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5 風雲起 三

675 風雲起 三

京師內動蕩不堪,正在齊麓一籌莫展的時候,內廠龐大的情報網使他又得到一個消息,那就是五個白蓮餘孽之中,其中的女子正在立法委員陳青松的住宅之內。一直都沒有見到他出來。

層層疑團困擾着他,但是這件事情又不能不使齊麓有些難受,因為立法委員在大明是享有一定的豁免權的,沒有皇上的親自批示,是不能擅自去搜,因為要是能搜出來還萬事俱休,萬一搜不出來呢,誰能承受得住皇上的怒火。

估計馬上自己就成了皇上為立法院立威的對象了。而且手下也不能確認那女子是不是白蓮餘孽,隔得太遠跟蹤是為了不讓唐賽兒發現,但此時也成了不確定的因素之一。

但是不能放棄每一個機會,齊麓感到眼下情勢十分緊急嚴峻,如果萬一是白蓮餘孽,如果這次機會失去又讓叛匪跑掉,他真的要引咎辭職了。齊麓當下決定,立即派劉三率領精悍的內廠宿衛連夜去陳青松的府邸,以保護立法委員為名,嚴密封鎖,不許任何人出入,不管情報是否確實,先控制住局勢再說。

於此同時,他央求內閣大臣楊榮,以做壽為名,延請陳青松一家前往自己的府邸做客,因為楊榮也算是陳青松的同鄉,待到陳青松一家走出,確定沒有可疑的人物夾雜其中之後,星光下,劉三率領一小隊宿衛,悄悄地迅疾地沿着僻靜的街道,向陳青松的住宅逼近。

幾乎就在同時,另外一撥神秘人物。穿夜行服,輕捷如飛地也朝承恩寺方向疾進。目的也正是唐賽兒。

他們比內廠宿衛快一步,因為他們已經確定了唐賽兒的位置。按照預定的謀划,繞到河邊陳青松宅第右側院落的后牆邊。仰面看看小蘭居住的小樓,窗上沒有燈光,搭肩梯立,猿躍爬上柳樹,跨到第二人的肩上,貼近樓牆,正好挨着樓窗。

側耳傾聽,室內毫無動靜。心想此間主人一定是陪着丈夫赴宴去了。伸手輕輕推窗戶,窗子是開的內里未插。為了避免麻煩,兵不刃血的擒拿住唐賽兒,他們從懷中取出鋼管,插入窗欞格內,鼓氣吹送迷煙……半天沒有響動,確信裏面的人已被熏得昏迷,於是雙手推開窗戶,順勢抓住窗下橫襯。引身而上,跳進窗內。

悄悄摸到床邊,掀開帳子,迅如竄豹猛撲到床上!床上無人。趕快取火石打着火,點上蠟燭,見屋內整整齊齊。房門虛掩着。他提刀在手,輕輕開門。黑咕隆咚什麼也看不清。便一手端燈,一手握刀。走出門外,還是一片寂靜。他好像非常熟悉小樓上下的佈局,很快把樓上幾間房子細看一遍,渺無人影,順着樓梯踏下,剛到樓下走廊,忽然聽到牆外一片嚷嚷聲,連忙吹滅蠟燭,貼在樓梯口靜聽,院牆外的腳步聲叫嚷聲聽得清清楚楚:

“錦衣衛外事局奉藍大人之命,緝拿海外細作,請你們讓路!”

“我們奉內廠齊大人諭示,保護陳府安全,任何人不得出入!”

“劉三,你此言差矣!難道齊大人不知,錦衣衛外事局一向百無禁忌,拘捕關禁海外細作,乃是錦衣衛外事局職權之內,任何人不得阻攔。”

“在下也要提醒大人,立法委員有豁免之權,任何人沒有皇上的諭旨,都不得擅自行動!!!”

“劉三,你這是狗逮耗子,多管閑事!快請閃開,否則本官以妨礙錦衣衛要務之罪,對你繩之以法!”

“胡鑫,你此舉乃狗彘之行,狗屁吹灰!我勸你立即返回,不然本官以干擾內廠之名,惟你是問。”

裏面的人已聽明白,錦衣衛、內廠和他們不約而同夤夜趕來,原來都是得到了相同的命令,為著同一個目的,拘拿唐賽兒而來,而目標人卻神秘地失蹤了。他們必須馬上離開,免得撞上外邊的人又要惹出麻煩。於是像夜貓一樣輕捷地上了樓,踅進小蘭的寢室,越窗墜樓而去……。

院門稍後被打開了,湧進數十名手持火把的人,錦衣衛、內廠屬下互不相讓,推搡着,對罵著,跟着各自的主子奔上小樓。當劉三、胡鑫闖進空無一人的寢室時,彼此都同時驚叫:

“怎麼沒有人!”

他們又同時發現,後窗洞開,二人作出一樣的判斷:“人是跳窗而逃的!”

又彼此責怪一番,各自命令屬下趕快順樓下河邊搜尋逃犯。劉三直到快天明時才失望地回到內廠衙門。

最後一個線索和讓自己擺脫責任的唐賽兒失蹤使藍勤堂、齊麓等各自都非常吃驚。究竟是逃跑還是被殺,很難斷定。

劉三在眾議紛紛中提出自己的看法:“我不相信女匪首被殺。”

“你憑什麼呢?”齊麓詰問道。

“因為據屬下來看,那女匪首叫唐賽兒,是皇上欽命注意的對象,所以我們內廠在他身上花的功夫比較多,探知出那女匪練就一身本領,又很機敏警覺,既知同黨由於行刺而被誅殺,一定有所準備,想輕易殺了她,不那麼容易。”頓了頓又說:“逃跑倒是很有可能的。”

“恐怕不容易。”齊麓說:“陳府我們早已經戒備森嚴,看管得很緊,怎能逃脫?”

“能!”劉三十分肯定地說:“大人沒去過那陳青松五夫人的住處,自然不知那地方情形。我去觀察過,小樓臨窗下便是河岸,從樓窗跳下並不難。”

“那她會去那裏呢?”有人插話道:“她初來京師,人生地不熟,根本也就沒有去過其他地方啊!”

“其實,據屬下認為,現在女匪首去那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陳委員的五夫人是什麼關係,而那位五夫人又經常去過那裏。”

“立法委員府邸。我們昨日趁着他們不在,說是有賊人進入我們去追查已經是不容易了。但隔着立法院那一條,我們真的是沒有辦法查下去。”

“她可能……去烏衣巷。”旁邊有個內廠情報處的人說道,他是負責京畿之內的情報網絡的,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地。

“烏衣巷?”

“對。那位五夫人在京城沒有其他親戚,只有一位舅舅在烏衣巷開個碧染坊。如果他們關係密切的話,那位五夫人一定送女匪去那裏了。”

齊麓問:“你能肯定?”

那人點點頭,說道:“因為屬下最近一直在整理各省立法委員的資料,所以記得清楚。”

劉三說:“大人,卑職這就帶人去烏衣巷將她帶回……。”

不等齊麓開口。那個負責京畿情報之人就急着插話:“不妥不妥,這樣興師動眾,萬一打草驚蛇了,反而難辦。而且在不在還是兩說,讓我去一趟吧。”

“也好,這樣穩妥些。”齊麓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同意了。沉吟片刻,又囑咐劉三率人暗中滲透保護,隨時進行抓捕。但不可露出破綻。

劉三率十多個宿衛化裝成推車、扛扁擔。書生、行醫郎中、小販、算命先生,互相保持一定距離,跟着情報處之人,警惕地注視着來來往往的每一個行人。

輕捷疾行。左顧右盼,從內廠衙門附近至武定橋走了近一個時辰。過了武定橋,轉了幾個彎。往西不遠便來到熙熙攘攘的石壩街。這一帶的秦淮河與青溪匯合處,水流迴環。築有石壩,故以街名。

與石壩街隔河相望的便是東牌樓街。這兩條街附近的街巷。所謂金陵六朝粉黛,幾乎全部集中在附近。兩岸沿河人家,門卷珠簾,朱樓畫閣,招幡飄搖。河中畫舫游弋,豪竹哀絲,玉軟香溫,風光綺旎。

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往前穿行。迅速走過文德橋,機警地瞅了瞅四周,像流星一樣閃進烏衣巷內。

而情報處之人所料不錯,唐賽兒正是在碧染坊之內。

曾阿牛他們莫名其妙的成了刺客,拜見朱尚炳變成了行刺,而又忽然被大兵包圍,無故身死,這不是一件小事,算是一個驚動天下的大事了,當然也瞞不過小心謹慎的唐賽兒,以閨中密友的身份,他一直在陳青松的府邸居住。

承恩寺附近雖然熱鬧,但是到了夜間卻是突然多了很多行蹤詭異的人在附近,更讓唐賽兒擔心,特別是突然有人請客要請全家赴宴,這種規格雖然放在榮寵一時的立法委員身上不算是什麼大事,卻恰恰的出現在此時此刻,馬上令唐賽兒警惕起來,在小蘭推辭不過,跟隨陳青松一起出門的那一瞬間,趁亂墜窗而下,拿着小蘭的信物,悄悄地來到其舅舅家裏隱匿起來,等候着小蘭過來找他。

可是沒有等來小蘭,卻聽到窗外傳來一陣的討價還價,還有議論布匹顏色的談話聲,順着窗縫往外面看去,發現正在和小蘭舅舅談話的那個人,雖然張口閉口全部都是買賣上的失去,但是兩隻眼睛卻是滴溜溜的打轉,窺探着四周的情況,馬上就聯想到這個地方已經完全暴露了。

是小蘭已經被朝廷懷疑,還是小蘭已經出賣了自己,唐賽兒不敢肯定,但是京師已經不是他能呆下去的地方了,他們這是在和整個大明作對,怎麼能斗的過呢?

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監視之下,這次的出行,成為唐賽兒一生之中最窩囊的一次,剛來第二天就被圍捕,還未站穩腳跟,四個師兄弟已經沒有了性命,這算是什麼事情呢?到底這後面隱藏着什麼?

唐賽兒隱隱約約的覺得,自己還是被人利用做了棋子,但為什麼不把自己也幹掉呢?隱藏在幕後的那隻手難道還需要自己做什麼嗎?

有種快要發瘋的感覺,心裏想着,幸虧小蘭的舅舅不知道自己和小蘭做的事情,否則會不會向官府舉報他們真說不定。看着從容不迫和對方交易的那個老人,唐賽兒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來。

那就是小蘭是在海外發展的聖女,她什麼時候有個舅舅在京師內做生意。而且看樣子呆的時間也不短了,想到。要成為白蓮教的聖女,肯定不是那麼容易。身世、親屬什麼的,教內肯定會有備案,但是唐賽兒怎麼也沒有想出來,小蘭的卷宗中有這麼一個舅舅,難道是小蘭有詐嗎?

唐賽兒的心劇烈的跳動起來,她真的不願意接受這個結局,要真的如同自己所想一樣的話,小蘭真的是太可怕了,而事情也就更加麻煩了。唐賽兒怎麼也不願意有這麼一個結局。

皇帝回到京師已經近兩個月了,他很生氣,兩個月的時間,他有足夠的將事情的原委調查清楚,而且從山東傳回來的消息也令他有一種殺人的衝動。

這個消息是,唐賽兒現在已經潛伏至山東益都卸石棚寨,雖然從表面上沒有半點動靜,但是已經在暗中召喚原來白蓮教的弟子,在卸石棚寨積蓄着力量。當然這些官府是無法察覺到的,而是內廠的力量所致。朱標每每想到這裏就不能控制自己的怒氣,或許是皇帝做得久了,也有了那種天子的威勢。

不過儘管是這樣。他依舊控制住了不讓自己爆發,他一直在調查着這件事真正的原因。因為從各種情報的結論上可以看出,事情遠遠沒有這麼簡單。不是簡簡單單的叛匪進入京師行刺,也不是簡簡單單的意外。更不是……。

唐賽兒的進入京師,竟然隱藏着朝堂之上的爭鬥。某些人想利用這次博弈,在朝堂之上進行一次清洗嗎?

按照道理,朱標應該相信自己的兒子,相信自己的兒子們並未參與其中,這一切只是朝廷之內的黨爭結果,但是調查的結果令他失望了,他發現除了自己的三個兒子均和此事有關係,另外智王朱棡也在此事之中扮演着一定的角色。

難道作為大明帝國,就不能透露出絲毫的權力下放徵兆嗎?

自己只是表達了一絲意思,就引起了大明上下的爭奪,這個結果令朱標十分傷心。事情的原委是這樣的。

首先,太子朱雄英由於離開京師太久了,需要在南京有自己的發言人,而這些人無疑會從皇事院中篩選出來,太子召喚,自然也就有很多王爺跟隨,但是身為皇室成員,所受到的限制也比較多,也不敢明目張胆的招兵買馬,只有暗中進行着力量的積蓄。

所以就需要有可以絕對信任的人來利用,唐賽兒他們五人是朱志均派來京師訓練這些人的,當然,朱志均是忠實的太子黨,調離唐賽兒有吸收漳州白蓮教的原因,最重要的是唐賽兒他們想要生存,就必須仰仗下一任國君的信任和倚重,這種相互利用的關係,在短時間內是比較可靠的。

本來要是沒有意外發生,會有人逐漸安排唐賽兒他們的身份,安排他們進入各自的崗位,太子也就是在京師中多了一些類似於錦衣衛的人員而已,對誰也造不成威脅。

但是意外總歸是發生了,劉三他們的嚴密追蹤,使唐賽兒他們的身份提前曝光,於是博弈便展開了。

最讓朱標感到不滿意的是,錦衣衛和內廠也被侵蝕了,也可能長久的關係置換,也可能是皇上的年紀逐漸變老,讓很多人要為今後打算,內廠和錦衣衛的人也是凡人一個,也會被收買,也會轉移效忠對象。

根據各自的需要,他們在私下還為各方面的人效力,所以也就有了唐賽兒的行蹤被各方之人得知,並利用來做了手腳。

圍捕的錦衣衛當初的出發點無疑是對的,但是由於消息的走漏,才引起了唐賽兒他們的逃脫,而唐賽兒他們的逃脫,才引起了前任漳王朱尚炳的遇刺之事發生。

話說了回來,在曾阿牛等四人還沒有去拜見之前就已經被人殺了,他們所見到的不過是一具屍體和滿院子的官兵而已,不甘於束手待斃的曾阿牛等人只有死路一條,更何況他們就是想束手待斃,別人也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

殺人滅口的事情,在任何一個時空都會出現,所以曾阿牛、董彥皋、丁谷剛、郝允中他們四人只有死了,唐賽兒的事情算是一個意外,但也不算是意外,作為一個女子,別人也沒有朱標那種有另一個時空的歷史知識,所以別人很容易忽視一個女子的作用。也可以說,很多人都沒有拿唐賽兒當一道菜,除了朱標。

唐賽兒在碧染坊看出了詭異,小蘭是他們從東南亞諸島上發展的白蓮聖女,根本不可能有一個在京師開了十餘年染坊的舅舅,而且唐賽兒他們的身份暴露的太快,到了竟是不過五天的功夫,就只剩下唐賽兒自己了。

唐賽兒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逃出了碧染坊,然後潛伏在陳青松府邸的周圍,看到小蘭回去后,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的樣子,將小蘭帶到承恩寺外面的小山上進行了盤問,並得知了一部分的真相。(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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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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