頸位置,已經蔓延到了半張床上!
而這顆首級的主人,赫然是來自於王佳禾的嫡子——王徽錚!
至於王佳禾本人,顯然已經嚇破了膽,正縮在房間角落尖叫不斷,褲襠處濕了一大片。
在所有人之中,唯有最不受王佳禾待見的王家子弟王琦相對鎮定一些,這個時候不僅用身體擋住了王佳禾的視野、避免王佳禾再次看到房間內的可怖景象之後再次受到刺激,而且還用力按着王佳禾的肩膀、不斷的大聲安慰。
很顯然,有人趁着夜色潛入了王佳禾的房間,把這顆首級擺在了王佳禾的床頭,而王佳禾則是因為這顆頭顱蔓延到床上的大量血跡而提前醒來,一睜眼就看到了自己兒子死不瞑目的首級擺在眼前!
也難怪王佳禾以及一眾縉紳皆是嚇的醜態畢現!
他們向來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的養尊處優之輩,何曾見過這般場面!
下一刻,張豹又發現了一件事情。
在船艙房間的木牆上面,寫着兩個大大的血字。
“認罪”!
看到這兩個血字之後,張豹的神色前所未有的陰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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